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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她对韩琛的“直白”有点适应不能:“谁聪明不聪明还能生脸上了?”
    韩先生笑:“……你啊。”
    讨人喜欢的聪明相。
    ——草!
    ——睡不着了。
    江溪干脆半倚着床靠坐了起来,直接忽略对方挑逗的语气,重重地回复:“韩叔叔,您越界了,我还是祖国的花朵,您太老了。”
    所以,拒绝撩骚。
    ——老?!
    ——还太老?!
    韩琛松了松浴袍领口:妈的,有点热。
    可这一瞬间,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愉悦生出了翅膀,盘旋着飞出胸膛,连空气都充满了甜腻的香气。
    这一瞬间,他几乎能脑补出江溪板着小脸乖乖坐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回复自己的画面,嘴角弯了弯:
    “遵命,江小花。”不撩。
    江小花:“……”要命。
    “不要叫小花,谢谢。”
    “哦,那就小草吧。”
    ——草你妹啊!
    江溪嘴角一个没绷住,翘了起来。
    保镖阿彪敲门进来,正好撞见老板脸上没及时收回的笑意,一时竟忍不住脸红心跳地垂下了大脑袋。
    虽说老板平时也爱笑,可还没哪一刻能笑得人这么春心荡漾,他阿彪这铁板钉钉的直男都忍不住……幻肢硬了。
    阿彪万分确定自己的直男属性,可在这一瞬间,又有点……不那么确定了。
    韩琛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块头保镖有着与外表不符的丰富内心,笑容一闪即收,等接过电话,习惯性地勾起了嘴角,眼里却生硬:
    “什么事?”
    沈欣然在那头期期艾艾地道:“阿琛,你爸今天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回家看看?”
    “不舒服?”
    韩琛拧紧了眉头:“叫刘医生了吗?”
    “刘医生就在旁边。”
    “让他接电话。”
    沈欣然把电话递给了刘医生。
    “刘叔叔,我爸怎么了?”
    韩琛开门见山,那边刘医生笑了声:“也没多大事,就年纪大了,吃饭容易不消化,开点消食片就成。我说阿琛啊……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这气儿,都生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消?”
    “没事记得常回来看看。”
    韩琛沉默半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那就劳烦刘叔叔多多费心了。”
    “你这小子!”
    刘医生知道,这多半就是拒绝了。
    等挂断电话,朝房内瞥了一眼,老韩抱着被子睡得死沉,他过去理了理点滴,将滴头频率降得缓一点,心中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老子儿子,一个个的不省心,唉!
    韩邵政翻了个身,刘医生这才发现他没睡:“……睡不着?”
    “没办法,年纪大,觉也变浅了。”
    “还想着阿琛的事呢?”
    就刘医生看来,韩琛长得跟他爹完全不像,像他妈,打小到大都是大院里最漂亮的男娃娃,就脾气像老韩,冲,还倔。
    “阿琛心里还是在怪我。他怪我害了他妈跟囝囝,也怪我没守着。”
    韩邵政心里明明白白地记得,在他跟欣然登记时,儿子就不肯跟他多说一句话了。
    等到他办婚礼,更是干脆去了他妈老家,听说还在那捐了一栋楼。
    刘医生想到他家这趟子糟污事,也忍不住叹大气。
    他在年轻时,就做了韩家人的家庭医生,看着这一家人从和和美美到分崩离析,从男人的角度看,老韩也是惨。
    九七年下放到省里,处理一个贪污案的手段太激进,遭致对方报复。
    报复的那家人涉过黑,找了一帮子亡命之徒,趁着老韩的媳妇从娘家省亲回来,直接在火车站掳人,等老韩接到消息调来人手,女儿没了,老婆……半疯半癫了。
    倒是唯一的儿子挺坚强,一路说说笑笑哄着疯癫的老妈回老家。
    那时韩琛才多大?
    六年级还是初一?
    刘医生是不太记得清了。
    只记得即使经历这么糟污的事儿,小孩也没哭,以后更没见他露出一丁点颓废和低落的情绪,回回见到,都是阳光灿烂、精神百倍。
    他那时就觉得不大好了。
    人哪儿能没一点负面情绪?
    可韩琛就这么一路撑着,撑了七八年,没想到妈妈当着他面跳楼……人也没了。
    刘医生那时接到电话,心里唯有一个想法:糟了。
    等再见到韩琛,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如果说以前的韩琛是好好少年、阳光男孩,从不会做一点坏事,是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
    那以后的韩琛,就是京圈里出了名的纨绔,飙车、抽烟、喝酒、玩女人,除了溜冰,样样都来,女朋友一任接一任,从来不会超过十天。
    就这样,也罢了——
    他还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着觉。
    事故后刘医生再见到他,就是韩琛形销骨立、瘦得脱了形。
    “我也是没办法,我没办法……”
    韩邵政捂着眼睛,对着知根知底的刘医生,老泪纵横:“我这一闭上眼睛啊,就看到秋萍睁着眼睛怪我,她怪我没救到乖囡,怪我为什么做事那么激进,怪我为什么让她遭到了那些糟心事……”
    韩邵政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铁门洞开。
    他领着一帮武装冲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堆废旧塑料旁躺着的乖囡。
    乖囡小小的身子就这么躺在冰冰凉的地面,血水染红了她最爱的白蓬裙,褐色的血渍遍布雪白的皮肤,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死前还在遭受着世间最恐惧的噩梦。
    “……乖囡被吓坏了,连眼睛都阖不上,那帮畜生!畜生!”
    即使事后将所有人都送进了监狱吃枪子儿,韩邵政依然恨得咬牙切齿。
    还有秋萍……
    一个年轻漂亮有风韵的女人,在这样一群虎狼之辈手中,怎么可能完好如初,不用看,韩邵政都知道自己老婆经受了什么。
    当时在场所有的军人都转身回避,他的秋萍,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就这么被硬生生给逼疯了,可她保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他帮她穿好衣服,可秋萍不肯理他,只对阿琛有点反应。
    当时韩邵政就知道,他这辈子,差不多过完了。
    “阿琛也老不回来,我这后半辈子就这么对着一栋黑洞洞的房子,日子怎么过啊。”
    所以碰到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欣然,他没守住。
    老来有个伴,不说感情,日子总要好过得多。
    刘医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这事担谁身上,都不好过。
    他拍了拍韩邵政:“老韩,你也别多想,孩子嘛,总要出去飞一飞,等他做父亲想明白了,兴许就能明白你了。”
    人都有懦弱的时候。
    不过就刘医生看,老韩还是不如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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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琛挂断电话,阿彪已经退出了门外。
    他无聊地摁着遥控器,电视已经播到媳妇跟婆婆暂时性休战,和和美美地跑一张桌上吃饭了。
    手机就丢在沙发旁,上一条还停留在江溪的“……”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高涨的情绪像退潮般消去,韩琛突然熄了跟江溪聊天的冲动。
    他起身去了书房。
    贝莉发来他导师的名片,韩琛瞥了一眼就没多看。
    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韩琛处理完高秘书发来的文件,已经到凌晨两点。
    依然没什么睡意,眼睛却提前感到了酸涩。
    韩琛揉着眼睛去了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喝完牛奶,服了一片安定,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准备入睡时,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
    江小姐:“晚安。”
    韩琛突然又感觉到了久违的一点安心。
    他安安心心地闭上眼:“晚安,我的…江小姐。”
    小橘猫喵地蹦上茶几,软软的尾巴划过床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