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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云家虽然有错,但是绝没有谋反的心思,圣上圣明啊,云家是贵妃的娘家,贵妃对圣上一往情深,我们云家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他把贵妃的娘家几个字咬得特别的重。
    “云家有没有这样的心思,问你自己就够了,又何必扯到贵妃的身上去。”昭帝也是气急,一脚就踹向了承恩侯的心窝。
    “来人,将承恩侯押入….”昭帝刚准备说押入大牢的,但是脑海一晃就是贵妃病怏怏的样子,终是做不到绝情,话风一转又道:
    “送到侯府,承恩侯府所有人,没有朕的命令一律不得出入,否则杀无赦。”
    叶二老爷站在金銮殿之上,看着这一连串的变化,没有出声,又有什么好说的,圣上会手下留情,这一切不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他收回视线就看见李阁老也向他看了过来,两人就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且看着后面的风云变化吧,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第162章 病秧子48
    承恩侯府被圈禁了起来,直到除夕夜那一日都没有被释放, 阴暗的角门处却不知从哪儿偷偷踹出了一个丫头, 一路鬼祟的摸进了一处小太监的府邸, 偷偷塞进去了一封信件。
    当晚, 除夕夜宴,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欢快的乐舞声随风飘荡,然而云西宫里却是诡异的安静,随着一声尖叫,宫女太监看着已经沉沉阖上了双眼的贵妃,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紫, 不敢动弹, 齐齐跪在地上等着死亡的到来。
    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 贵妃死了,他们也是活不成的。
    得知消息的昭帝彻底疯了,两膝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贵妃的身体,疯狂的哭喊道:“是朕对不起你, 朕不该违背承诺, 对云家下手。”
    昭帝狠狠的哭了一会儿,最后才缓缓回过头来,一脸的泪水,但是眼神阴狠:
    “是谁干的?是谁把承恩侯府的消息带来的?给朕去查。”
    盛怒的昭帝下了命令,锦衣卫就开始查起,不但是宫里就连宫外也要查, 但是查来查去,最后却查到了承恩侯自己的府邸。
    “这个蠢货,是他们害死了贵妃啊!”昭帝哭得更加凶狠。
    昭帝本就不待见承恩侯,这会儿得知是他们害死了贵妃更是深恶痛绝了,一点情面不留,年初一就将他们都下了刑部大狱。
    只是他虽然替贵妃报了仇,但心里还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无法沉眠,召了很多太医看了也没用。
    太子和叶长青下棋的时候,就在为这件事烦恼。
    “自从贵妃走后,父皇的精神差了很多,母后也是忧心不已。”太子担忧道。
    “太医看过了?”
    太子落下一子就道:“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叶长青也是叹了口气,昭帝这一生也是为情所困了,何必呢,感情这东西,合则有,不合则无,又何必勉强自己,伤心伤身呢,反正几辈子下来,叶长青都没有体会过这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从未体会过情深的滋味。
    “人有时候喜欢把自己的思维局限在某一处,才会反复去回味那一种感受,给自己带来麻烦,若是圣上还是想不通,太子不妨献上几本手抄的《道德经》,圣上看多了也许能看开些。”
    太子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抬眸看了叶长青一眼,复又低下了头道:“也许你说的在理,孤可以一试。”
    叶长青拿起了一颗子却不知道落在哪里?又无奈的摇头笑道:“太子殿下就不能让让臣。”
    “好啊!”太子只觉得好笑,很有风度的收回一子道:“那孤就让你一子。”
    叶长青还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好说话,愉快的占了太子之前落子的地方就道:“多谢太子。”
    太子就和他唠起了家常:“再过几日皇叔就会回京了,看来你和微微的婚事也快了。”
    叶长青神情一晃,微微笑了笑,眼底弯了弯,他已经很久没有王爷的消息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还要看王爷的意思。”叶长青谦虚道。
    “呵呵”,太子只是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就改口问道:
    “三皇子最近怎么样?”
    “听二叔讲,贵妃和云家的事情发生后,他比以前沉默了很多,胆子也小了很多,不怎么爱讲话了。”
    太子沉默一瞬,拧了拧眉:“还是让叶大人多多开导他,他也十三岁了,是时候可以大婚了,还是要有朝气。”
    太子的这番话可谓是非常中肯了,叶长青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三皇子现在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妨的,这样的胸襟确实适合做一国之君,当了几辈子的官了,叶长青也终算是遇到了好领导了,这可比他乡遇故知还令人舒爽几分的。
    次日,太子就按照叶长青的建议,献上了亲手抄写的《道德经》给昭帝王阅览,没想到昭帝那个每日忧思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在看了几日的《道德经》后,还真是好了不少,心情好了不少,精神头也足了,但就是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每日《道德经》不离手的,到了最后居然还迷上了修身养道,还在养心殿后面修建了一个道观,每日玄修问道,连政事也不顾了,国之大事都推在了太子的身上。
    在道观里静心清修了两日之后,昭帝仍然被政事弄得烦不胜烦,不断有一些对太子不满的官员喜欢来他这里打小报告。太子在处理朝政的时候为了表示对他这个皇帝的尊重,也总是喜欢事无巨细的来他这里请求意见,怎么办呢,他只想精心修道,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事来烦他呢,他心血来潮就将王公大臣召集在了身边,庄重的宣布了他这一生中所作的最重大的决定: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自己则是晋升为太上皇了。
    太子殿下自然是推迟再三拒不相受了,一直坚称皇帝万寿无疆,还可以再干五百年来造福大夏百姓。
    无奈,昭帝凡心已死,一心入道来忘却贵妃娘娘带给他的悲恸和心伤,自然没有听太子的意思,坚持将皇位传给了他,站在旁边的王公大臣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是瞄准了风向,表面了也规劝了昭帝几声,昭帝不允,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倒是乐见其成的看着太子登了基。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可不是一件小事,隆重繁琐的登基大典之上,新帝高坐在龙椅上面,看着玉阶之下匍匐在地的文武大臣,一直绵延到十尺之外,一个个恭敬的低垂着头颅,向新帝传事着自己的敬意和忠心。
    从懂事开始起,到今日也有二十五个年头了,新帝才第一次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从此他才是是大夏朝的帝王,他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他一定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紧紧的将权利握在手中,再也不去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了。
    一道光线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底下跪得双脚发麻的叶长青似有所感,抬起了一双清澈透亮的双眼,看着新帝眼里音隐隐含有的赞赏和期待,也跟着会心一笑,几辈子下来,终于找到一个好老板了。
    不出几日,裕亲王也终于凯旋而归了,大队的人马由南城门入了京,街道两侧百姓们纷纷夹道欢迎,才登基不过数日的太子竟然亲自出城恭迎,长长的马队,一箱箱密封好的黄金,还有一车车谋反的囚徒悉数随着滚滚车轮向皇城驶去。
    看着裕亲王坐在马背上潇洒俊逸的模样,叶长青万万没有想到,护在他旁边的将领居然会是叶长帅,自从他写了那封信给他之后,就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了,他还以为这小子没有争取到去凉州的机会呢,却没想到这小子不但去了,还混的人模人样的,而且这个子也长高了很多,皮肤也黑了很多,五官比以前更加开阔,倒真的有点对得起他的名字“帅”了。
    一身明黄色服饰,颇具王者之气的新帝,亲自扶住了下马的裕亲王,一起携手往皇宫而去。
    见人群散了之后,叶长青就忍不住立马来到了叶长帅的身边,高喊了一声:“长帅!”
    叶长帅听出了是叶长青的声音,顿时就是一个激动,翻身下马来,给了叶长青一个大大的熊抱:“哥哥,弟弟我回来了。”
    叶长青扯了扯嘴角,军中几年下来,这小子这壮实了很多,一把抱住了他,他还有点喘不过气来的,还有他这开场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叶长青只有微微挣脱了他,讪笑了两声。
    叶长帅还是很激动,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将身上的一身将军铠甲展示给他看道:
    “哥,你看看,我这身帅不帅,威不威风?”
    叶长青真是觉得好笑,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怎么还比以前不如。
    “帅,帅,很帅,我们先往家里去吧。”叶长青拍拍他的肩道:
    “也和我讲讲,你们在凉州都发生了什么事。”
    叶长帅却有点别捏,脚如沉石,根本就迈不动步子,叶长青一恍也就明白了,他这是还记着叶家的仇呢,压根不愿意回家了。
    “长帅,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应该看开一点,无论如何你姓叶,你都是叶家的子孙,如今也为叶家争得了这一份荣光,叶家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出息的子孙的。”叶长青叹口气劝道。
    “哥,你说的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以前是我自己无用,才会由着他们踩,虽然我现在出息了,却不愿意对着那些伤害我的人再笑一遍的。”叶长帅道。
    “可是那是家,长帅!”人是群居动物,每一个人都害怕孤单,叶长青不愿意长帅一直将自己置身于叶家之外,而选择不停的漂泊。
    “可那不是我的家。”叶长帅的声音似有悲戚。
    看着叶长帅的样子,叶长青也就明白了,有些童年的阴影是无法磨灭的,即使他现在贵为将军,已经可以风光无限的站在那些伤害他的人的面前,可是内心却是抗拒的,抗拒再和他们碰上,宁愿自己一个人默默舔嗜着伤口。
    “好,我明白。”叶长青又道:“你可以不住叶家,但是最起码跟我回去一趟,你身上流着的叶家的血改变不了的,叶家才是你坚强的后盾。”
    “哥,哥。”叶长帅一阵感动,他明白叶长青这是在提醒他,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脱离叶家的,世人可不管他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委屈,他们只知道“父子天伦,三纲五常”,他不孝顺父母,对祖宗不敬,就是他的过错,会被天下人不耻,他的官路也会走不远的。
    “好!”
    叶长青和叶长帅一路回到府邸,叶长青也从他口中得知了凉州那边的情况了,原来云如深狡诈,欲亲王险些中了他的奸计,幸亏叶长帅带领的官兵及时赶到救了他,然后又联手将云如深捉拿归案。
    叶长青一阵欣慰,幸亏叶长帅及时赶到,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拍拍叶长帅的肩膀回到府邸的时候,叶二老爷也正好从宫里回来,他陡然看到叶长帅,眉目就是一挑,第一次给了他一个正眼,赞赏道:
    “这几年你干的不错。”
    叶长帅看见叶二老爷本来还有点天然的紧张,但是叶二老爷眼底的神色有欣赏和愉悦,就是没有曾经的漠视与冷意,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自信。
    “不够,我干的还不够好。”叶长帅说的很认真。
    叶长青和叶二老爷却都是笑了。
    “等圣旨下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干的有多好了。”
    叶长青看着叶二老爷说这话时眼睛明亮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刚才新帝拉着裕亲王回皇宫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把本次的功劳封赏都定了下来,叶长帅这小子怕是捞到了不少好处。
    话音刚落,就见太子身边的太监过来宣读圣旨,叶长帅被授了将军衔,赐赏良田锦帛无数,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体恤,还在内城赏了一座宅子给他。
    叶家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听完圣旨的内容后,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沉着、冷静的接了圣旨的叶长帅,这个他们几乎认为不可能再回来的人,此刻就这样一身荣光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完全没有想到叶家世代习文,居然还会出现一个武将子弟。
    众人眼里不解、困惑、还有欣喜统统展现在了眼底,尤其是老太太厌恶了叶长帅一辈子,此时脸上虽然看不见明显的笑容,但其实心里是极其高兴的,就连张氏也没有再计较过去的问题,而选择诚心的接纳他。
    唯有陈氏的眼底却是酸溜溜的,视线反复在叶长青和叶长帅的身上移动,最后才看了身边的叶长源一眼,紧咬住了牙齿。
    叶二老也明显感觉到了陈氏的变化,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呢,人有时候根本就斗不过命运,长源的悲剧是叶家每一个人都不愿意见的,根本怪不得任何人,更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在官场早已看淡了,此时看着大房的两个侄子突然的就冒了出来,紧紧压了二房一头,他没有嫉妒和不平,反而觉得欣慰,最起码叶家不会走下坡路了,会越来越好的。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刚刚下衙回来的时候,裕亲王还和我说长青的婚事就定在了三天后了。”
    叶二老爷的话音刚落,老太太就是一阵喜意,长青和郡主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了,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了。
    “好,好,好,正好长帅和长源都回来了,到时候让他们兄弟两一起去迎亲,显得叶家两房多和气、亲热。”老太太此时就渴望着大房、二房和睦,将来长青和长帅有出息了,还可以罩罩长源。
    叶长帅没有说话,对于老太太突然变化的态度,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叶长源则不同,他从小就是被老太太疼着长大的,老太太的一个眼神他都能读懂是什么意思,此刻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这是故意在帮他和他们联络感情,怕他以后过的不如他们,到时候还要依仗他们。
    他缓缓低了头,想起了那一年中得案首,簪花游街的情景,说来也曾是这般的少年意气,风光无限,可惜命运的转折就在那一次应了云如深的邀约之后,从此他从天堂跌入谷底。
    听说云如深这次死了,他真是该死,叶长源第一次显露了自己阴狠的表情,撇嘴咬了咬牙齿。
    “长帅,干得好,云家人都是罪有应得,云如深更是死有余辜。”他一向恩怨分明、有怨报怨,长帅帮他杀了云如深,他也是十分的感激,上前就对长帅感谢道。
    叶长帅对这个府邸的任何人都是没有感情的,除了叶长青,事实上他在杀云如深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叶长源,他只知道按照叶长青信件上所说的要保护裕亲王的安全,才会不顾一切砍了云如深的头颅。
    “嗯,云贼人人得而诛之。”叶长帅并没有因得到叶家人的认同而格外高兴,他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叶长源没有说什么,就又恢复了他沉默的样子,叶长青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举动,也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一口气了,叶长源还是跟当年那个不论人是非、不说人功过的少年,只是若是他再细看一眼,他又会觉得他其实还是有变的,然而让他说出哪一点变化,他又不那么说的清。
    烟云和那孩子被他安排到了哪里?张氏的手又是不是他动的?他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他。
    等到了叶长青的婚礼时,一月都快过完了,他的这场婚礼中断的突然,开始的也突然,婚礼的前一夜,叶家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额就准备着迎娶郡主过门呢。
    叶长青也被张氏拉着试了好几次喜服,本来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很好了,但是张氏却不肯放过他,不是对这里不满意就是对那里不满意,让他脱下来改了又改,直到最后试到第六遍的时候,叶长青再脱不动了,张氏才堪堪饶过了他。
    冬天的衣裳又厚,叶长青好不容易才穿上了自己衣裳倒在了临窗大炕上,去病就一股溜的进来,带来一阵风,递给他一封信道:
    “梅州来的。”
    叶长青懒洋洋的神色不禁就是一动,接住信件的手指有点发抖,梅州来的信件只有一种可能,百里树是不是找到了答案。
    百里树写信就跟他这个人那样简单,能少说的绝不会多说,短短几个字只不过一瞬就看完了,他沉沉的坐在那里,手里的信被他揣得发紧,任凭窗外的风一阵阵的灌了进来,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本来早就该明白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一件事让你产生了怀疑时,那么这件事多半是原本就是有问题的,比如叶长源,就因为张氏的那一个动作,陡然就让他想起了他,从此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只是无凭无据,他选择一直压在心底,直到此刻收到百里树的回信,那颗种子才破土发了芽儿,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该怎么办?叶长源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张氏不是他的母亲,他又会是怎样一个看法?
    他还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