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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陆安回到行馆的时候已是半夜,他上床轻轻掀开被子,朝她贴过来。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亦带些外面的寒凉之气,手指摩挲在她颈间,两下便扯开她睡袍的带子,俯身紧紧贴住了她。
    陈芃儿一直都没睡着,只瞧了窗外的月色发呆,此刻他贴上前来,虽一开始有些凉气袭人,但两具身子纠缠在一起,顷刻间也便热了起来。他咬了她的耳朵问她:“在想什么?”
    她摇头,唇尖咬了唇,不管她之前在想什么,此时此刻满脑子自然全然都是他。他好像也知道这一点,唇边逸出一丝满意的笑,再往下自然又是一番痴缠,自不在话下。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上路,走的是公路,由滇南干路西行并入滇西干路,最后抵达大理。彼时因军阀割据,云南省政局动荡不安,导致匪患十分猖獗,烧杀抢掠绑架无恶不作,玉溪县的冯县长为此现派出一支十多人荷枪实弹的安保队,为陆安一行一路护送。
    陈芃儿和陆安,以及孙秘书三人坐的是汽车,安保团则骑的马,一行人浩浩汤汤,一路上马蹄与车轮并肩,尘土飞扬的,瞧着阵仗还不小。待行至楚雄境内,再往前行约不到半个时辰自然便有楚雄县的人前来迎接,大家便不觉都有些松了口气,提了一路的心也放回去肚子,马也跑累了,安保团的人便松开了缰绳,放马一溜小跑,彼此之前也开始聊天开起了玩笑。
    陈芃儿在车里憋闷的太久,也觉得乏力的厉害,神情颇有些蔫焉不振。陆安揽了她半边身子,拿指尖轻按了她的两边太阳穴,低声安慰:“再忍一会,等到了楚雄,咱们去他们那最好的馆子吃武定鸡。”
    坐在前座的孙秘书一路上一直正襟危坐不敢乱回头,这会功夫好像也有些放松下来,捧了一纸袋的梅干从前方递过来,也笑道:“咱们说是去大理,其实这一路上各地县政府都有要务需咱们陆处长提携,少不得要走走停停,少夫人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辛苦了。”
    陆安拣了一块梅干塞去她嘴里,齿尖轻轻咬开,酸溜溜的十分爽口,把胸腹间的那股憋闷的恶心压下去了不少,陈芃儿觉得畅快了些,坐直了身子,撩开绿色的车窗帘,刚想瞧瞧外面的风景,透口气,就听得“砰砰”两声巨响在车外炸开,马嘶声顿起!
    陆安一个弯腰便把她整个人都压制身下,陈芃儿脑子一懵,只听得车外弹如飞蝗,呼啸而来,“砰砰砰”直砸去车身上!
    孙秘书俯身钻去座位空隙,直叫:“是土匪!”
    司机还算镇定,一个劲的直打方向盘,陈芃儿被陆安压去身下,只觉得车身不停的乱转,似想突围。车外则听着枪声四起,人喊马嘶,一股充斥着硫磺味的火药味四处弥漫
    陆安把她紧紧的箍在身下,从腰侧处摸出一把手枪,左手熟练一拉,“咔咔”两声脆响子弹已然上膛,低头看她睁的大大的双眼和发白的小脸,对她安抚一笑:“别怕。”
    话音刚落,前方“哗啦”一声巨响,司机前方的车窗玻璃崩碎了一车厢,陈芃儿眼睁睁就看着那司机一声不吭的身子一歪,缓缓倾倒在座位上,耳后一个偌大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正汩汩的,向四周,慢慢的散开……
    她惊叫一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孙秘书探身一把拽住方向盘,不敢身子抬的抬高,没了司机,他们这车就跟没头苍蝇似得一路颠簸横冲直撞,陆安原本低沉的面色变的益发如水,他急速的探过头,面无表情的沉声一句:“先把车停住!”
    孙秘书使劲把司机的尸体推去一旁,趴去座位,一手死死拽了方向盘,一手去按刹车。
    刹那间,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让空气瞬间凝固,然后车身猛然一震!也不知道前方撞到了什么,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让陈芃儿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几乎要被这一下给震了出来,但车身终究是停住了。
    陆安紧紧的搂住她,把她按去自己胸口,此刻抬起头来,手指摸过她的脸,手枪举在胸前,沉声叮咛,“芃儿,你和水镜呆在车里,千万别出声,也别出来。”
    又嘱咐前排的孙秘书:“护好少夫人!”
    汽车的前挡风玻璃早已支离破碎,司机的尸体还斜卧在座位上,后颈中的血滴滴答答浸透了半张座位,满车厢的碎玻璃茬子,孙秘书狼狈不堪的伸过手来一把拽住他,语气喘急:“不,不行,处长,您不能出去……”
    陆安摇摇头,挣开孙秘书的手,陈芃儿胸口怦怦跳个不住,一颗心几乎攥不住的呼之欲出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貌似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是她似乎并没有多怕。甚至还有一份莫名的孤勇,甚至这个时候想的还是:也好,如果这里我们两个死在一处,也是不错。
    生不能同裘,那死亦同穴。
    也不枉是一份圆满。
    她努力把身子蜷缩起来,躲在前排座位后,司机的血浓稠的已经淌去了她的脚下。外面枪声似乎停歇一阵,惨叫声声声入耳,嘈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而进,血腥味浓重,不能抑制的呼吸声音和外面所有的声响此刻都纠缠在了一起。
    陈芃儿闭了闭眼睛
    车门猛的被一把拽开,遭遇了一番枪林弹雨之后,这车门似乎一拽之下就摧枯拉朽般的掉落了下来,险些砸到人的脚!就听有人怪叫一声,然后一张脸探了进来,两颗大金牙在外凸的嘴里格外显眼,向下耷拉的眼皮把两只眼睛挤成了一双三角眼,在看到她后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来,口中呼喝一声:“嘿!我说那家伙怎么那么生猛,原来这里还金屋藏着娇……”
    不过他的话没说完,笑容也如同被冷冻一样僵在了脸上。
    因为面前面白如纸貌似娇弱无比的女子,正朝向他的面门,举起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第四十六章劫杀
    第四十六章劫杀
    
    三角眼乖觉的举高双手,向后退去,陈芃儿钻出车厢,孙秘书赶紧也一马当先的奋力爬了出来。
    就见他们竟已被孤零零合围到一片荒地之上,远离马路,车子撞去一座土包,前面车头凹陷了大半,七零八落。周边三四个骑马不住溜达的人,皆都一身的短打模样,瞧见陈芃儿举着枪从车里钻出来,再看三角眼那佝偻着背的投降状,轰一声都大笑起来。
    这个叫:“大牙匝,让你赶趟,这回吃瘪了吧?嘿!瞧你那耸样,面前那么俏的一个金妹,你倒是抖擞个啥劲啊?”
    那个笑:“方才挂溜子的时候不见人影,这扎膀子倒跑的快,还以为大牙匝这回难得吃得梭,没想到竟碰上个有家伙事的主,端不起!”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丝毫不拿手里有枪的陈芃儿当回事儿
    那三角眼一面高举着双手,一面小声哼哼:“一个个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有本事你们来对着这花口撸子试试”
    说着,不忘还提醒陈芃儿两句:“金妹子,咱这是绣花的金贵手,拿这吓人玩意干啥,小心小心,千万别走了火……”
    陈芃儿握紧了手中银色的袖珍小手枪,那是陆安下车前塞给她的,只简单给她示范了如何开火,眼下她不得不下的车来,不住四顾,却不见陆安身影。心下惊疑不止,手下把枪身攥的更紧了两分。
    孙秘书气喘吁吁站去她身侧,虽然形容狼狈,但看样子没有受伤,护送他们的安保队,足有十多个人,现下却一个都不见踪影,也不知被冲散去了哪里,死伤又如何。
    不远处,一人正策马赶了几匹马过来,看马匹身上披挂,陈芃儿一眼就认出,这几匹马正是那些安保队员的坐骑。
    马还在,人却不知道还在不在……
    好像专门解答她的疑惑,其中一人正高声问那赶马之人:“光头,怎么就这几只?那瞧着可都是上好的黄马,不都整来怪可惜的!”
    那被叫做光头的赶马人淬了一口:“那帮孙子跑的贼快!除了一开始被崩的几个,剩下得有一半全他妈跑的跟兔子似得,还有两三个挂了彩,本想拣拣蘑菇,结果老二嫌不耐烦全给插了,脑壳还正在那埋呢。我这七拢八搂的好不容易才把跑散的马给拢拉齐,有这几只就不错了!”
    说着提溜了提溜肩上挎着长筒子抢,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道:“我这就是枪不好,哪天换个盒子炮,保管一崩一个准!一个都跑不了!”
    其他人却皆很不以为然的模样,像是听的多了都习惯了。那光头转眼一看,瞧见陈芃儿,两眼一亮:“嘿!这金妹拿的是花口撸子???这家伙什是小了点,大老爷们捏着忒娘,不过听说是美国造,瞄头准的嘞!”
    立马的胳膊一伸:“先说好!这回谁都甭跟我抢!老规矩!谁拿到手就是谁的!”
    话音未落,摩拳擦掌眼瞅着就要策马冲将过来,却是险险的身子往后骤然一仰!几乎滚下马去!
    听着嗓子都变了声:“老二……你个尿蛋,就知道跟我抢……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