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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脸上不觉更加柔和,“食血术,其实就是修炼者饲养一些食血的活物,诸如蝙蝠、水蛭此类,再利用这些活物作为自己的傀儡,以巫术催使,吸食所定目标的血液,直到此人血尽人亡……”
    据说这中宫皇后独孤婧是挑着父母的优点生的,不仅随了母亲的貌美无双,更加是随了父亲的聪明绝顶,美倒是真美,估么着脑子也够用,可今日云棠看着,却发现她一个缺点,就是胆量着实是不怎么样。
    皇后独孤婧一听云棠这样描述,面色就有些发白,声音也有些飘,“接着说。”
    “而许氏家族练食血术的这一脉,继承人叫许玉萝,许玉萝长大之后嫁给从大唐回去的凤伽异为妃,不久生下了女儿南山公主。”云棠微仰着头,偷偷打量着独孤婧的面色。
    “凤伽异?这人本宫知道,不就是从前深受明皇喜爱的。”
    “正是,可后来凤伽异叛变,我大唐与南诏也从盟友变作了敌对国,凤伽异回到南诏之后又被父亲南诏王封为副王。”
    独孤婧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惊,“此事我也有所耳闻。”
    “可后来……凤伽异偷偷来了次长安,从唐回去之后,就毒发身亡……”
    独孤婧一拍桌案,“什么叫从唐回去就毒发身亡?难不成是我大唐毒死他的不成?”
    云棠被吓得一抖,“这倒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不过据说毒发当时正与女儿南山公主在湖上泛舟……所以他临死之前,只有南山公主陪在近前。”
    独孤婧微微坐直,又有不解,“即便这许氏的食血术跟梅婕妤的死法有些相似,可南诏与大唐离得那么远,我们宫里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云棠淡淡一笑,“娘娘,丁先生那里有一幅南山公主的小像,此中蹊跷您一看便知。”
    丁泽见状,忙从广袖之中摸出一个卷轴,双手递到独孤婧面前,也不多说,“这就是南山公主的画像,请皇后娘娘过目。”
    独孤婧伸手接过,染着月季红丹蔻的手指轻轻地将卷轴展开,打眼儿一看,忽地冒出一阵冷汗。
    她是后宫之主,什么好的稀有的金银珠宝、宝石美玉自然都要先紧着她,而孙茹的司珍处又是二十四司里专管珠宝首饰的,这独孤婧与孙大人自然来往不少。
    这小姑娘怎会与孙司珍如此相似?
    独孤婧攥了攥拳头,“丁先生,这画你是从何处得的?”
    她这么问就是已看出了端倪,马上又要验证这画的真实性。
    丁泽忙打起精神,按照与云棠之前说好了的,扯上了瞎话,“回娘娘,微臣在南诏宫廷长大,童年自然是接触过南山公主的,彼时臣与南山是玩伴,这幅肖像是公主亲自送与臣的。”
    这话就纯属是瞎编了,他今年二十一岁,与南山公主大概是同龄,南山公主十二岁出门游历,他与她根本就没见过几面,不过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罢了。
    因着他本就没怎么注意过她,那小姑娘的眉眼早已从他脑海中淡去,若是云棠今日不拿出那幅画来,他都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样一个人。
    不过他看了画后还是慢慢回忆起来,那小姑娘虽说没有多么美貌,可还是生的有些特点的,比如说上扬的过分的眼梢……
    怪不得,怪不得他瞧着司珍处的孙大人那般的眼熟,直到看到了小时候的南山公主,这才叫他恍然大悟。
    他早在看画的时候就确认了那就是南山,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因着这小女官儿几句激他的话就来犯险,他装糊涂只是实在好奇,这些事情她是如何知道的,这幅画她又是从哪得的呢?
    “小姚,丁乐师倒也罢了,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云棠扯了扯袖口,“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我怕说了,娘娘您觉得我是信口开河……”
    独孤婧更加好奇了,“这宫里头匪夷所思的事本宫见的多了,你但说无妨。”
    “这……微臣刚到宫里来的时候,带着我的荣大人叫我在宫里头认路,有那么一天,微臣走的远了些,不知怎么就到了三清殿……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微臣就听着,那大殿的神像后面有诡异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哭,就这样,唔~唔~”
    独孤婧后脖梗子发凉,三清殿闹鬼的传说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作为后宫之主,也偷偷找人去收拾过,可惜也没什么效果,如今竟是闹成了这样了么?
    “好了好了,别学了,说重点。”独孤婧该是怕了,实在是听不下去,忙打断了云棠。
    云棠忙换作笑颜, “好嘞!咱们说到神像后边发出怪声,微臣怕呀,就赶紧往门口跑,可惜这时候风又大了,大殿的门又给刮的关上了,怎么推也推不动,臣一害怕,就没出息的晕了过去……这事娘娘尽管去问,那天晚上我走丢了一晚上,尚宫局都是知道的。”
    独孤婧忽地就有些可怜面前这姑娘了,“倒是苦了你了,姚大人没什么事罢?”
    云棠眯眼笑了笑,“谢娘娘关心,微臣没什么事,要是有事,还怎么能今个囫囵个儿的跟娘娘说话儿?臣晕倒了之后就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姑娘,这姑娘自称是教坊的舞姬,她自己就是死于这食血术,我所知道的这所有,也就是这姑娘告诉微臣的……”
    教坊的舞姬,岂不就是殷红袖?当年殷红袖死的蹊跷,宫里头暗暗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该是没人会传这样的小道消息,这姚云棠说她梦见了殷红袖,倒也可信。
    “不过就算你见到了殷姑娘的冤魂,可这些南诏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果然是皇后娘娘,一语就叨中了要害,云棠低了头,刚想要接着编个瞎话圆过去,却被谷夏劝阻,“多说无益,扯谎也不能扯的太圆满。”
    瞧瞧人家,果然是这样,编瞎话编的太前后照应了也叫人生疑。
    “娘娘,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人家飞檐走壁,穿墙遁地的,那么神通广大……”
    独孤婧微叹了口气,“这幅画本宫就先收着了,你们俩说的我知道了,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再四方求证一番,你们先回去罢,等到再用得上你们,我再叫人去请……”
    他们俩能说的倒也没什么了,丁泽和云棠齐齐告退,就从蓬莱殿走了出来,再看天上那一片片云,将天衬的更加通透了,云棠轻松的长呼了口气,就为了找皇后这事,她不知忐忑了多久,现下终于办完了,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说不出的轻松。
    再看走在身侧的丁泽,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着,太阳底下确实能让人觉着身心舒畅,云棠瞧着好看,又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人,丁泽最夺目的是周身的气质,倒让人忽略了他本身的模样,原来他睫毛生的那么的长,在阳光底下忽闪忽闪挂着金光,鼻梁也是那么高耸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阳光下微有些眯缝,却透露着笑意,让人跟着从头舒畅到脚。
    云棠以为李连就已经算是俊的了,现下却发现丁泽比李连还要俊上几分,谁不爱看好看的人?男人爱看漂亮姑娘,女人爱看俊美小伙儿,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为什么高兴呢?难道是因着心爱的姑娘死的冤枉,现下马上就要水落石出?那殷红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叫他如此思念放不下?
    “丁先生,那殷姑娘定是生的极美罢?舞也定是跳的极好……”
    丁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茬,倒也没怎么避讳,“她是生的极美,且好舞,我从小对舞无兴趣,那时候我跟随父亲看宫人舞蹈,当我看到那群舞娘,却觉得她们不过是在搔首弄姿,她们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是那么的难以捉摸,充满着某种浓浓的渴望,强烈而让人感到乏味,而就是那样的心境,体现在舞姿之上,就有些叫人生厌……后来我回到唐宫,直到我见了红袖,我才算知道,到底什么是为了舞而舞,我喜欢她,大概只是因为她那份纯粹……”
    云棠也眯缝了眼睛,被太阳照的打了个哈欠,心中默默思忖着,为了舞而舞,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独孤皇后其实是没有名字滴,史书上只说叫独孤氏,但是人家毕竟是个皇后,咱们就给她取个名字叫独孤婧了哈~
    ☆、立夏
    立夏日,云棠得了皇后娘娘的传唤,刚撂下筷子就去了蓬莱殿。
    一直到了门前,才见了丁泽,这人依旧是那么的清清淡淡的,嘴角噙着笑,“姚大人,你也来了。”
    云棠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估么着是前几日的事有消息了。”
    两人打过了招呼,又由赵喜年领着朝西侧屋去了,直到见了坐在绣榻上的独孤婧,这才一齐行礼。
    赵喜年送到了两人,又跟独孤婧说了一声,也就退下去了,走时还不忘了关好了房门。
    屋里头没了外人,丁泽拉着云棠站起身来,又静静立在一旁,等着独孤婧说话。
    “前些日子你们说的那事……本宫叫人去打探了,具体事宜就不必说了,南诏的南山公主,确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家走了,现今也该二十岁了,跟司珍处那位年纪也吻合,现下最重要的,就是不知那时候凤伽异来长安到底是什么目的?又见了什么人?又是被什么人下了毒?”
    独孤婧一边说一边扣着桌角,“你们两个怎么看?”
    我们又能知道什么?云棠低了低脑袋,“微臣愚钝……”
    见丁泽也不说话,独孤婧这才叹了口气,看来从这两人嘴里是打探不出更多了,本抿着的嘴角突然现出笑意,一双桃花眼睛更加有神,“本宫也不知,所以便要继续去探个究竟,这事交不得别人,必须是能信得过的,本宫也有几个心腹,可还是不如……”
    这女人顿了顿,却叫云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为何,她觉得麻烦要缠身了。
    “不如你们俩,你们是知情人,再是心腹也不如同一只船上的人,你们和我……就是同一只船上的人,交给你们俩我放心。”
    这……她是放心了,可他们俩怎么办?
    “夏日将至,本宫要去芙蓉园避暑,可惜园中布置和乐人都不合本宫心意,特派遣教坊乐师丁泽前往芙蓉园指导乐工,派遣尚宫局姚云棠调整布局,采买要物……”
    独孤婧眼波一转,话锋也是一转,“当然了,这是对外的解释,你们二人出得宫去便在芙蓉园住上几日,其余的事情都无需管,只需跟本宫里应外合,找出那凤伽异当年来唐的原因,另外,事成之后,本宫必不会亏待二位!”
    这……云棠是想在宫中混的好一些,可她还是想像外公说的那样,安安静静的闷声发大财,她一个司闱处的,被皇后娘娘钦点到外面布置芙蓉园,这么牵强的理由,谁猜不出来这里头有猫腻?
    不过她又能说些什么呢?眼前这人是一国之母,况且这事早早了结也算好事。
    谷夏知道她心中所想,悄悄道了声歉,“此事还是连累你了,日后在宫里,我会尽力护着你。
    这已是谷夏第三次说要保护她了,他若是不跟她道歉,她本还有些郁闷,可他既然这么说了,她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这么矫情?
    “没,鬼爷,这算什么,有您护着,我在大明宫里头横着走都行,还怕这点小事?”
    又被丁泽拉了拉,赶紧答应独孤婧,“微臣遵命!”
    由独孤婧交代好了种种事宜,云棠与丁泽出得门来,绕着太液池往回踱着,天有些闷热,估么是要降雨,池中的锦鲤也都游上了水面,撅着的小嘴一张一合。
    “丁先生,这事还是对不住您了,还得叫您跟着到宫外办事,想想就太麻烦了您。”一边说着一边就有些脸红,这丁泽实在是生的太俊,再加上太液池北岸的石子路本就铺的极窄,两人并着一齐走,自己的脑袋刚到他的肩膀,贴的那么的近,有时候一不留神自己的脸就要贴上去了……实在是叫人不好意思。
    丁泽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把池边的垂柳轻轻撩起,一边给云棠开了路,一边笑吟吟地回答,“你也不必如此,这事我愿意参与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思量在里头,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也没什么麻烦的。”
    云棠也跟着笑了,这人是不屑于跟谁虚与委蛇的,她倒是欣赏。
    “丁先生果然是爽快人,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若是娘娘今晚就下了旨,明日我们一齐出宫去罢?”
    “好……”
    ***
    果然,天刚刚发暗,蓬莱殿的赵喜年也就来了,并且带来个叫人眼红的消息。
    赵喜年笑的一脸的褶子,“传皇后懿旨……”看着满院子的人通通跪下,又开始读旨,原是皇后娘娘钦点下来,要叫尚宫局的姚女史到芙蓉园帮着拾掇。
    众人面面相觑,她一个管钥匙的,凭什么被皇后看上了?
    云棠这才知道,原来这女人若是眼红起来了是真的可怕,比如那个赵殊儿,平日里柔柔弱弱的,现下听了赵喜年读的旨,马上就投来刀子般的目光。
    云棠只能视若无睹,她实在是不明白,她赵殊儿一进宫来就已是尚寝局的掌灯大人,正八品,比刚刚入宫的女官儿们都要高上一等,她还有什么嫉妒别人的呢?
    不过这些目光里头,还真有真真切切惦记她的,比如荣大人,那目光中的关切是伪装不出来的。
    一直到云棠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旨,赵喜年又乐呵呵地走了,众人纷纷回了房间,荣大人这才走近云棠,今日这事她必须问明白些。
    “云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棠拉着荣大人的手,忽地不知怎么回答,她说不了实话,可若不说实话,又实在是对不住荣大人。
    “荣姐姐,我只能说,其实是皇后娘娘叫我和丁乐师去做些事情,不是为了芙蓉园的,其实是另一桩,可我实在是不能说……”越说越是惭愧,荣大人对自己那般的好,自己却是遮遮掩掩,好似巴结上了皇后就忘了故友似的……
    荣大人不知她脑袋里想着什么,只猜是皇后娘娘不让透露,也不再去多问,只摸了摸云棠脑袋,弯起嘴来笑一笑,“在宫里头谋出路,嘴严是好事,今日若是站在你上司的角度,我也该庆幸自己教出个合格的接班人。”
    “只是云棠……作为姐姐,我实在是担心,按说能和皇后娘娘搭上边是好事,可你毕竟刚刚入宫,我还是怕,怕你周转不来,这事我也不再多问,只是这几日出宫去往芙蓉园,若是碰到了什么就叫人到宫里知会一声,姐姐不是什么权贵,可起码还是能帮上一把,再一个,丁先生那人城府较深,人品却是不错,若是有什么事先与他商量,万万不可单独出头。”
    云棠抿了抿嘴,突然就有些想哭,这个荣姐姐呀,怎么会这般好呢?其实这次出宫的事她自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却害得她为自己这么担忧。
    云棠吸了吸鼻子,“荣姐姐,你在宫里这么久了,朋友也那么多,怎么就唯独对我那么好呢?”
    却被荣大人重重点了点额头,“我朋友是多,可真心的没有几个,况且妹妹只有你这么一个,再者说来,这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唯有我们云棠,聪明一阵儿傻一阵儿的,时不时冒冒傻气,我不时时看着可怎么得了?”
    云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若不是荣姐姐时时看着,搞不好我再将大明宫通通给烧了!”
    荣大人赶紧捂住这厮的嘴,挤眉弄眼瞧着云棠,“赶紧打住!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么?若是叫旁人听到,那可就热闹了!”
    又松了手,“就你这性子,还是太浮躁,出宫之后还是少说话,好好跟着丁乐师,你若是能学得他一半的城府,也就够了……”
    丁泽……他有城府么?她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她倒是觉得,那人率性了些,有些像是玄宗时候的诗人,总是那么的跌宕不羁,没有什么能叫他放在眼里。
    ***
    吃过晚饭遛弯儿的工夫,云棠就碰到了李连,他得的消息倒是快,上来就问,“语冰,听说你被那女人派到芙蓉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