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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却不再在这上面纠缠撕扯,汪晓东问:“这花你到底拿不拿?反正我不管,它都属于你了。”
    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我摊手:“不拿。不如你帮我扔垃圾桶里去。”
    我还以为汪晓东还能跟我鸡婆上十几个回合呢,谁知道他倒是干脆了,我的话音刚刚落下,他一个转身将那束无辜的花硬生生地塞进了垃圾桶,然后他拍了拍手:“好几百块的东西,就便宜这个破垃圾桶了。诶,我可按照你说的,把这花以你最喜欢的方式送给你了,你今晚就得请我吃饭。”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前台侧边的时钟,眼看着还有四分钟就下班了,而汪晓东这个人阴晴不定,鬼知道他等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当务之急得把他弄走。
    于是我故作无奈状:“那行吧。”
    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将电脑关上,再拿了包包,我在下班铃响之前与汪晓东踏入了停车场。
    靠在车侧,我说:“你想去哪里去就把车开哪里,我跟在你后面。”
    汪晓东也靠过来:“我坐你的车走就行。”
    靠,我想中途甩他这招没得用了。
    眼睛溜转着,我再生一计:“你要不嫌弃我这车配不上你的身段,那也行。这样吧汪老板,我先把车倒出来,你再上车。不然那边太挤,我怕你不好上。”
    这个甜白傻眉开眼笑:“唐野马,你就该拿这样的态度对我。”
    我笑笑不说话,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子,娴熟地倒出来,急急地越过汪晓东的身边。
    眼看着我的车离他渐行渐远,汪晓东在后面喊了一声:“靠,我还没上车啊。”
    我把车窗再摇下一些,探出头去:“我宁愿请你大爷吃大餐,也不愿意请你吃路边摊,你发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从后视镜里面看到汪晓东先是一脸懵逼,然后轮廓上的笑容慢慢冻结成冰,我的内心恶毒地涌起了一股痛快,哼着小曲回到了家里。
    慢悠悠从冰箱里将前些天摘下来的蔬菜,给自己弄了一顿晚餐,吃完后我优哉游哉坐在鸟巢椅上享受人生,不多时戴秋娟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跟我说,她是真心觉得张代挺靠得住,才肯放心离去。不愿意再过多提及这个人,我只得打哈哈着把话题转到别处,问汪晓东所属哪个公司,怎么就成她客户了。
    戴秋娟告诉我,汪晓东挂着臻美国际采购总监的名衔,份量重着,是她公司重抓的客户。
    虽然我与戴秋娟隔行,可四年相处下来我偶尔也会关注一下她工作的动向,我知道这家叫臻美的公司在小家电的市场份额上,几乎是横扫整个华南地区,总之挺牛逼的。
    再想想汪晓东在数码行业里,不断被传是一靠着拼爹招摇的草包,我瞬间对他还挂着一大公司采购总监名衔的事释然,问过戴秋娟他后面倒没有使绊子为难戴秋娟后,我放下心来,又跟她毫无边际扯淡几句,就让她去陪她家男人了。
    挂了电话,我眼看着夜色渐浓,就跑去洗澡了。
    等我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再抓起手机想找点乐子,我赫然看到在不久前有一个相同的陌生号码,连续给我打了5个未接来电。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打电话那个人的迫切,也没想太多,我赶紧给回拨了过去。
    让我有些应接不暇的是,那头传来的第一句话是:“唐小姐你好,我是夏莱。”
    在以为夏莱是张代他女朋友时,我对她的心情挺复杂的。然而在得知她原来是张代的姐姐后,这种复杂的心情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变本加厉。
    努力稳了稳情绪,我客气而疏远:“夏小姐你好,请问有事?”
    应该是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浅浅冷淡,可夏莱那涵养真的是杠杆的,她浅笑的声音很是得体:“唐小姐,大晚上的打扰你,我很抱歉。不过我这边确实有件比较紧急的事,需要你的帮忙。”
    真的莫名其妙,夏莱的语气普普通通的,却似乎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我那些刻意的小疏远,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居然配合顺着她的话茬:“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夏莱的声音微微一敛,变得认真了一些:“我家那个傻弟弟张代,他今天跑去找他一个大学曹同学,下重手把对方打进医院了。刚好他那曹同学的老爸,与我爸私交不错,两方家长就商量着和解。可张代就一拗脾气,不管我怎么劝他给道个歉,把这事结了,他都不愿意。现在这事闹得太僵,搞得不太好看,我也是实在没法了,才想到找唐小姐你帮忙过去劝劝张代。”
    我是万万没想到,以前老是主张和谐协商解决问题的张代,他会那么冒进的跑去打架。
    而现在夏莱找到我,想必她对我与张代之间的揪扯知晓一些,我不禁有些别扭,总觉在夏莱面前被掀开了一层布。
    即使内心对张代情况未明有些焦躁和担忧,可转念一想夏莱说两家私交好啥的,想必曹景阳家里也不敢对他怎么着,我的理智很快回到身上:“对不起,这忙我大概帮不上。”
    夏莱着急了:“唐小姐,我知道我确实很冒昧,请你体谅一下我做姐姐的心好不好?”
    真的跟张代比起来,夏莱更会说话,接下来她连番各种轰炸各种攻势,像我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竟然一个鬼迷心窍心软,勉强答应我陪同她过去看看。
    真不知道他们家有钱到啥地步,这次夏莱开的是一辆迈巴赫,我坐在副驾上,彻底推翻我之前斩钉截铁说车就一代步的东西贵的便宜都不一个样这种理论。
    带着一种自小培养出来的素养,夏莱一路都在体贴照顾着我的感受,直到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就挺亲厚地喊了一声爸,然后她把手机贴在左耳边,一直凝神贯注倾听着。
    可是约摸两分钟后,夏莱的神色一变,她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爸,中州现在大部分的客户资源,都是张代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他这两年的成长和努力,我们都有目共睹,你不能因为他这次犯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错误,就要对他过桥抽板!你现在去抽中州的客户资源,是想逼得张代没路走!”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夏莱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微颤,她再开口,声音抖动得更是厉害:“爸,我不想惹你生气,可我还是得说!张代他也是你张大有的儿子!这二十来年他承受的东西已经足够多,爸你能不能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明显是夏莱的话还没说完整,电话那头已经剩下嘟嘟声。
    颓然将手机丢回到卡槽内,夏莱拼命掩饰着情绪的翻涌,她故作淡定对我说:“抱歉,让你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面却翻江倒海,反复将夏莱的话回放分析着。
    最终,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张代与张大有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张代在家里是最不受待见的局外人。
    这让我不禁难过。
    而夏莱似乎也是如此,于是我们心照不宣地沉寂下去。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夏莱将车停在盐田万科东海岸一处独立别墅的庭院。
    没能一下子摸清楚这里到底属于谁的地盘,我就屏住呼吸只管跟在后面,不多时就有人客气地将我们带至三楼。
    我这才发现三楼的走廊,站了八九个彪形大汉。
    在我短短二十来年的人生光景里,我也就只在电视剧里面才见过这阵仗。对于未知我还算怀揣着敬畏,埋头懵懂最后跟着夏莱进了一个房间。
    门啪的被重重摔上,我被小小吓了一跳,没能控制住的“诶”了一声。
    等我反应过来,我略显尴尬,抬起眼帘打算笑一笑破解自己的困局,却不料蓦然对上了张代的眼眸。
    可这四目相对,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秒,张代平坦的眉宇忽然皱成一团,他不再看我,而是将视线急急转移到夏莱的脸上,他挂着彩的脸,肌肉微微一动,他开口就说了一句让我感觉自己特别多余,自觉自讨没趣的话。
    ☆、第31章 这玩的哪一出?
    似乎有很多情绪沉淀,却又像没有太多情绪修饰,张代说:“你把她带来这里做什么?”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当着面不呼其名,只以“她”来替代,是特别无力的事。
    郁闷油然而生,卡在胸腔噎得我焦躁不已,而我简直是自作自受,前不久才一副斩钉截铁的决绝样要与张代相忘江湖,今晚又一个脑子抽风拗不住夏莱的再三软硬兼施,来到这里自取其辱。
    没再多作踌躇,我压抑住内心奔腾的小野马,算是给夏莱面子,我还算客气说:“夏小姐,既然这里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那我先走了。”
    不得夏莱与张代有任何回应,我三作两步把门重重拽开,作势就要走出去。
    可我还真是特么的太天真了!
    原来走廊上刚刚站得笔直笔直一动不动的彪形大汉,他们不是摆设。
    最靠近门边的其中两个,他们很快堵在门前,面无表情说:“小姐,你暂时还不能出去。”
    我了个擦擦,人家撂完这话,干脆利落将门给拍上。
    懵逼了几秒,我转回身,皱眉:“这玩的哪一出?”
    夏莱朝我走来几步,与我隔着半米距离,她歉意浓浓:“唐小姐,实在抱歉,我刚刚没告诉你,我们这是到了曹同学的家里。只要张代打架的事一直没得到解决,那我们就必须呆在这……”
    她话还没说完,张代已经大步流星强行穿插在我与她中间,他借用身高的优势,将夏莱遮了半,而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脸冷硬得像块冰,而张代的语气里似乎也挂着一串冰霜,顺带夹杂着浅浅的怒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唐二带到这里,就是想逼我给曹景阳那个禽兽道歉!夏莱,你真的让我太失望!”
    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夏莱的声音却稳得跟什么似的:“刚刚爸打电话给我,他说不管你因为谁因为什么事而动手打人,可如果你和曹景阳这事不赶紧了结,他会直接动用他的人脉砍掉中州大部分的资源。张代,你往中州里投放了多少努力,我看得到的。我不愿意看到你就因为这点小事,要面对接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风声鹤唳你懂不懂?能让你动手,我也清楚曹景阳确实是触犯了你的底线,可你动手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就算你不愿意理会爸的怒火,但曹军不好惹你不知道?你以为我是多闲的大热天不找个美容院舒舒服服躺着等人伺候,为你东奔西跑的?我是你姐,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还能指望谁管你?”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吧,张代的语气中全是情绪层层重叠摸不到脉络的疲惫,他的声音沉得像贴着地板发出来一般:“对我来说,把曹景阳打到残废,再也爬不起来才算是大事。至于张大有,就算我不犯错,他不高兴的时候,还是会拿我当出气筒,我已经习以为常。而我既然有本事将中州盘活一次,我就有本事将它盘活无数次。其实你压根也不需要管我,从小到大什么事都靠我自己,我已经习惯了。”
    停了停,张代加重语气:“夏莱你把唐二牵涉进来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曹军是个什么人!你这是在逼我去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
    贴着腰间的手指,蜷缩起来捏成小小一团,夏莱静滞一阵,满满颓然:“我只是不希望你和爸闹得太僵。张代,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尽了他的冷眼和折磨,可他始终是咱爸,他也有自己的苦处。或者现在你稍微朝他服软,他会心软一些,两父子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是不是。你一直这样跟他闹,对你也没有好处。”
    嘴抽动着,眼角腾出一丝皱意,张代站直了身体,没再接上下来的话茬。
    沉寂了大概半分钟后,夏莱再开口,语气中已经是妥协:“我错了还不行,那我把唐小姐安顿下。”
    我杵在原地,看着张代与夏莱这一场对峙,内心的感受繁复到难以形容,只有那涩意真真切切地贯彻着始终,让我的眼睛有了浅浅的发烫。
    就在我拼命想要将这些发烫压制住,别让它越发澎湃到不能自控,夏莱越过张代,挨得我更近,她眨巴着眼睛看我,她的眼眸中盛满了真切的歉意:“唐小姐,我很抱歉把你骗到这里来。我实在是心急,没办法了才出这损招。不过你不要着急,等会我打个电话,想办法找人带你出去。今晚实在麻烦你走这一趟,回头方便,我请你吃饭赔罪。”
    我感觉我上辈子肯定是猪八戒,总之面对着美得让我一直看一直看都找不到瑕疵的夏莱,再看她灵动眨巴着的眼睛,我真的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啊!
    忙不迭的摆手,我说:“没多大关系的,反正我今晚也没事。”
    感激的朝我点头,夏莱掏出手机,可她却在拨号时停滞了一下,再扫了张代一眼后,夏莱再朝我示意一下,随即朝门那边走去。
    她将门拨开,依然有大汉挡在门前,但夏莱微微歪了歪脸,说:“两位大哥,我要出去打个电话,我不走远,我就在走廊那里,你们看着我,好不好?”
    果然那种美到惊心的漂亮妞到哪里都能吃得开,那两个板着脸的大男人,居然轻而易举给她放行了。
    随着门被关起来,这里瞬间只剩下我与张代。
    这个房间其实挺大的,可我不知为啥顿感它的狭迫,就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找了个角落呆着了。
    不料,张代冷不丁疾步上前,不一会就站到我面前来。
    我忽然有些紧张,一开口就磕巴:“你…干嘛?”
    凝视着我,张代似乎浅叹了一口气,他说:“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真心没想到他丫的像条竹篙似的蹿过来,就是问这种跟天气怎样啊这种平常的问题,我愣了愣,居然不自觉与他互动:“吃过了,你呢?”
    明显怔了又怔,张代的眼眸中闪过半缕稍纵即逝的亮光:“我不饿。”
    顿了顿,张代的话锋一转:“等会夏莱找人来,你跟着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虽然曹景阳这人渣被打得半死不活,让我痛快不已,可我却不能表现出来。
    在心里面权衡着纠结着罗织着,小半响后,我假装风淡云轻:“你傻不傻,跑来打曹景阳做什么?这事都过去好几年,早化灰了。现在好了,惹麻烦了吧。”
    眼眸里掠过一丝凶狠,张代倒是干脆:“我没把他打死,这还是便宜了他!”
    没在我的面前掩饰任何的情绪,张代那种凶狠和干脆并未维持多久,就被接踵而来的懊恼所取代,他像一只泄气的气球似的:“不管我现在做什么,都是亡羊补牢为时太晚。我做再多,也无法弥补我因愚蠢和不信任带给你的伤害。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扭转过去。我不后悔把曹景阳打一顿,可我没想到会把你扯进来。”
    再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张代眼眸中繁厚的纠结一览无遗:“真抱歉,让你遇到我。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活法,我把你的生活捣乱了。捣得一团糟糕。”
    原本经过一天的沉淀,我以为我已经将自己内心那些生生不息的动荡彻底镇压住,可偏偏张代这么简简单单几句,又轻而易举挑起我内心的万丈巨浪。
    这些话被我在大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我不过反复嚼动两次,就自觉我嗅到了张代终于在打过曹景阳后多少获得了释然,他彻底接受了与我相忘江湖的现实,他现在说的这些,是含蓄而正式地与我道别。
    与我们那段纠缠两年的时光道别,也与那段开头太美结局太丑的所谓爱情道别。
    我本该庆幸他终于放下执念放过他也放过我,我本该洒脱对着这六年漫漫时光完美谢幕,可事实上却像是有一大块的石头梗在喉咙,将我所有的语言功能压制得暂时失灵,而我站在原地,将脸埋下来,一言不发。
    好在我和张代之间这一场僵局,并没有拉开多久的战线,夏莱很快开门回来,她丝毫没察觉到我与张代之间的迥异,她略轻松:“唐小姐,我哥就在这附近,他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到,等会他会带你出去的。实在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