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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比如他放掉睿王亲兵这一点,资助他们家人这一点。
    她初时联系在一起,是觉得他在给太子制造混乱,因为怕睿王亲兵里的人会有太子的人,怕他们把他供了出来。
    可是放掉就算了,哪里会再去资助。
    初芙眸光又闪了闪,眼中有着凝重,她已经犯过一回大错了,如若再犯一回。她会牵连整个谢家。
    赵晏清此时已经快走到桌案旁,一直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终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更加强迫自己不许回头。
    她不信他,也是人之常情的,这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突然间,他察觉到自己袖子被牵扯着动了动,动作很轻,几乎让人会误以为是错觉。
    他身子僵了僵,凤眸微垂,扫到地上隐约还有一个影子。这时,他的袖子再被扯了一下,是她带着几分犹豫地声音:“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晏清死寂一样的心湖就像落了块巨石,咚的一声,重重跳了一下。
    他猛然转身,看到初芙那双清湛的杏眸,正凝视着他,十分郑重地再问道:“你是赵晏清,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赵晏清,那齐王呢?”
    “……初芙。”
    以为刚才那就是最后的赵晏清失态了,喊了一声,眼眶居然发酸,再度将她整个人拥到怀里。
    她居然还愿意听他解释。
    初芙被他拥到怀里,眼前的光又变暗了,她听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跳得极快,还听到他似乎抽泣了一下。
    人的情绪在极度压抑后放松,是出现难已自抑,他甚至全身都颤抖。
    初芙感受着他外漏的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回抱他,贴着他胸膛说:“你不解释吗?你既然说出来了,肯定得有要让人信服的证据吧。”
    赵晏清亦自知失态。从重生到齐王身上,他以前的世界都崩塌了。
    生父、生母、兄长,原本是最无间的亲人,最后都因为身份的转变而失去了彼此羁绊。后来,她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让他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是赵晏清,起码还有她依旧是他的妻子。
    说句他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那就是初芙将他的世界再度支撑了起来,但刚才,这个世界又差点崩塌了。
    他紧紧拥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暖,轻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六岁的时候。”
    六岁。初芙回想了下,说:“六岁发生了不少事。”
    “嗯。你六岁除夕那晚,那年我八岁。父皇设了宴犒赏有重功的大臣,并邀请了一应家眷,你们谢家自然是在的。那晚你调皮偷喝了你爹爹的酒,还趁人不注你偷溜了出大殿。我正好看见,担心你走丢了,就跟了上去。”
    初芙好像有点印象了,反驳道:“不是偷喝我爹爹酒,是杯子都一样,紧张,拿错了。不是偷溜出去,是喝了酒怕醉,想出去吹吹风。”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孩子,怎么会偷喝酒。
    不过后面好像就记不清了。
    “是吗?”赵晏清陷入了那年的回忆里。
    殿外挂满了灯笼,小小的身影站在廊下,抬头看着灯笼,朦胧的光把她圆圆团团的脸映得雪白。当时他在想,这小姑娘长得跟个白面团一样,想让人伸手去揉揉。
    他就走了上前,正想让她不要乱跑,她就回头了。点漆似的眸子里染着星光,染着灯笼的辉光,好看极了,她抬着小脸还朝他笑,说:“哥哥,你背我摘灯笼好不好。”
    她将他错认成了谢擎宇,他想解释,结果下一刻她就憋了嘴,一副想哭的样子。
    最后他只能弯下腰来背她。当然,那时两人的身高还是够不到灯笼的,她哇一声就哭了,哭得伤心欲绝。
    他慌乱无比,不知怎么的是想逃离这都是人的地方,背着她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她却笑了,欢畅地大笑,他听着才慢慢放下心来,就那么背着他一路跑回住的地方。
    等回到他住的宫殿后,发现她不知道什么睡着了。
    他跑得腿都软了,她却醉酒呼呼大睡,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让宫人去偷偷告诉谢英乾。是谢英乾父子来亲自把人接走。
    她被抱走的时候,她还是趴在他背上的,因为她就没撒过手,还反抗着搂住他脖子喊哥哥。
    “这事你爹爹和兄长都该记得,当时也没有惊动别人,宫里应该是父皇和太子知道。”
    初芙听着他说起小时候的事,还是一件糗事,还是后面一段完全没有记忆的糗事,好半会没有说话。
    赵晏清从那段往事回神,见她又沉默了,心里一紧,当即拉了她到桌案后。当着她面打开上锁的抽屉,把一沓纸张拿了出来。
    上面全是他赵晏清的字迹。变成了赵晏熙,在习惯中他还是会写出自己原来的字迹,除非是他的主观意识强行模仿赵晏熙的书写习惯,才能不露出端倪。这点他努力了许久,一开始很多书信都是让永湛代笔,就怕让人看出什么样子来。
    初芙看到他翻出来的一沓纸,上面写满了太子算计她过程和动机的推断,还有他在查睿王身死的各种推断。紧接着,他又翻出赵晏熙写的折子,还有他后面写的折子。
    后面两个字迹相似,但可以看出近一个月的折子字迹十分生硬,就是像是强行临摹的一样,没有灵性。
    有对比下,还能区分出来的。
    初芙看着这个字,心里是真的明白了,到底还是震惊的看了他一眼。赵晏清又去拿出放在抽屉暗格下的玉佩,和她爹爹画的形状相似。
    这就是沈凌要找的玉佩了。
    “这个玉佩不是用来联系亲兵的,所以亲兵中只有沈凌知道它在哪里,怎么取。但我另一边的人大该知道玉佩的纹路,还有传信是有特殊手法解读,所以两边的人根本就不能联系,只有我能单边联系。”
    初芙知道他嘴里的特殊解毒手法,就是拆信里头的字,字中字,再重新打乱拼凑。
    他比她想像的要聪明得多。
    除了这些他自主的举证,初芙还有想到他那些不寻常的举动,特别是在宫里找到她后,凑上来就亲的举动。那时他还解释着,绝对不会伤害她,怕她不相信,当天晚上就溜进她房间里。
    还有她舅舅提过一次,说睿王也是有极度洁癖,但那回是在说服她不要轻易就相信他。
    想到许多先不合理的事,如今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释,初芙抿抿唇,问:“永湛不怀疑吗?”
    最亲近的贴身侍卫,主子改变那么多,不奇怪吗?
    赵晏清听她这一问,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苦笑着说:“怀疑,我把四弟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换了,就差朝服都烧了换新的。但那个时候四弟正和陈家闹矛盾,他们把这些当成发泄了。”
    提到陈家,初芙就想起最初的判断来,神色一凛:“你究竟怎么死的,齐王呢?”
    她是有过诡异不能解释的事,但他这点更诡异吧,一缕冤魂占了他人的身体?
    “四弟应该是死了,死在莫名毒发,至于我……记忆里是四弟的人杀了。”
    初芙听着猛然打了个寒颤,什么叫四弟的人杀了,所以还是齐王杀了睿王,只是睿王活在了齐王身上。
    ……成了自己杀了自己?
    赵晏清见到她身子抖了一下,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去握了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
    “初芙……你是在害怕吗?”
    换了他,也会觉得心惊害怕吧。
    初芙却是一下就抱住他的腰:“你先不要说话,我冷静一下!”
    赵晏清一怔,突然脖子后一凉,像是冷水滴到上面。他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刚揭了瓦片的谢擎宇那双黑眸。
    赵晏清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腰的初芙:“……”
    看到自家妹妹抱着人的谢擎宇:“……”
    第61章
    窗外的雨还在下, 倒没有之前的大了,淅淅沥沥的,天空也阴沉得很, 看样子是要下一天。
    初芙收回视线,把窗子也关好, 与内室连通的净房里还有梳洗水声。她爬王府屋顶的兄长正里头,处理狼狈的样子。
    她怎么也想不到,兄长会暗中跟来, 还跑上人家屋顶揭瓦。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还被主人家捉了个正着。
    初芙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赵晏清了,正主倒是一脸淡定, 坐在炕上还能朝她笑得出来。
    刚才她兄长还差点要动拳头。
    初芙头疼, 不过发现兄长什么都没有听见, 心里头还安稳一些。
    毕竟这种真正的死而复生, 一般人都不能理解, 也许觉得是赵晏清又用来哄骗她的另一个手法。
    想到这, 初芙来到他身边坐下, 扯了扯他袖子低声说:“你给西北发的信是不是让查惯用左手的人, 既然你知道是齐王杀了你, 为什么还要查这个, 有什么疑点吗?”
    赵晏清没想到她已经拼出来了信,诧异了片刻, 说道:“是从四弟莫名毒发之后觉得不对, 可是我查过派到我身边的死士, 那个人早就潜伏很久了,连沈凌都没能察觉。当时情况又特别混乱,我记不清那死士当时还在不在身边,齐王这边人又证明过死士身亡。”
    死士既然死了,睿王也死了,那这事定然也就是算到事成上面了。
    初芙想了想,又说:“那你查是发现伤口不对了?”
    “也不敢确定,只是一种猜测。”
    “所以,其实还是可以再问问沈凌对吧,你记得那个人死士的名字?”
    赵晏清就说了一个名字出来,刚说完,净房门就开了。
    谢擎宇就见到妹妹坐在齐王身边,半个身子都快倾到人家怀里,她出门得急,身上只是一件家常的对襟衣裙。她这样一倾,领口微敞,隐约露出脖子以下的肌肤。
    赵晏清侧头看的角度,是刚好能看见那雪白的风光。
    谢擎宇心里骂了一句,直接就冲上前,一把把妹妹拽开,让她站到身后。
    赵晏清一怔,就对上他带着怒意的双眸,还听到他拳头握得咔嚓咔嚓作响。
    怎么了这是?
    赵晏清可是真冤,他顾着跟初芙说话,根本无暇注意其它,只能莫名奇妙站起来。
    谢擎宇却拉着妹妹又后退一步,伸手一挡:“殿下坐着就好,谢谢殿下赠衣,我们兄妹就此先行离去。贵妃的事消息已经送到,实在不好久留了。”
    初芙听到贵妃二字,心头重重一跳,她把这事忘记了。
    她忙去拽了兄长的胳膊说:“等等。哥哥,我还没说贵妃的事情。”
    赵晏清更加听得一头雾水,扫到初芙神色有变,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谢擎宇一听妹妹说居然还没提陈贵妃的事,一张俊脸都黑了。他咬牙切齿瞪了眼赵晏清,回身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就是……”他都没脸把搂搂抱抱说出来,“都那么长时间了,你居然什么都没说!”
    初芙知道他在气什么,不就是气自己不矜持,去抱了人家的腰嘛。谁谈个恋爱不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而且那个时候他估计还很伤心,她又很震惊。
    只是她不敢那么理直气壮和兄长叫板,只能抿抿唇。赵晏清忍不住问道:“贵妃究竟怎么了?”
    “陛下昨天宿在贵妃宫中,但贵妃的一个心腹宫女突然发疯了,惊着了陛下。估计还说了什么疯言疯语,让陛下请了太医和锦衣卫来查,太医说宫人的症状和皇后的差不多,后来还在贵妃寝殿查出来致人疯癫的药。陛下就悄无声消封了宫,这会估计还在审永寿宫的人。”
    初芙听到他问,忙把知道的说了。
    谢擎宇见到赵晏清神色几变,冷笑一声:“话传到了,是万指挥给我做了人情,如今前朝还风平浪静,可见陛下还未打算揭出来。齐王殿下保重。”
    说罢,竟是要带初芙离开。
    赵晏清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初芙的手,紧张地说:“初芙,当时皇后疯的时候,有查到什么吗?”
    “没有的,只查到皇后的宫人说出了灵堂香染毒的事,还有跟灵堂一样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