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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瞿嘉沉默半刻,轻声说:“我知道。
    “我不亏欠他,我不会对不起他。”
    ……
    第69章 梦想
    周遥那天还跑去他哥们儿潘飞家混了一下午, 刻意给自己制造一番不在场证据。
    晚上拎着书包回家时, 自己也心知肚明瞒不住什么, 他爸妈问他他就准备坦白交待了。他喜欢他的瞿嘉同学他骄傲,说出来没觉着会害臊或者害怕的。
    对于一个一直以来优秀而优越的孩子, 周遥反而没多少心理压力。喜欢瞿嘉有错吗?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顺理成章,这么多年一路牵着手走过来的,我们俩就亲密无间, 我不喜欢他喜欢谁?
    哪天变心喜欢别人了才奇怪了。
    他老妈破天荒的在家做家务呢。俞静之在他的房间里精心为他收拾, 擦地, 整理书柜和学习用品,铺床。房间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床头柜竟然还摆了一瓶新鲜的花。
    俞静之对儿子说:“你的房间擦这么干净, 我也难得帮你擦一回,以后我每天帮你打扫,擦擦,你每天回家睡觉, 成吗?”
    周遥一怔, 连忙答应:“我知道了么。”
    俞静之又说:“以后学习越来越忙,球队训练也要张弛有度,其他事情、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先放一放, 收了心准备分班、会考吧。很快就要高三了,人生大考,明白吗遥遥?”
    周遥埋头翻他的书包, 点头:“嗯……”
    他老妈每天早上开始为他做早点。
    以前从来懒得做,以前全家都吃买现成的面包鸡蛋牛奶火腿培根,觉着西洋人吃法也挺健康还营养均衡。后来,周遥回忆起,就是在那一个月间,他妈妈突然开始做早饭,厨艺简直飞速精进,很快的芝麻酱糖花卷、各种甜粥咸粥甚至糊塌子都会做了,全是俞教授以前看不上眼的不健康的碳水化合物堆积。饭桌上,一晃还以为这是瞿阿姨给他做得饭呢!
    周遥也就不再去学校门口的早餐桌吃了。
    放学尽量准时,每晚老老实实地回家睡觉,暂时不敢再出幺蛾子,母子之间对某些事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都刻意回避“瞿嘉”这个敏感话题。
    晚上周遥在房间看书,俞静之进来,送一杯果汁或者牛奶,静静地坐一会儿,就盯着书桌灯下摆的一只纸鹤。
    某家酒吧的点餐单叠出来的那只纸鹤。
    周遥觉着他老妈都知道吧,但是每天给他收拾房间,也没把那只纸鹤给他扫走扔垃圾了。
    周遥那时候就喜欢搞浪漫的小动作,悄悄地跟瞿嘉互换了枕巾。
    他在自己枕巾下面,还垫着一层瞿嘉的枕巾。平时床上看起来铺的是自己的,每天钻被窝儿里一揭开,就枕着瞿嘉的枕巾睡觉。想着瞿嘉那边儿也枕着他的,就假装俩人是在同床共枕。
    他腕上仍然戴瞿嘉给他编的手链。
    常踢球,总出汗,每天洗两遍澡,那根红绳就特容易糟。周遥的高中三年,红绳换过一条又一条,为他编手链的那个男孩儿,他没换过。
    高二学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处在这个年纪和人生十字路口上的少年们,其实目标都不够远大,心思都尚未明确,一个个都像飞出角落的小灰蛾子似的混混沌沌、纷纷扰扰,受惊了再彷徨地抱成一团,向着那隐约透出未来方向的光明之处,成群结队的涌着就去了……
    前一学年选修过游泳、篮球、足球,高二这年,俩人体育课同时选修了男排。
    这个项目周遥不算擅长,但能凑合打着玩儿。他在体育方面都能罩,天生身体素质好(除了游泳那事后来多少年都游得磕碜)。
    这个项目瞿嘉很是擅长。
    刚上了第一节 课,瞿嘉就被教练特意招呼过来,戴上一枚花色袖标,升任为oooo排球课的队长。
    瞿嘉弹跳特别好,周遥大腿上练出连环肌肉群也蹦不起那么高。排着队练发球时,眼瞅着瞿嘉同学只助跑了一步,平地拔起五尺高,脚底下一群男生看得目瞪口呆的,自带弹簧机啊。
    排球如一发炮弹直奔对手的底线,把对面场地负责接球的几个砸得直往边线方向四散逃跑。
    教练瞅着那群逃跑的:“躲什么啊你们几个,接啊!”
    潘飞站在网子对面:“卧槽,怎么接啊?我护头吧。”
    教练喊:“刚不是教给你们了吗,放低你重心,注意你手型!”
    周遥在这边笑着抖一抖手指:“鱼跃啊你,飞哥,甭犯懒!”
    脚下就是一块特别瓷实的黄土地,鱼跃你个鬼啊,潘飞回敬道:“教练,瞿嘉的发球轮我们弃了,我们放他过!我们等着接周遥的!”
    “还瞧不起我,是么?”周遥手里转着那个排球。
    潘飞还就瞧不起他了,一排队员蹲稳马步摆好手型,专门等他发球。周遥果然被吓得发球触网,底下一片给他起哄的。
    二发的球终于过去了,对面迅速组织反攻,把球几下就给他弄回来。
    “瞿嘉,瞿嘉!”周遥站在后排只能乱喊,“啊——”
    球再被接起,也没战术可言,“梆梆”两下,一传二传都往天上打鸟儿了,忒么都没传到位,教练站在场边“扑哧”先笑场了。
    原本站在四号位准备扣球的瞿嘉,哪接得到球啊。瞿嘉把队友挤开了,横身直奔那个乱飞的球,跃起高度很轻松就在球网之上,指尖一拨,就把那球从网子这边拨拢到那边去了。
    落地,得分。
    潘飞往后一仰:“哎呦我去,还是没防住!”
    周遥这边得意得鼓掌,大笑,嘉爷帅的。
    瞿嘉身高只有一米八一,摸高能够到三米多。在家练的,一蹦就直接摸到房顶,周遥服了。
    学生手里都开始有钱了,挺多人买佳能、索尼的便携式小相机,悄悄带进校园里臭显摆。一上排球课,场边就有女生拍瞿嘉打球。
    瞿嘉往旁边瞅了一眼,没说话,没拒绝,也没甩脸色。他现在被拍或者有人追有人写情书,也已经习惯,无所谓了。
    “遥遥,又你发球。”瞿嘉说。
    “哎呦妈啊,能换么?”周遥笑。
    “不能换顺序,就你发。”瞿嘉一摆头,“顶回来了有我接着,发你的球去。”
    瞿嘉现在在大操场上,就公然喊某人“遥遥”,喊特别大声,好像用这种方式自己给自己鼓劲儿。真的需要勇气。
    遥遥,再来一个。
    遥遥,漂亮!
    遥遥,你过来。
    每天都能见到对方,每天都在期盼明天我们两个还在一起,明天早晨这一片叫做“周遥”的灿烂的阳光,仍然热情又慷慨地洒在他这片贫瘠土地上。每天,却又都不确定,明天还能不能喊出这声“遥遥”。
    也是高二那时候,周遥他们校队参加全市足球比赛,再次打进半决赛。随说又没进决赛,再次功亏一篑,但当时国安预备队的教练团在看台上观摩了那场球,记下几名球员的号码,就有朝阳一中校队的潘飞和周遥。
    随即,那边的领队教练就联系到周遥家里,问了籍贯年龄身高体重和家庭状况之类问题。
    下课了,排球队长瞿嘉在场边收拾球网子,在操场各个角落里捡球。
    周遥擦肩而过,轻轻一拽瞿嘉的t恤后摆,递个眼神:哎,求关注。
    拿着佳能小相机的女生躲在铁丝网后边,还没走。瞿嘉往那边瞟了一眼,说:“要拍你就过来拍,你站那儿把我拍得脸上都是网格!”
    女生被惊得“扑哧”一声笑了,连忙摇手:“不拍了不拍了,不好意思,你别生气啊。”
    瞿嘉说:“要拍赶紧的,我要回去了。”
    上次在运动会上偷拍他性感照片的初中部女生,全校传阅他的超短小裤裤造型,瞿嘉后来也没有找人家“算账”。要是男的拍他,他可能就拎着板砖找到人家教室了;是女生,也就算了,还能怎样,拍就拍呗。
    周遥回头瞟了一眼,biu biu射出两枚带火苗的小箭。
    拍完照瞿嘉还说:“拍得好就帮我洗一张,不好看就甭给我看了。”
    女生挺高兴的走了,周遥回头射出来的已经是两枚熊熊燃烧的火焰弹了!
    瞿嘉望着周遥背影,默默地跟随,两人再次坐在操场足球网的正中央,那道球门线上,坐看夕阳西下,燕山风起云涌。
    “跟你说件事啊?”周遥道,“国安俱乐部教练找我了,青年队,让我去试训,你说我去不去呢?”
    “去呗。”瞿嘉说。从潘飞那里都听说这事了。
    “你想让我去啊?”周遥瞅着这人。
    “我怎么想又不重要,”瞿嘉说,“你愿意继续踢你就去,有机会就试试看。”
    “我也不知道……”周遥低声道,“我妈我爸不想让我去,肯定还要考大学,绝对不可能耽误高考或者就不念大学了啊。”
    “你爸妈不可能让你不念大学,不考清华都不行吧,那要反天了。”瞿嘉看着周遥,那表情就是一丝一毫都不意外周遥家里的决议。真不意外。
    “嗯。”夕阳的火光映在侧脸上,周遥自己也点点头。
    他真心喜欢踢球,学生时代最丧心病狂的“癖好”第一是对瞿嘉,第二项让他痴迷忘我的就是踢足球,也练了这么多年。然而,这条路已经走到头了,眼前就是一道坎,已不可能再继续走下去。
    假若是唐铮那样的学生,国安这样正规职业化的俱乐部过来挑人,能相中你是你丫的造化,二话不说肯定就去了。
    可他是周遥。
    他怎么可能放弃学业去踢球?笑话。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要考清华的,年级主任都能直接把志愿替他填了,不准他报别的学校。朝阳一中每年就指望这几个学生的高考成绩,为学校争光添彩,每个学校都要拼考上北清的毕业生人数啊。
    每个少年心底都曾怀揣青春与梦想、热血与激情,而属于周遥的生活理想,属于他的诗和远方,注定是要败给他的“优秀”。
    他和瞿嘉之间,那道过不去的坎,也是因为他的优秀。
    “刚才浪得你啊?”转移话题,周遥斜眼瞅着他的男朋友。
    “我浪了么?”瞿嘉说。
    “你以前当着我面儿你敢这样?”周遥说。
    “照片拍得好看我就送给你。”瞿嘉很拽地一笑。
    周遥顿了几秒钟突然暴起,伸手就是一记黑虎掏裆!
    瞿嘉迅速往旁边一闪,敏捷地躲开那只袭裆黑手,周遥一把没抓着“三棱柱”,怒不可遏,迅速转移目标一掌掏了菊花。
    摸得还真准。瞿嘉那时反应凌厉“啊”一声就滚走了,捂住自己后门,掩饰那种极为陌生和别扭的触感,很凶地瞪着周遥:你摸哪呢?
    周遥一乐,怎么啦?
    我就摸摸你,我又没摸别人。
    每天自习课后都老老实实按时回家,两个好孩子禁欲很久了。
    年轻人生龙活虎,都有点儿饥渴。求而不得,多么的想念对方。
    “其实请我我还不想去!”周遥高昂着下巴,面对夕阳斜照的方向,“我又不是你们国安队的球迷,我算北京人么?”
    “不是么?”瞿嘉斜眯眼瞅着,“你算哪儿的啊?”
    “老子还要考虑考虑我算哪儿的。”周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