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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我失声道:“是个人都知道安老太与我师傅交好多年,这一次在拍卖会上更是不遗余力地帮我们拿憋宝古谱,我大哥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去杀他?!”
    “你大哥?”
    这下就连一直在旁闷不做声的红鲤都将脑袋转了过来,目光之中的诧异让我猛然惊醒,结结巴巴的正欲解释,就见姚二爷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小心祸从口出。”
    我咽了口口水,赶紧给自己连灌了几口酒才稳定下了情绪,对姚二爷说道:“您刚才说的话,是有确凿证据么?”
    姚二爷眯着眼睛道:“憋宝有四绝,观天、相地、踩龙、盘口,其中以踩龙的手段技冠群雄,为一派立足之根本,而这踩龙绝学中,有一记名为锁龙爪的招式,传说练到极致五指的坚硬程度以及力度,可单手撕裂蛟龙的喉咙,取其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我看着姚二爷饱含深意地目光,身体微微颤抖,道:“你是说白无常……”
    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道:“白无常当年全盛之时就是凭借着一手踩龙绝学名噪天下,只是在断臂之后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第一次复出便是为了玉儿血洗了几家豪门,其惨死在他手底下的所有尸体,无一例外全都是在一瞬间被外力拧断了脖子,身首异处。”
    说着抬起了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和安老太的死法,如出一辙。”
    “安老太是被人拧掉了脑袋?!”
    我腾地站起身,却被姚二爷拉着手坐下,将我面前的酒杯倒满之后说道:“安老太的尸体经检验过后并没有外伤,是被人硬生生将脑袋从脖子上扯了下去,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着众多大佬的面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件事,其手段跟招式,除了白无常,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对于安老太的死,姚二爷肯定不会骗我,可是如果就此认为我大哥就是杀害她的凶手,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单不说他有没有杀人动机,一个人就算是蠢到了家,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动用自己的成名绝技去暗杀一个人,其做法跟当着众人面,大摇大摆地走到安老太跟前说我要杀你没什么区别,以我大哥的城府是绝不可能做这等没脑子的事,可是安老太为什么会死在他的成名绝技之下,难道说是有人想要故意栽赃陷害?
    姚二爷一直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没有说话,直到像是从我眼神中看明白了什么,才淡淡说道:“想明白了?”
    我如梦初醒地吸了口气,道:“有人想要栽赃陷害白无常,或者说想借古彩门或者整个偏门之手来砍掉八爷的左膀右臂,然后为清理筢子行铺路。”
    姚二爷点点头说:“之前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以白无常不谙世事的作风,怎么会为了你一个少东家,冒如此大的风险去赴何世杰的鸿门宴,还会如此轻易就范,说句不好听的,你个少东家死了就死了,八爷大可以另找人选重新坐上这个位置,可是他一出事,整个筢子行等于塌了半边天,孰轻孰重以他的见识不可能不清楚,现在想来,何世杰身后那人一定是知道了你俩的关系,才会特意给你送去那张请柬,逼着白无常就范。”
    “而且……”
    姚二爷淡淡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藏在何世杰身后的黑手一定是从你们筢子行出来的,而杀害安老太,则是他亲手所为!”
    我被姚二爷说懵了,大脑中一片空白,印象之中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与整个筢子行势不两立的敌人,要非说有的话,难道是他?
    想通之后我在这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起身就像回去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玉姐,可是姚二爷却淡淡地摇着头说:“从这里到进城,很长的一段路都荒无人烟,多事之秋,不要做这种让自己身陷险境的举动,你今晚就在这休息,而且你真当玉儿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连这点都看不透么,你太小看她了,栾玉可不简单呐。”
    说着自饮了一杯道:“而且我现在既然还是盗门的大掌舵,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欺负到自己门内还坐视不理,青鲤还有我几个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明天就全都赶回来了,到时龙老大也会亲自替你守风坐镇,再加上白无常和玉儿,就算是真的撕破了脸皮,也不能落了咱盗门的威风,记住,狗咬你一口不是让你打回去的,而是直接一刀子扎心,取了它的狗命,让它永远不能对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这才是真正的打狗之道。”
    我被姚二爷的话说的有些热血沸腾,二话不说便端起了酒壶一饮而尽,姚二爷又让红鲤去取了两壶酒,等到吃干抹尽了,两条腿连站都站不稳了,在千叮万嘱他一定要给玉姐打个电话报平安之后,便在红鲤的搀扶下到一边的客房休息。
    我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多酒,睡到半夜脑袋胀的跟点了炮仗似的,口干舌燥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水喝,等来到了院子,趴在水龙头低下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凉水之后,抬起头正准备回去,正看见在一旁的老桂花树下面隐约坐着个人影。
    当时把我给吓了一跳,可是借着月光看清楚那人是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打了个酒隔,说:“红鲤?你没睡啊?”
    那会儿月光正盛,如水银泻地洒满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红鲤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裙端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椅上,一头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笼罩下像是在闪闪阵阵白光,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低垂的眼眉微微抬起,看了我一眼,又重新转了回去。
    我强撑着酒醉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荡了过去,来到她对面坐下,就见她一只胳膊靠在石桌上用手撑着脑袋,目光落在桌面的残局上,不由得好奇道:“你也会下棋啊?”
    红鲤没有理我,而在这时起了一阵夜风,风吹动着树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却见红鲤突然伸手捻起了桌上的一枚棋子,挥手一扬,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棋子穿透树叶打在墙上,却没有碎,反而是洞穿了砖石,深深嵌入到了墙壁里。
    我看着有些愕然,这轻轻一挥手的力道得夸张成了什么样子才能做到,不由得下意识地将屁股往石凳子后面挪了挪,接着就看到红鲤摊开手掌将整个桌面上的棋子一把横抓,接着“啪啪啪”全甩了出去,而目标,则都奔着同一个方向而去,那颗定在墙壁里的棋子。
    可是随着一声呼啦啦石子落地的碎响,所有的棋子仿佛都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击中目标,无一例外地在洞口的边缘留下一道白印,散落一地。
    看着红鲤脸上神情微愠,我连忙拉住她说:“算了算了,喝多了眼花,看不准正常,明天睡醒再打,肯定打的中。”
    红鲤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转动着目光看着我抓在她胳膊上的手臂,吓得我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可看着她忽然又落寞下去的神情,再看了眼落在远处的棋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疑惑地问道:“你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红鲤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沉吟道:“当时在长白山木屋的时候,以你的五官敏锐程度不可能对潜伏在周围的敌人一点察觉都没有,毕竟都是一些草莽土夫,是不是狼妖对你做了什么?”
    “狼妖?”
    看着红鲤满是疑惑地眼神,我才想起来她当时昏迷了过去,对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我想了想说:“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
    红鲤木讷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微微吐了口气道:“我没事。”
    我一下子被噎的有点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仰着脑袋看着挂在夜空中的明月,轻轻叹息道:“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的看月亮了。”
    “你很喜欢月亮么?”红鲤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目光落向红鲤正要开口,却发现她也在同样看着我,一双明眸胜似天上的繁星,干净又清澈,长长的发丝被风拂过脸颊,四目相对,空气都在此刻凝固了下来。
    许久过后,红鲤眼眸转动,将目光挪向一边,淡淡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别睡晚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
    二人说罢各自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叫醒我的不是姚二爷,也不是红鲤,是玉姐。
    我睁着惺忪睡眼看着玉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昨晚喝多了,二爷跟你说了吧?”
    玉姐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身后的屋子内扫过,像是有些失落地说:“看来姚二爷昨晚安排的不是很满意呀?”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话里的含义,接着就见她笑了笑说:“不逗你了,看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姑姑
    当我和玉姐走进正厅的时候,姚二爷跟红鲤正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饭,看见我俩进来连胜招呼:“来来来,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起来吃点。”
    玉姐点点头笑着坐到了姚二爷身边,我站在那里瞅了一圈,发现好像就只剩红鲤身边还有张凳子,犹豫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还是坐了上去。
    早餐就是些简单的白粥配咸菜,坐下之后看着余光里正轻轻夹着菜的红鲤,再联想到昨晚的情景,一时间有些尴尬,白粥就着白粥,头也不抬地就开始吃了起来。
    期间桌面上一直很安静,等我将碗里的白粥喝完,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有些耐不住地打破平静问玉姐,道:“玉姐,你让我见的人呢?”
    玉姐淡淡地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抬手看了下时间,点点头道:“应该到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大门被轻轻叩响,随着姚二爷的一声招呼,门被仆人打开,一位穿着红袍大袖的女孩在众人的目光中从门外迎面走了进来。
    女孩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身高不到一米六,脑袋上的冲天辫扎的老高,乍一看就跟个瓷娃娃似的,可是等她走进屋,才发觉与之不相配的,是那双眼睛。
    不知道在她这个年纪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一双眼睛里饱含岁月风霜,其无意间散发出的老成与淡然,就算是跟姚二爷相比,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孩进屋之后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然后就见玉姐起身来到她身边笑着道:“这位是古彩门的大戏法师锦月锦姑姑,今天是特地来与姚二爷还有小乙商议明晚宴会的应对之策的。”
    说罢转头看向我说:“小乙,快叫人。”
    锦,锦姑姑?
    我咽了口口水,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穿着红袍的小萝莉跟姑姑这个称呼扯在一起,可是见玉姐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还是极其别扭地张开嘴道了一声:“锦姑姑好。”
    小萝莉老成地冲我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姚二爷身上,淡淡道:“二爷这些日子有劳了。”
    姚二爷将勺子放进碗里,擦了擦嘴,笑着摆摆手说不碍,接着吩咐佣人将吃饭的桌子撤了下去,众人分宾主入座之后,才看着小萝莉道:“锦家姑姑这次来,不知道是代表锦家,还是整个古彩门的意愿?”
    “锦家。”锦月道。
    姚二爷点点头,拿眼睛看了玉姐一眼道:“那也就是说,安家还不肯松口,咬定了安老太的死跟筢子行脱不了干系?”
    锦月端起桌上的茶碗,沉着眼睛道:“安家现如今跟千门何士杰一个鼻孔出气,看准了大掌舵的位置誓要将我锦家排除门外,所以在明天的晚宴上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否则倒霉的可不止你们筢子行一家,就连我们古彩一门也要受到波及。”
    二人的对话我虽然听不大明白,可隐隐觉得这古彩门内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风平浪静,恐怕在任何一个名门大派里都少不了老索头儿那种有着狼子野心妄图搅云弄海之辈,只是单从上话面上的意思来看,安老太与我筢子行素来交好,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跟与她对立的锦家合作,而安家又为什么会违背安老太的遗愿跟何士杰合作,非要死咬住我们不放呢?
    玉姐沉默了半响,在这个时候接话道:“照着最坏的来算来说,明天晚上一旦动手,安家那边帮着何士杰出手的几率有多少?”
    “百分之百。”
    锦月想都没想便答道:“这是安家想要掌控古彩门最有机会的一次,四大古彩师都悉数到了成都,再加上千门以及索命门高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锦月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可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但是我却对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大哥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玉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过多言语,接着就见姚二爷淡淡说道:“盗门以及筢子行这边就不劳锦家多心,只有还在老头子的一亩三分地,就没人能掀的起什么风浪,你直管回去禀报你家家主,如期赴约即可,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锦月点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明晚锦家全凭二爷吩咐,告辞。”
    看着她转身离开了院子,我不解地对姚二爷说:“二爷你昨天晚上不还挺担心的么,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有把握了。”
    姚二爷闻言哈哈大笑道:“跟这种人谈合作,你不拿出十足的底气跟把握,等到了明天晚上只会多了一个摇摆不定的看客,而不是一个不遗余力的帮手。”
    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目光盯着我说道:“记住,让人替你卖命不要让他觉得是在白白送死,做人要做宋江而不是晁盖,性情中人在这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社会是活不下去的,关键时刻脑子才是最能保命的东西,要学会当领导,而不是当大哥。”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对玉姐道:“这次除了白无常外,四大判官不会出手么?”
    玉姐皱了皱眉头说:“何士杰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邀请我们过去,肯定是已经把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全都算在了里面,要是真是狠下心来痛下杀手,恐怕四大判官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万一真出了什么闪失,整个筢子行无异于被一网打尽,所以我想……”
    “诶~”姚二爷挥手打断了玉姐的话说:“你们几个要是出了事,留他四个老家伙能顶什么用,在这个节骨眼上畏手畏脚倒不如放手一搏,直接给他来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要不然就算逃过了一时,也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玉姐先是一愣,可接着摇摇头说:“不行,那人的实力太强大了,恐怕凭借着我们几个还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只能将风头拖过去,等八爷回来才能再做了断。”
    “那你觉得他会给你们这个时间么?”
    姚二爷拿手在桌面上轻轻点指道:“要是老头子没猜错的话,黑龙印,八爷早就交给小乙了吧?”
    我闻言一个激灵,看到玉姐诧异地眼神,正想说不是我告诉他的,就见姚二爷摆摆手说:“我跟老八相识这么多年,他的心在哪我很清楚,趁这个消息走漏之前,明天晚上对你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别等到失了白无常再去后悔,可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喽。”
    姚二爷的话让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玉姐手中攥着茶杯神冷目凝,眼睛半天都没有眨过,显然是在做一项艰难的决定,我在一旁也不敢吭声,目光游离于桌面上的三人,等了半响,就见玉姐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道:“嗯,我现在就回去通知他们。”
    说着起身就要走,我赶紧想要跟出去,却被玉姐拦住说:“长生当已经不安全了,你留在二爷这,明天一早我再来接你。”
    “长生当不安全?”
    我紧张地看着玉姐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玉姐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只不过你要是回去的话,恐怕就要出事了。”
    我不太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可见她坚持如此,也只好将她送上车,等车子完全消失在了视野尽头,才转身折回了屋子,看着姚二爷说道:“我怎么感觉玉姐在骗我?”
    姚二爷点点头,叹了口说:“恐怕那边已经要对你下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博弈
    “那玉姐岂不是有危险?”
    我一听就想往追出去,可是姚二爷却叫住我说:“你现在对她来说最大的帮助,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玉儿那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无暇分身再来保护你呀。”
    “保护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喃喃道:“嫌我是我个累赘么?”
    姚二爷微微一笑,招呼我坐他身边说:“玉儿见惯了大风大浪,几次力挽筢子行与生死危机关头,那边的事情她自会处理好,而且也不是嫌你是个累赘,眼下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布棋,而你作为当中最关键的一个棋子,越少露面对他们来说就越是个大的威胁,我这院子虽然看起来破了点,可是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在我的地盘直接将手伸到这里来,而且你越是淡定,他们就越摸不透你,存在求胜之心,就难免要上当,所以只管放平心态,陪老头子聊天下棋,让他们干着急去吧。”
    我看着姚二爷胸有成竹的神态,深吸了两口气,点点头说:“一切都听二爷安排。”
    “这就对了嘛,一个人的神经若是太紧张,遇到了危险的事,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况且这次有整个盗门对你鼎力相助,我就不信区区一个何世杰,还真能拿你怎么样了!”
    姚二爷说到最后,一股子由内到外蔑视一切的气势油然而出,轻轻拿手点着桌面,对红鲤道:“你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红鲤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