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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周毅和那人都走在后面,说话声音也不大。周毅还准备接话,却听见康宣礼突然咳嗽了一声。周毅愣了一会,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才反应过来康宣礼是要他慎言。
    虽然当着这面多人的面开曹延钧和她女秘书的玩笑是有些不妥,可大家都清楚,这么多女秘书里有几个是真的在做秘书的,又有多少不过是个幌子,无非是家里管得严,又无非是方便天天带着身边?
    周毅觉得康宣礼太多事,皱着眉头看了康宣礼一眼,才发现康宣礼正在对着自己使眼色,周毅顺着康宣礼视线往楼梯上望了一眼,殷鹤成走在最前面,一直深深皱着眉。
    康宣礼在程敬祥身边也做了几年秘书长,自然比一般人更懂得看眼色,虽然他之前在程敬祥办公室便注意到殷鹤成对这位女秘书不一般。
    康宣礼虽然知道殷鹤成和曹三小姐似乎有订婚的打算,可这也不妨碍他去找别的乐子。
    少帅和其他地方的司令比,已经要好很多了。司令团来乾都这几日,乾都那几条有名的烟花胡同整日都是高朋满座,随处可见指挥刀和各军的戎装。相比于共御外敌,如何多分好处才是他们那些司令更感兴趣的事情。
    只是康宣礼让周毅止住话之后,殷鹤成的眉心并没有舒展开,他似乎仍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会议室在三楼,他踏上四楼的台阶也浑然不觉。
    总统府到迎宾馆隔得不算近,要穿越小半个乾都城,因为各地司令进京,车开的不算快。
    顾书尧因为方才遇见殷鹤成的事,她仍有些恍惚,只将头望向窗外,看着街景在她视线中一点点地倒退。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曹延钧问她:“顾小姐,你和恒逸是怎么认识的?”曹延钧脸上带着礼貌的笑,语气也十分平缓,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但他之前从不问她的私事,如今这样一问想必也是起疑了。
    顾书尧稍稍楞了一下,只答,“我以前在燕华女中读书的时候认识的恒逸。”顾书尧也不算说假话,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真话她哪里敢说完,倒真是巧合,她阴差阳错做了曹延钧的秘书,而曹三小姐又是他的亲妹妹,如果别人知道了她和殷鹤成以前的关系,很难不让人起疑她是否另有目的。
    正说着话,汽车行至一处突然寸步难行,曹延钧和顾书尧直接往窗外望去,才发现外面马路上正横七竖八听着许多辆汽车,仔细一看,不难猜出这些都是各省司令、将领的车。
    顾书尧好奇问了一句,“这是哪?”
    曹延钧叹了口气,苦笑了下:“桃柳胡同,你听说过么?”
    顾书尧自然知道桃柳胡同是哪里,她刚来就听人说,乾都城里的妓院几乎都在这几条胡同。只是顾书尧有些不解,问曹延钧:“下午不是有司令代表团的会议么?”
    曹延钧挽起袖子看了眼表,指针指向十二点半,只冷笑道:“不是还没到下午么。”说着他又道:“这里不少还是穆总理做东,他是最不希望和日本开战的人,然而各省司令里还有不少是他的亲信。”
    曹延钧难得和她分析这些司令,顾书尧脱口问了句:“那殷鹤成呢?他是什么态度?”
    然而曹延钧只摇了下头,并没有回答她。
    另一头,司令代表团会议并不顺利,国务总理穆明庚部下的司令并不愿与日本人起纷争,穆明庚更是连去都没去。穆明庚只比殷司令小几岁,之前有都和日本走得近,几年前盛乾两系关系好时,穆明庚还与殷司令称兄道弟过,不过后来因为争地盘打过几仗,双方实力又不相上下,谁也没讨着便宜。
    然而这本就是个分分合合的天下,今天我和你联合起来打他,说不准明儿个哪个的枪杆子就转了头,与会的那些司令谁和谁没打过几仗?真正让穆明庚不满意的是殷鹤成在他眼中不过一个晚辈,竟然也想来乾都分他一本羹?
    先前他答应殷鹤成担任陆军总长便是他失了策,之前在陆军总长的任命上,穆明庚和总统程敬祥起了争执,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才定了殷鹤成。穆明庚原以为殷鹤成年纪轻,常年待在乾都,殷司令又卧病在床,盛系迟早会被殷鹤成的叔父殷敬林掌控。就算他殷鹤成当上了总长,也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
    哪知殷鹤成上任后,并没有留在乾都,反而借着陆军总长的名头,将盛军的权力全都握在了自己手中,以至于之后盛军开会殷敬林连句话都插不上。也因为军权在握,殷鹤成在乾都的地位也更稳固了。
    而且殷鹤成又和曹家关系密切,一度传出要与曹家三小姐订婚的消息。将来他和曹三小姐成了婚,殷鹤成便成了程敬祥的连襟。他们一文一武联合起来,就更加难对付了,而乾都从来都不缺见风使舵的角色,到时候事态发展下去谁也不敢保证乾都会不会变天。
    都说后生可畏,穆明庚后悔也已经完晚了,因此他不得不引起重视,明北那桩事他也不打算顺殷鹤成和程敬祥他们的意。
    殷鹤成开完会后,又与苏系两位交好的司令单独在行馆见了面,殷鹤成将他们送走回到书房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外头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雪落在书房外的松柏树上,沙沙作响。黄维忠喊了声报告后进来汇报,刚进门就打了个寒颤。明明有暖气,不知这冷风从哪来的,他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两扇窗户敞开着。而殷鹤成就坐在书房窗边的椅子上抽烟,若有所思的,似乎并不觉得冷。
    “有结果了么?”殷鹤成抽了一口烟,抬头问黄维忠。
    第102章
    黄维忠听殷鹤成这样问,连忙将一份档案袋交给殷鹤成。殷鹤成直接将烟掐灭,将档案袋上的缠绳松开,取出一沓文件。
    这档案袋里装着的是那个人的资料,那个他原以为十年八载都不会回来的人。
    殷鹤成随手翻了翻,资料表上除了照片和学历外,其余的信息并不详实。不过他才看了两眼,便被别的吸引了视线。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改了名字。
    那是她在巴黎拍的一张彩色照片,侧着身的半身相,隐约可以看出她穿了一件开领的海员衫,莞尔笑着,眉眼处是掩不住的神采。
    他极少见过这样的她,仔细将那份资料表拿起来,他的心情似乎也被她的笑容带动了些,稍稍扬了下眉。
    他不禁去想她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她这么高兴?她在法国那边又是过的怎样的生活?看上去似乎并不坏,他同时也清楚,正是法国的经历让她有了现在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高兴也不那么高兴。
    不过话说回来,国外的确比国内是要先进些,他记得他当初被授勋上将军衔的时候,拍的还是黑白照片。他从日本回国后,只访问过日本几次,国外的大千世界,他其实也想看看,可他一时半会哪儿也去不了。
    他又往下扫了一眼,上面写有她的学习经历,读的还是与西药有关的实科。她从巴黎大学毕业这件事的确让他意外,据他所知,从国外那些大学毕业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虽然他已经察觉到她的确很有天赋。
    黄维忠看见殷鹤成心情不错,暗自松了口气,殷鹤成吩咐他去调查的事他其实没有查到关键。虽说他在乾都布满了眼线,也知道顾小姐现在住哪,身边都有哪些人,但是她和曹次长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只是没过一会儿,黄维忠也注意到殷鹤成翻了几下后,嘴角又渐渐沉了下去。显然,这档案袋中的资料少得难满他的意,按常理,在次长身边任外文秘书非但要详实填写各项信息,还需要有严格的考察,这样的档案原本是根本过不了关的。曹延钧做事还算严谨,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难道秘书一职真的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不过连黄维忠也觉得,顾小姐应该不是那样的女人。
    殷鹤成和黄维忠都不知道,其实这只是因为曹延钧了解顾书尧和何宗文的关系,他信得过何宗文,而且顾书尧又和曹思绮长得像,所以曹延钧对她并没有多少戒心。而且这段时间事情正好多,因此资料什么也都只是走了个过场,曹延钧看都没有仔细看。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有碎雪被风卷着吹到书房里来,落了两片在他手中的那叠文件上。殷鹤成回头看了眼窗户,稍微皱了下眉。黄维忠这时才意识到,少帅原来一直都没有发现窗户是开着的,于是连忙走上前去将窗户关上。
    “姓何的回来了没有?”黄维忠走回来才听到殷鹤成问他,相比于以讹传讹的曹延钧,殷鹤成更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黄维忠自然是调查了的,不过殷鹤成不问他也不好率先挑起来。关于何宗文,黄维忠已经仔仔细细问过了,确认顾小姐回国的时候身边没有这号人在。他们两人一同出国,却没有一起回来。
    黄维忠刚向殷鹤成汇报完,殷鹤成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出去让他们备车。”
    “少帅?这是要去哪?”深更半夜的,外头还下着雪。
    “哪那么多废话!”虽然是一句训斥人的话,可黄维忠听得出殷鹤成语气里的轻快。
    黄维忠立即会意,赶忙出去吩咐司机去了。但是黄维忠不太明白,即使顾小姐的改变着实令人惊讶,但曹三小姐没有哪里比不上她,顾小姐从法国毕业,曹小姐也是从美国毕业的。外语流利,当过杂志的封面女郎,在全国上下都很有名气。更重要的是,她出身名门,姐夫又是总统,这是谁都比不上的。
    黄维忠还记得上一次陪少帅见幕僚任洪安时,任洪安曾对少帅说,掌控乾都除了比谁的军队更强,有时还要比谁更名正言顺,还要追根溯源。成立民国程敬祥功不可没,虽然那时他只担任副总统,但好歹也算是半个国父,做他的连襟便有了别样的渊源。
    殷老夫人对少帅和曹小姐那桩婚事十分满意,曹家也有那个意思,如果少帅再主动些,本应该早就成婚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少帅一直不冷不热地,竟拖到现在连婚都没订。不过黄维忠也记得,少帅也跟殷老夫人承诺过,过了年再忙也要着手结婚的事情。
    殷鹤成站在原地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低过头,又拿起桌上的那张资料表看了几眼,拇指指腹不自觉抚上那张照片。过了一会,才又将它们放回档案袋中。
    顾书尧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回的公馆,那是长河政府为他们这些从法国回来的人员安排的临时住处,一人一间房,就在迎宾馆的旁边。有好几位都是顾书尧曾经在驻法大使馆认识的人,其中有一个叫萧四平的,因为也是盛州人,因此他和他的妻子对顾书尧格外关照。
    萧四平带着妻子和孩子一直在国外,在乾都的寓所早年就卖掉了,所以最近一直坐在公馆里。
    而顾书尧最近一直在帮着曹延钧准备明天的晚会,也还没有另找住处,也没有时间去管药房、药厂的事情。许是上午见着了殷鹤成,于是晚上往盛州姨妈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她已经回国,让他们先别挂念。她回国也不过几天,之前因为知道一时回不了盛州,而且手头上事实在忙不完,所以决定先瞒着姨妈。许是因为遇着了盛州的故人,让她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因此提前打了那通电话。
    姨妈知道顾书尧回了国,还在做长河政府里做秘书。她原以为顾书尧是跟何宗文一起回来的,既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你怎么去乾都了,小何跟着你一起回来的么?”姨妈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殷鹤成现在也在乾都,她能感觉到殷鹤成对她外甥女至今仍有念头。可他一边在乾都那边和别的小姐有来往,这边又不放过,因此她怕她的外甥女会吃亏。如果何宗文在便不一样了,至少人家也是副总理家的公子,怎么招也能护一护书尧。
    顾书尧怕姨妈担心,没有告诉她何宗文还没回国的事情,顾书尧也一直没有告诉她他和何宗文交往的事情。顾书尧怕姨妈追问下去会露馅,因此没有多说,但是她也答应姨妈在她生产之前回一趟盛州,药房那边还有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顾书尧因为想在乾都买设备生产磺胺,之前也找过布里斯。不过几通电话往他办公室里打过去,接电话的都是布里斯的听差,听那人说,布里斯最近都不在盛州,似乎来乾都这边了,但是布里斯具体在哪,那个听差也不清楚。
    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是困难重重。顾书尧原本靠在窗边打电话,同一个姿势站的久了,肩有些酸,头也微微有些胀痛。于是她将听筒放下,转过身往窗外看去。
    外头下着鹅毛般的大雪,路灯橙色的光芒散开,似乎在每一片雪花上都渡了一层浅浅的橙红。不过她再往外看时,却发现对面楼下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车前的两盏车灯都亮着,里面是有人的,只不过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是谁。
    顾书尧有些不解,又多看了两眼。毕竟已经很晚了,雪这么大,天气又冷,这样坏的天气为什么会有人大半夜停着车在外头?还过上一会路面上的雪结成冰,汽车也不好走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那辆车还是开走了。
    他原本是专程过来找她的,一到楼下他便看见了窗边的那道剪影,他认得。他知道她在,也知道她的房间号,可他在底下停了两个钟头,最终却还是没有上去。
    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从哪里开始说起?他抬头望去,她似乎在接电话,他或许不应该去打扰她。
    也是这个时候,曹延钧从迎宾馆回家却是鸡犬不宁。他和妻子周雪梅原本在乾都城还有一套住处,但他在国外的这几年里,周雪梅不是去哥哥家,便是去外地度假,好好一栋洋楼变这样闲置了,直到前几日她将周雪梅和孩子从金宝接回来,洋楼里才稍微有些人气。只是他那两个孩子总不见他,许是周雪梅又经常在他们耳边说他的不是,两年过去已经变得生疏了。
    曹延钧自然先是回的这个家,只是他回去后发现周雪梅并不在,而下人则说周雪梅去曹公馆了。
    周雪梅和曹延钧的母亲相处并不好,因此之前就不怎么去曹公馆。曹延钧将周雪梅接回乾都后,已经带着她和孩子回家探望过,这才没过几天,按理说她这个时候不该去。
    外头的风雪已经很大了,曹延钧出门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可没有办法,他还是叫司机送他回曹公馆,只是他到的时候周雪梅已经不在了。倒是曹夫人望见他回来一脸严肃,曹梦绮坐在一旁给曹延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
    曹延钧在曹夫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大概猜到些什么,不过没有提周雪梅,只小声道:“妈,生气对您身体不好。”
    “生气对身体不好?你也有脸说,我还不是被你媳妇气的。”曹夫人气得咳了一声,开门见山道:“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有就有,大大方方带回来,别见不得人一样,免得让人笑话!”
    曹延钧听到曹夫人这样说,突然站起来,忍住怒气道:“没有的事,妈,您别听她胡说。”说完,曹延钧偏头去问曹梦绮,“她人呢?”
    曹梦绮小心站起来,看了眼母亲的眼色后走到曹延钧那边去,一边扶着他出客厅,一边小声道:“还能去哪,还不是去了她哥哥那,带着薇薇和信哥儿都去了。”曹梦绮缓步送他出门,忽然抬起头来小声问了一句,“二哥,你是不是后悔了,当初听了大哥的话,没有没有跟你美国的那个女同学在一起。”
    曹延钧许是没想到曹梦绮会这样问,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望着曹梦绮的眼睛,露出了些微的笑,“你是在问我,还是再说你自己?”
    曹延钧说完,曹梦绮一时也没有再说话。曹梦绮看得出,他二哥笑容中的苦涩,他的笑容已经全然回答了她。
    曹延钧从曹公馆出来后,没有去找周雪梅,而是又回了他们的洋楼,这满天风雪他不想再找了,也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而此时的周雪梅正在她哥哥家里哭闹,客厅里又暖气,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冷,哭久了反而觉得身子燥热。
    起先当着孩子的面只是生闷气,后来等孩子睡了竟哭了起来。她嫂子吴氏陪在她身边,见她这样哭有些看不过去,劝她道:“你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分开这么长时间,哪有一见面就又吵架的,你们从前不是好好的么?嫂子给你府上打通电话,让曹延钧过来接你回去,你们把话是清楚,你这样白白生气也不是事,对吧。”周雪梅倒也阻止她嫂子,以前她和曹延钧闹别扭,多是这样解决的。她生气跑回哥哥家,曹延钧过来道歉再接她回去。
    吴氏一边拨电话,一边宽慰周雪梅,“你家那个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你呀,说不定只是多心了!现在他已经是次长了,有他姐夫在,再过几年说不定就升总长。而立的年纪能到这个地步,雪梅你要惜福。”
    周雪梅听她嫂子这样说,冷冷笑道:“惜福,惜什么福,你知不知道,他在外已经有人了!”
    吴氏不去管她,想着过会曹延钧来了让他们两口子自己说去,她这小姑子犟得很,她也没必要在这给自己惹不快。然而吴氏往曹家洋楼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佣人接电话,却说曹延钧已经睡下了。
    自己枕边人赌气回了娘家,他还能安心睡得着?吴氏记得曹延钧从前不是这样,也有些怀疑了,于是将电话放下,小心翼翼问周雪梅,“雪梅,你都知道些什么?”
    周雪梅只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他明天有一个晚宴,他不见我,我就去见他。”她想了想,又说:“嫂子。实话告诉你吧,他现在身边有一个女秘书,还是从法国跟着他回国的。”说到“法国”两个字的时候,周雪梅眼底浮起一丝悲悯的笑。
    吴氏也大概知道些什么,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晓得怎么安慰周雪梅,想了想决定继续打圆场:“这外头下这么大雪,估计路上都结冰了,也不好来接你了,你别多心。”
    第二天迎宾馆的晚宴在晚上七点,曹延钧格外重视,上一次的司令会议情况并不乐观,美英法之前表示愿意在这场晚宴上承诺提供军火一事,或许局势会有所改观,同时这也是给日本的一个警示。这场晚宴十分重要,出不得半分岔子。
    顾书尧也明白,自晚宴一开始便在帮着曹延钧招待,她不想喧宾夺主,只穿了一身干脆利落的呢质套裙,但因为与众不同,反而在一众女宾的华丽礼服与珠光宝气中显得惹眼了。
    这种场合,翻译一般都是请的女士充当,外交部的做法往往是请那些外语说得好的名媛小姐过来做兼职翻译。曹三小姐之前就经常被邀请,这次也是其中之一,可顾书尧注意到曹三小姐一直没有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早有耳闻的缘故,顾书尧也一直想见一见她。
    曹三小姐其实早就换好了衣服,还带了一条她最喜欢的金刚石项链,只是她化完妆后便坐在床上坐着,微微扬着头,像是在和谁赌气。
    佣人见曹梦绮还在那坐着,急忙赶过来,“三小姐,你怎么还在这?次长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曹梦绮闻声笑了一下,依旧不起来。她倒想瞧瞧她如果提醒,那位少帅会不会记得来接她。他待人周到,隔三差五给她和她父亲兄嫂送礼物,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在外更是对她和颜悦色,什么都由着她。
    所有人都觉得他待她不错,只有她才见过他冷淡的样子。平日里装模作样陪她,却又总不记得他,哪有半点要订婚的样子。可偏偏她无论是跟她嫂子还是跟她大哥说,他们都不相信,只觉得是她不愿意、心气高,特意在挑人家少帅的刺。
    殷鹤成前未婚妻的事情,曹梦绮还忍着没有跟家里说,她向来心气高,丢不起这个人。这回的晚宴她知道殷鹤成要去,之前还特意让曹延钧跟殷鹤成提了两句,就想看看她不点破,他到底有没有那份心。
    曹梦绮没去,却有人已经先到了。周雪梅穿了一身狐裘大衣和吴氏一起到了迎宾馆。因为今日有宴会,迎宾馆守卫森严,周雪梅即使说自己是次长太太,都差点没进去。
    幸好周雪梅遇着了萧四平,萧四平跟着曹延钧已经有许多年,一直陪他在海外任职,周雪梅因为在南洋长大的缘故,英语说得十分流利,早年她和曹延钧关系好的时候,也陪着曹延钧在外交际过。萧四平自然认得周雪梅,以为她是曹次长喊过来的,便将她和吴氏都带了进来。
    周雪梅只说去楼上等曹延钧,又说曹延钧事务繁忙,让萧四平先别惊动他,待宴会结束了再自己去找他。萧四平也没多心,便答应了,待着周雪梅去了楼上办公室后便也不再去管。
    然后萧四平一走,周雪梅便带着吴氏下楼了,她并不想见曹延钧,而更想见他的那位秘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完全夺走了他丈夫对她的爱,她实在抑制不住这一份好奇。
    殷鹤成是和苏系的两位司令一起到的迎宾馆,来的不算迟,但是大厅里已经来了些人了。法国的大使已经到了,几位地方的司令正在和他交谈。殷鹤成随意扫了一眼,便和那两位司令一边走一边寒暄了。
    虽然乾都局势复杂,不比他在燕北六省,但是殷鹤成也在这里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他和那两位司令进来,不断有人向他敬礼和问候。
    殷鹤成只点了下头,视线依旧在大厅中睃巡。大厅里有人跳舞,衣香鬓影来来去去,视线总是被挡住。
    殷鹤成原在和几位司令交谈,有侍者端了酒过来,殷鹤成才接过,黄维忠便注意到少帅突然顿了一下。黄维忠顺着殷鹤成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大厅那一边,顾小姐正站在几位司令和那位法国大使中间。她只穿了一身套裙,不比礼服的繁复,显得人格外干练且优雅,在那位法国大使和几位司令面前应对自如。许是她太过入神,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一位司令的目光正上下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