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从那天以后,班上女同学变本加厉地说我……”
深呼了几口气,夏雨把那堆不堪入耳的话都略过,“更有意思的是那几个女生里,有个人喜欢的男孩子跟我表白之后,她们更看不惯我,有次课间的时候,还怂恿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往我裙子上倒水,让他掀我裙子摸我的腿。”
夏雨转眸看向乔茵,“这样你也能理解?”
乔茵轻咬住下唇,半晌没回应。
夏雨轻轻一嗤,她不太常跟别人说这些,平常倒也没人愿意听,她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刚要再去开门,就听见半天没出声的乔茵说了几个字:“能理解。”
纪寒声眼神暗了暗,偏头看她的时候眉头紧紧皱了下。
乔茵用力咽了口口水,她喉咙干涩,像是有把火在烧,所以开口时声音都有几分哑:“我之前刚转学的时候,也被班上同学指指点点说我妈被一个有钱男人包养了,才你那个每天开着豪车来接我放学。”
跟笑话一样。
宋家随随便便提一辆车出来就是上百万,哪里还用得着被人包养。
但是就偏偏是这种笑话一样的传言,根本就解释不清,每天都要多扩散几个人。
乔渊那时候刚去世不久,乔茵根本没心思理这些,每天都安安静静地上下学。
本来谣言好不容易弱下去了那么点,结果她有天下课要出教室的时候,突然就被同班一个很受欢迎的男生给告白了。
从那天开始,她的麻烦又开始接踵而至。
乔茵的同桌是个男同学,长得高高瘦瘦清清秀秀,女朋友交了一票,本来是没再乔茵身上放什么心思的,结果偏偏又受不住那几个女孩子的撺掇,伸手就往乔茵腿上摸了过来。
学校的校服是短袖短裙,裙摆刚刚没过膝盖,那人的手就停在膝盖上,再要往上挪的时候,太阳穴突然剧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上撞了一下,然后滚落在地。
是乔茵用的一个木制笔筒。
棱角分明,而且尖锐。
乔茵脑袋还热着,眼眶同样也是热的,眼尾似乎有水流慢慢聚集在一起,但是没留下来。
她维持着扬手砸他的姿势待了几秒,眼睁睁看着那人额头上的血成注往下流,流到那人眼睛都睁不太开的时候,乔茵才又把手放下来。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在带头起哄的那几个女生声音全无,呆呆地看着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乔茵记得同桌的男生家里挺有钱,被惯得脾气也不怎么样,安静了没几秒,他就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血,因为气息不足骂人地气势都不够:“一个不知道跟几个男……”
乔茵视线抬了下,语调轻轻:“我抽屉里还有把刀,想试试吗?”
第82章 耍流氓啊?
乔茵抽屉里根本就没有刀。
如果硬说要有, 还是一把平时用来削铅笔的刀子, 又小又薄, 也不够锋利。
但她拉抽屉的动作还是把那人吓了一跳,男生几乎立刻把手拿开,拖着椅子往另一旁的过道蹭出了几步远。
椅子腿摩擦地面瓷砖, 发出刺耳的咯吱响。
那男生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离了老远还在冲她叫嚣:“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乔茵扯唇,翻开课本若无其事的预习课文。
她心想:我管你爸是谁呢。
剑拔弩张的气氛维持了一会儿, 上课铃声很快打响。
然后任课老师走进来, 开始讲课。
乔茵用的力气不小,那男生坚持了没几分钟, 很快就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那时候教室里还没有普及摄像头,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旁观者口中得知。
这事儿闹得不算小, 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都出动去了医院,一个挨一个的安抚那气急败坏的男生家长:“你们家孩子欺负乔茵同学在先, 这不也没出什么事……而且我们学校的操场还是乔茵同学家里出钱修建的,听说乔茵有个阿姨是律师,还没输过几起案子。”
话里话外, 都透露出乔茵家里很有钱这个信息。
招惹不起。
宋女士当时甚至还拉着乔茵想去道个歉来着。
结果到病房门口的时候, 默不作声了一天的乔茵突然拽了她的袖字说了几个字:“妈,他先欺负我的。”
宋女士手都已经伸出去要敲门了,闻言转了下头,她半俯下身看她:“跟妈妈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乔茵又不说话。
宋女士也不逼她说, 脾气一上来,歉也不倒了,拉了她的手就往回走:“宝贝下次有人欺负你,你还这么干。”
她们宋家家大业大,还真没怕过这种事儿。
乔茵安安静静地跟在宋女士身后头,第一次伸手主动回握了她的手。
宋女士那天激动地一晚上没睡觉。
然后第二天,她就给乔茵办了转学手续。
于是初二那年夏天,乔茵从一种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当中抽身而出。
而夏雨跟她的区别大概就是,她至今还处于这些谣言当中,而且似乎还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乔茵盯着跟前的女孩子慢慢吐了口郁气,她比夏雨高了一些,为了和她保持同一高度,只能微微弯下腰和她说话:“你和魏奕连是同班同学吧?我听他说你学习很好。”
她视线一抬,扫了扫楼道的布置和装修:“不愁吃不愁穿,又刚刚高考完,你的人生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夏雨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沉默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可是活着很累。”
乔茵喉头一哽。
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夏雨就抬了抬左手。
乔茵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长袖的衣服。
户外三十度的高温,夏雨穿的衣服将她整个人遮得近乎密不透风。
她低着头,右手轻抬放在左臂的袖口,然后指尖轻动,把袖子往上一寸一寸地轻轻翻起。
触目所及之处,白皙的胳膊上划了数不清几道的口子,有的结了痂,有的似乎还往外渗着血丝。
乔茵视线轻轻一晃,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听夏雨又说:“多奇怪,我好像根本就感受不到疼。”
少女指尖几乎苍白地不带一丝血色,她慢慢的把袖子放下来,“真的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话音刚落,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乔茵开口,声音因为刻意压低了些儿有些发哑:“我当时也想过这个问题。”
夏雨抬眼看她。
“活着为什么累这个问题。”
“后来没想通,想着要不干脆去死吧……”
身旁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热的要在她脸上烫出一个口子来,乔茵咬了咬牙,继续说:“后来有一次过马路的时候真就被一辆车给撞了,流血也没感觉到头。”
“直到被送到医院之后,我妈在医院陪我被我吓哭了,我那时候才感觉到疼来。”
她捏着夏雨手腕的力道放轻了不少,“你爸妈只有你一个孩子吧?”
夏雨终于出了声:“只有我一个孩子又怎么样,他们不照样不信我的话?”
“夏雨你听我说——”
乔茵抿了下唇角,“那男人在你爸妈面前跟在你面前是不一样的,那人儿子都比你大,家庭可能看起来也很美满,不被谁亲眼看见可能都不会相信。”
“你爸妈后来还经常带你去见他吗?”
夏雨摇头。
可能是因为她那次反应比较明显,所以她爸妈后来还真就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人。
乔茵紧张地不行,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本来今天天热,她又连续说了不少的话,这会儿难免会觉得有点口渴,她重重地吞了口口水,视线一垂瞥了眼她的袖子:“你妈知道你这样吗?”
夏雨视线也落下那处。
掩藏在袖子底下的疤痕,这会儿似乎都叫嚣着往外冲。
沉默几秒,她才点了下头:“我第一次这样的时候,我妈推了一场会议在医院陪了我一天。”
长时间缺乏交流的代沟已经形成,母女俩在病房里也沉默了整整一天。
然后出院之后,夏雨虽说没有变本加厉,但也是乐此不疲。
她似乎以折磨自己和家人为乐。
短短几句,乔茵基本明白了她家的家庭情况。
她不适合干这种开导别人的活,每次开口之前都要先在大脑里过一遍,谨慎再谨慎,生怕有字眼刺激到夏雨这朵娇花。
这次还没措辞好,电梯门就从身后打开。
身后的人还没走出来,声音依旧响在电梯里,隐约像是带着回音:“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然后脚步声响起,乔茵还没反应过来,夏雨就被那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这么热的天怎么又穿了长袖?”
女人保养得极好,所以看起来挺年轻,眉眼间依稀间有夏雨的影子。
她一边开门一边放缓了语气,“喜欢穿长袖也没关系,等进了房间把空调的冷风开大一点儿。”
眼看俩人就要进屋,乔茵也顾不得再浪费时间措辞了,脱口就道:“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可以给我发消息。”
“砰”的一声,门在眼前关上。
也不知道里头的人听没听见。
乔茵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几眼,然后肩膀才微微垮了一下。
她手心里全是汗,一转头,声音都跟着软了下来:“腿软……”
开导别人这种活,远远比在北城四处跑新闻强度大得多,也就十来分钟的时候,乔茵就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袖口:“你背我好不好?”
乔茵撒起娇来一般人受不住,她声音本来就清脆,一软下来就像是笼罩了江南的烟雨雾气,纪寒声轻轻吐了口气,转了身微微弯下腰去。
身上很快就人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