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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哎你这人……”
    医生正要说什么,外面男人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清晰传进来:“司真,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有护士高声道:“你们俩出去打去,这里是医院!”
    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乔赫大步走进办公室,烦躁地将手里的文件夹扔在桌子上。
    他拽了拽领带,走到落地窗边,明媚的阳光照不散他面上的阴郁。
    徐然进来送报表,见他情绪不好,没多说话,无声离开。走到门口,却听身后的人问:“她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对于被安排监察一个女孩子的行踪这种工作,徐然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进来前特地查看了定位系统,闻言答到:“半个小时前离开学校,去了省妇幼医院。”
    乔赫眉头拢起:“为什么又去?”
    这就超出徐然的能力范围了。“需要查一下司小姐的病历吗?可能需要点时间。”他心中有猜测,隐晦地提醒。等查到,人可能已经离开,想挽回恐怕也迟了。
    乔赫望着窗外钢筋铁骨的城市,神色难辨。
    片刻后他忽然转身,越过徐然大步离开。
    施宇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了,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冷漠的外表撕裂。怒火让人变得狼狈。
    他拦在乔赫身前:“不要在医院大吵大闹。”
    乔赫阴冷的视线掠过他的脸,下一秒,一个快准狠的右勾拳便砸上了他的下巴。施宇没想到他会直接对自己动手,更没想过他练过,一米八多的个子,直接被一拳揍得摔在地上。
    他可笑地呵了一声,擦擦嘴角。乔赫抓住他的领子,又是一拳挥下。
    “乔赫。”
    司真的声音成功令他的动作停下。乔赫收回拳头,面色阴沉地直起身。司真走过来,弯腰去扶施宇,替乔赫道歉:“对不起。”
    她的手还没碰到施宇的袖子,就被乔赫一把攥住。他二话不说扯着她大步离开妇产科,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司真手腕都被他攥疼了。
    到了楼梯间,他忽然停下,把她按到墙上,神色极为冰冷地盯着她:“你要回学校就是为了他?”
    “你说什么?”司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种受伤的目光令乔赫心中微微刺痛,怒火依旧灼烧着理智:“我问你孩子到底是谁的?”
    来的路上他便明白了那晚她问他喜不喜欢孩子的用意。尽管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他也反悔当时对她说的话。但他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这个男人。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他,她竟然让别的男人陪她来医院。
    浑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看到她一下子红了眼眶,胸口的怒火霎时偃旗息鼓。
    司真用力将手腕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是我的。”
    她没有看乔赫,推开他快步下楼。
    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中,脚步匆匆的回声归于寂静。乔赫仍在原地冲墙站着,微微弓着背,高大的身影在白墙下显出几分萧索。
    良久,他抬手撑着额头,无限懊恼地吐出一口郁气。
    “打打……”
    第47章 四十七分
    从医院出来, 司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再走进去。
    突然很想奶奶,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两袖清风地到车站, 在附近买些水果和牛奶, 买了车票上车。到平兰,很幸运地赶上最后一班回老家的班车。
    天已经黑了,小县城的夜晚没有大城市那般璀璨喧嚣,车驶出主城区后,灯光都很少了, 连绵的黑暗的山峰在远处静默矗立, 等待着远归的游子进入怀抱。行驶中的轻微颠簸让人昏昏欲睡。
    班车停下时, 小村庄已经陷入寂静,少数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司真回到自己家,院子里黑漆漆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奶奶大概已经睡了, 但她回来得突然没带钥匙, 只好在已经生锈的铁门上叩了叩。
    她喊了几声, 院子里忽然亮起光,跟着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奶奶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打打?我的打打回来啦?”
    那一瞬间, 回到家的安心感让司真想哭:“奶奶,是我。”
    门闩很快从里头拉开了, 奶奶披着件外套, 脸上洋溢着惊喜:“这么早就放假啦?”
    “还没呢。”司真进门, 把门重新关上,“我就是想奶奶了,回来看看你。”
    奶奶笑着搓搓她的背:“傻闺女。快进屋!”
    她进屋放下东西,奶奶已经去厨房把晚上做的稀饭热了热,老人家一个人吃的很节俭,一碗炒豆角一碗腌蒜薹,专门给司真又炒了两个鸡蛋。自己家养的柴鸡,城市里想买都难。
    等她吃完热腾腾的饭菜,奶奶已经给她收拾好了房间。
    她小时候一直跟爷爷奶奶一起睡的,九岁之后才有了自己的房间,在二楼,虽然她上大学后很少在家,屋子却收拾得很干净。
    时间已经很晚了,司真催着还在给她忙东忙西的奶奶回去休息,自己到院子里的水池洗了脸,也回屋里睡下了。
    山村的夜晚万籁俱寂,清晨也是和城市截然不同的风情。
    天刚亮便听到鸡鸣,又躺了会儿,各家的狗都相继苏醒,遥遥地用叫声互相呼应。山谷空幽宁静。
    司真早早起床,准备给奶奶做早饭。虽然她很早就学会了厨艺,爷爷奶奶却不舍得让她干活,爷爷还在的时候,她还时常和他抢着做饭,他去了之后,司真只要在家,做饭都是她来。
    刚穿好衣服,便听到邻居马奶奶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嫂子,你醒了没有啊?有个小伙子在你们家门口站着呢!”
    司真打开门,见隔壁房子上马奶奶站在二楼,瞧见她惊讶道:“司真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说着指向下头马路边,被土坡遮挡只露出半截的黑色轿车:“那车你认不认得?是不是送你回来的?”
    是乔赫的车。
    司真头发也没梳,慌忙下楼去。
    奶奶听到动静已经出来了,打开了掉漆的大门。司真站在楼梯上,远远瞧见家门前长身玉立的男人,他还穿着笔挺体面的西装,和灰扑扑的乡村格格不入。
    她脚步不由得急了一些。
    下头奶奶哎呦一声:“娃娃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马奶奶趴在自家栏杆上,往这边看着,“昨天半夜就听见车响,这孩子不是在这儿站了一晚上吧?”
    山里寂静,隔着几米远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乔赫沉静的目光落在司真身上,看了她几眼,才看向他面前的老人,微微欠身。司真听到他淡然的声音:“昨天。”
    乔赫说完,目光便又回到她身上。
    奶奶热情道:“你这傻孩子,在这站一晚上怎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来来,快进来家里吃饭,等会儿吃完饭好好睡会儿,一晚上不睡可还行。”
    司真已经走到跟前,乔赫没动,只管瞧着她。司真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才跟上,想趁机握她的手,被她早有防备地躲开。
    马奶奶和马爷爷过来凑热闹,司真被赶去陪客人,精神气儿十足的奶奶跟马奶奶在厨房张罗早饭。
    另一边,乔赫被请到家里唯一一张旧沙发上坐着,双腿交叠气场高贵,旁边马爷爷坐在一把矮一些的椅子上,在干巴巴的气氛里努力找着话题。
    乔赫话少,对工作的事倒是有问必答,只是当问到家里的情况,他只淡淡说了句“父母双亡”,便略过了话题。
    “抽烟吗?”马爷爷实在是找不到话聊,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一根递过来。
    乔赫没接,眉眼淡淡:“我不抽烟。”
    马爷爷“啊”了声,“不抽好。挺好。”
    正要收回,斜刺里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将烟接了过去,塞到乔赫手里。司真笑着说:“谢谢爷爷。他正戒烟呢,抽得少了,您也少抽点,老咳嗽多难受。”
    马爷爷笑着站起来:“行行,我也得戒了。”
    乔赫没有抽烟的习惯,更遑论一只价格不过五毛钱的廉价香烟。
    司真只是不忍心看马爷爷在他面前拘谨的样子,等人出去,便将烟又拿了回来,趁着马爷爷不注意,偷偷放回他烟盒里。
    奶奶一个人在家,平时晚上熬锅稀饭,早上热一热就对付过去了,孙女突然回来,还又来了个仪表堂堂的未来孙女婿,剩那一碗稀饭肯定是不够吃的了,也拿不上台面。
    她重新烧水,调了面糊搅拌着倒进去,再打两颗鸡蛋,便是当地最常吃的甜汤。
    家里虽然有冰箱,菜却不多,肉更是少的可怜,海带、粉条加小酥肉炖一锅菜,再用晒干的洋槐花炒个鸡蛋。两道普通得很难出现在城市人饭桌上的家常菜,对奶奶来说堪称丰盛。她尤害怕招待不周,在冰箱里掏摸食材想多做点。
    司真把人劝住,拉来坐下。
    该吃饭了,帮着忙活一通的马奶奶却死活不肯留下,拉着马爷爷回去,留祖孙三个说话。
    饭桌很小,又矮,四边儿摆了四个30厘米高的小板凳,司真是习以为常的,怕乔赫不习惯,坐下时瞧了他一眼。他倒是没什么异样,稍稍提了下裤腿,坐下来,姿态仍优雅好看。
    奶奶的厨艺实在说不上好,毕竟大半辈子家里都有个大厨撑着,不必她动手。但是也不难吃,只是老人家油盐放得少,没什么味道,而且家里的食材放得有些久了,虽然没坏,口感已经不大新鲜。
    乔赫咬了一口酥肉,便不易察觉地皱眉,被司真隐含威胁的眼神一瞥,默不作声地把剩下半块吃了下去。
    偏奶奶对孙女婿热情得很,不停地让乔赫“尝尝这个”,“多吃点肉”,“别客气”。
    司真见他实在招架不住,趁奶奶不注意,把他碗里的菜转移过来一些。
    饭后司真要帮忙收拾,奶奶不让,“你带他去咱们神仙宫转转吧,咱们这景点那么多,难得来一次,让他好好玩玩。我一会儿去外面买点菜和肉,中午再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你别忙活了,我今天就得回去了。”她和乔赫都很忙,偷得半日闲已经不易。
    奶奶的失望溢于言表:“昨天回来今天就走哇?”
    “明天还要拍毕业照,乔赫也要赶回去工作,不能待太久的。”司真有点舍不得奶奶,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七月份才能放假,到时候我带你接你过去玩吧,好不好?”
    “你好好上学,不用老惦记着我。”奶奶说,“你们俩别急着走,先上去睡会儿吧,他一晚上没睡开车多危险。”
    司真应了。
    她从厨房回来,见乔赫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仰着,阖着眼皮。
    司真轻轻叫了一声,他睁开眼,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你干嘛跑过来?”
    她没有问他怎么知道她的行踪,他既然那天能找到医院里,肯定是偷偷叫人跟着她,或者用其他什么手段。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大老远追过来,工作都耽搁了,还在家门外傻傻地站一晚上,心软比气更多一点。
    乔赫握住她一只手,垂眸道:“怕你丢了。”
    气也气不起来了。
    感觉到他手心有点热,司真抬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倒也不烫。想他吹了一夜的风估计着凉了,又没休息,不免心疼。
    “上楼睡吧。”她说,“睡一会儿我们回去。”
    乔赫捏了捏她的手,站起身,跟在她身后,沿着房子侧面窄窄的楼梯上到二楼,昨晚她休息的房间。
    很小的屋子,一张一米二的小床挨着墙,橘粉色提花条纹的被套床单,色彩柔和;床头上面是自己装的两层小书架,旁边一个木头打的床头柜,摆着一盏很q的豆绿色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