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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想着,重新拾起那一份她未能忍心看完的报纸。
    这一次,她从中看清了所有的缘由——
    日军为什么要掺和进奉系军阀和南京政府的争斗中去?因为日本帝国主义支持林昌庸,更因为亲英美的南京政府会随着战争的胜利,引得英、美势力也随之渗透进北方,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说到底,日本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将东北视为囊中之物了。为了避免这块“肥肉”被叼走,于是民党的北伐军和山东济南的无辜百姓,便成为了利益权衡下,理所当然的牺牲品。
    万余人……着实不是少数了……
    锦颐的一颗心全程都被揪着。但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不忍再看下去的时候,她却仍旧是理智而又冷静的往下看了下去。
    当然,这份理智和冷静并不是毫无作用的。
    在看到文章报道最后的时候,锦颐眼前一亮,几乎所有积压在胸膛中的郁气,都开始慢慢的散了开去——
    那是一则“招生通告”。是一则国民军校将在全国各地展开招生活动的招生通告。
    北伐军数千将士的牺牲,不仅仅有英勇的士兵,更有众多优秀的将领。将领的缺失,在民党军队中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秦非正总归是要进行填补的。而这,就打破了原本任命将领的时间流程。
    自秦非正任职校长一直以来,作为专门为民党军队提供将领人才的国民军校,自然也被迫提早提上招生的日程。
    几乎是在看到这一则招生通告的同时,锦颐原本的那些茫然与挣扎,瞬间便有了答案。
    是的,她要成为国民军校的一名新生。她要成为一名军人。
    如果,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去改变国内的格局,那她便努力去拼出一个高身份!
    如果,她手中的笔阻挡不了国难将至,那她便亲自去用自己的武器、自己的身躯,去将祖国的敌人赶出华夏!
    如果,历史注定要上演,华夏注定要被重创,那么,她也至少有那样一次,在战场上奋力杀敌,与华夏共存亡!
    总之,如何都好,她不该是一面愤愤不平,一面安逸待在华夏某一个角落的模样。
    当然,女子参军从来便不是一件易事,在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她可以确信,成为一名军人,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最后的出路。
    按着报纸上登出的要求,锦颐预备好了两张二寸的小照片后,便夹在了小手包里。等到第二日上午,锦颐谁也没有告诉,便径自出门了。
    在上海,想要报读国民军校,是要去到华夏民党上海执行部报名的。
    或许是因着济南的“五三惨案”太过震撼,也或许是国民军校这个名头本身便足够吸引人,所以在听闻了国民军校开始招生的消息之后,前来报读的人并不在少数。
    锦颐来的时间并不晚,但她来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开始离开了。显然,他们是在执行部的人还没上班以前,便来到这里候着了。
    对于自己想要报读国民军校一事,锦颐也没想要掖藏些什么。她干脆利落的跨过了身前的门槛,随眼张望了一下,便径直走到了报名位前。
    “姓名?”
    她走上前的时候,那办事桌前排着的最后一个人刚好离开,她便直接站定在那办事桌前接道:“谢锦颐。”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作者君一开始想的,就是想要女主上战场。只不过是觉得女主原本一个想要逃避的人,忽然一下子就想到要打仗太过突兀,才加入了文人副本。
    希望大家这样看来,是能够接受的,不会觉得太突兀。
    另外说个好笑的事,作者君是个取名废,不知道该给军校起什么名字,就叫了国民军校,其实原本我是想参照“黄埔”干脆就叫“蓝翔”的,hhhhh
    作者君在起笔名“总裁哥哥”的时候,其实是随便看到两个词就串在一起了,根本也没想过会用这个笔名签约,作者君自己也很嫌弃......【心如死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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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女的?
    那被派来招生的军校老师,低着头记录着前来报名的学生的信息。在听见锦颐清脆的嗓音之后,抬头便望着锦颐怔愣几秒。待他回过神后,又只觉锦颐的名字有些熟悉。
    不过,到底锦颐还是没有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的。那老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低着头再次问道:“报什么专业?”
    “步兵。”
    锦颐的话音落下,这一次,那军校老师是真正的抬起头来,认真的打量起了锦颐。
    国民军校是招收女兵的。虽然因着各高校禁止女生报考参军的原因,选择来报考军校的女生很少,但总还是有的。当然,军校里招的女生也不多就是了。
    这个年头,选择来到军校的女生,大多都是瞒着家里、瞒着学校,为了躲避封建家庭的封建婚姻才来的。所以,她们选的也大都是轻松一些的、类似于“情报”“通信”之类的专业。想要像个男人一样,去到战场上厮杀的,眼前这个还是头一个。
    大约是无论如何都不太敢相信,那军校老师竟以为锦颐是在耍着他玩儿。尤其是在他看清锦颐那一张、摆明了是娇小姐的漂亮脸庞之后,那样的念头便越深了起来。
    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到底是没直接冲着锦颐发气,只皱了皱眉、稍显不虞道:“通信兵和步兵虽然都是兵,两者却是截然不同的。你确定你是来报名,不是来寻开心的?”
    锦颐有些莫名其妙,她当然知道兵种各有不同了。
    这就好比国民军校吧。能在国民军校里担任教官的老师,几乎清一色都是经过战场洗礼的。但要是再往上一些,诸如什么什么主任的,那虽然也是上过战场的,却大多都只是担的文职。
    譬如,她眼前这位军校老师便显然是担的文职,她还不至于连这些都分辨不清楚。
    抿了抿唇,锦颐还以为是自己有哪里让人误会了,便也不在意那老师不耐的语气,再次肯定道:“您并没有听错,我也并没有报错。我的确是要报步兵专业的。我如果决定了要当兵,便必定是要上到最前线的!”
    那军校老师并没有忽略掉锦颐那双漂亮眸子里闪现着的坚定。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敢肯定,哦,原来这个名叫谢锦颐的女生,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报考步兵这个专业。
    下意识的,他想要劝劝这个叫谢锦颐的女生——
    那战场,并不是仅仅存在于报纸上的寥寥几句话语,那是用性命去拼搏的地方……
    话还没说出口,他自己又住了嘴,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好笑。国民军校是什么地方?那是一般人想去也去不了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有人报了名就能去的?他眼前这个女生,连能不能过得了入学考核都还未曾可知呢。
    想着,他又在纸上“谢锦颐”三个字的后面,加上了“步兵”两个字。
    告知了锦颐考核的时间以后,原本他就应该就此让锦颐离开的,但想了想,他还是抬起头对锦颐笑道:“我姓孙,单名一个海,是第八期新生主任,希望我能在这一期的新生中,见到你。”
    当然,他仅仅是出于善意才说了这样一句,他其实是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锦颐的。如果锦颐要报考的是通信兵,他想,锦颐还是能够通过考核的,因为那要简单得多。但若是其他的兵种,那便很难了,那都是对各方面严格得多的。
    锦颐点点头,也没想揣摩孙海那句话的用意,转了身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仍旧没有将她要报读国民军校的消息告诉给家里的其他三人,她只是默默地准备着参加军校的入学考核。
    假如,连国民军校都进不去,那她之前所想的一切,就都变成笑话和空谈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为了考核而出的考题虽然并不简单,但对于锦颐来说却也并不大困难。虽然在后世之中,高中以前的知识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出身自豪门之家,为了不在与人交谈中冷了场,她知识的储存量却也决计不少。
    至于其他的考核中,锦颐的身体素质虽然称不上出彩,但在有关心性和性格的测试里,锦颐的得分却也的确很高。
    林林总总下来,她竟也在这场考核之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等到所有的成绩都统计出来了之后,锦颐便也得到了入学通知,和同军校其余师生一同返校的具体时间。
    事已至此,锦颐去到国民军校学习的事情,就都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任她再如何想对家里人遮掩下去,等到她离开了,走了,也都无法隐瞒下去了。
    索性,趁大家都在、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将一切都将个明明白白。
    下定了决心之后,锦颐光顾着想应当如何向谢峰德、齐玉茹和谢锦言三人坦白,每日夜里都没怎么睡。终于,她在自己将要离开的前一天的晚饭后,拦着几人在客厅坐了下来。
    那三人坐在长长的沙发上,独锦颐一人坐在了侧面的担任沙发上。
    谢峰德自如以往一般沉默寡言,齐玉茹和谢锦言虽然摸不着头脑般的你望我我望你,但实际上,他们还是没有出声,只等着锦颐来开口。
    “咳咳,”沉默良久,锦颐知道自己不能再停下去了,兀地坐直了身体,假意咳了两声,便缓缓地开口道,“明日……我便要离开上海……”
    “去哪儿?”齐玉茹虽不说对落水过后的锦颐了解有多透彻,但关于锦颐在落水过后,变得不大爱出门这一点,她却是极为清楚的。
    这一刻早晚都是要来的。
    锦颐不露声色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国民军校。”
    “什么?!你要去当兵?!”
    仅仅是“国民军校”四个字的力度,便足以将谢锦言给震傻。
    等锦颐眼神偏了偏,向着谢峰德望去,这才发现,沉稳、严肃如谢峰德一般的人物,向来透着锐利和智慧的眼神,此刻竟也如谢锦言一般是呆滞的。
    “锦颐……”
    齐玉茹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锦颐忍不住偏过头再次看向她,谁知只那一眼,竟叫她眼中的雾气凝结成了一颗一颗饱满的泪珠,连串落下。
    “.…..你要去当兵?”
    或者,她听不懂锦颐口中的“国民军校”是个什么玩意儿,但锦言最后的那句话她却听了个十足十的明白——她的女儿,要去当兵。
    她似乎深受打击,声音脆弱得不行,锦颐快要不忍心去颔首应承下来。
    但是,在她坦白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她接下来的举动是什么,那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你怎么可以去当兵?!你是个女孩子!你要去做男孩子吗?!在家里有什么不好?!”
    齐玉茹惯来温柔的嗓音,蓦地刺耳起来。她从未有过的强势起来,一连几句质问,只震得锦颐脑子都要发晕。
    显然,即便是在上海这样国际化的城市里呆了那样久,但骨子里,她仍旧是一个拥有着传统思想的女人。或许,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不裹小脚,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上学,也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婚恋自由。但要她接受她的女儿去像一个男人战斗……
    先不说她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
    而与齐玉茹相比,谢锦言的方式便显得温和多了。
    他紧接着齐玉茹落下的话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锦颐一眼,对着锦颐试探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军校和军队中的生活是干燥的、机械的?每天只知道‘立正’‘稍息’,也许你的脑筋会变得简单而迟钝?何况你的身子也许根本就受不了那样的苦?”
    谢锦言无疑是爱国的。在他看来,爱国有很多种方式,不是每一个爱国者都要以参军为标准。当然,或者这样说会显得他十分的怯懦,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文人,是有文人的战场的。拥有不同天赋的人,应当在不同的领域战斗。他的妹妹,无疑是极具撰写文章的灵气和天赋的。
    可是,他所想过的这些,锦颐统统都想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笔下的世界,不是她的战场。
    她要的很简单,仅仅是救国而已,既然她手中的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心愿了,她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
    “这些我都想过了,在我做下这种决定的时候,就全部想过了。”慢慢的垂下眼睑,锦颐忽然对着齐玉茹和谢锦言道,“妈妈,这世上没有谁是生来就该去战场送死的,自然也就没有谁是生来便该享受生活的安逸的。哥哥,我不是天生的战士,但是,我可以成为战士!”
    她的语气依旧是往常的冷静平淡,除了坚定以外,他们甚至不能够从其中捕捉到其他的一丝丝情感。但莫名的,谢锦言就觉得她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不论如何,为国参军这一点终究是对的,哪怕是出于私心,他也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同他辩解的。
    正值齐玉茹和谢锦言哑然之际,一直沉默着坐在一边的谢峰德突然开口了——
    “决定好了?”他问道。
    “是的。”
    “那就去吧。”
    谢家最严肃、最令人畏惧的人是谢峰德,锦颐没想到,最先松了口,对她没有任何质问的人,居然也是他。
    他总共就说了两句话,但只这两句话,便也足够为锦颐的来去做下定论了。
    任谢峰德再怎样疼宠齐玉茹,但只要是谢峰德做下决定了的,那基本都是齐玉茹听从谢峰德的。从前放弃裹脚是,让小锦颐上学是,现在也不外乎如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