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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单伍这年纪,不可能没结婚。妻子照片魏北见过,很标致的女人。两人属于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再加多年来一直没要孩子,早就各玩各的。富婆在外包养小白脸,倒是不想自家老公也偏爱小男生。
    今晚酒局人挺多,魏北进包厢时,二十几号人已互相敬上。外围女三四名,其他都是男人。单伍坐在包厢门对面的上八位,一眼瞧见魏北,笑着道:“小北,你来。”
    有人笑得暧昧,有人司空见惯。魏北乖顺地埋了头,穿过人群到单伍身边。
    单伍是搞出版的,在场大多是出版社高层或投资人。只要是饭局就逃不过喝酒,魏北帮单伍挡酒多次。旁人问他是不是五哥小情儿,他也笑着不答。态度暧昧,不进不退。
    这晚同样喝得多,凌晨三点,魏北才将单伍送回家。本不打算留宿,不料五哥将他按在门上,忽地在黑灯瞎火时埋头吻下。
    从嘴唇到脖颈,魏北先是一惊,推搡两下,叫了几声五哥。见对方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真喝多的男人,反而无法办事。单伍高大的身躯罩着魏北,吻了会儿,迷迷糊糊有要睡着的意思。
    魏北简直要气笑了,这人怎么还耍酒疯,以前不这样儿啊。他扶着单伍回房,两人跌倒下去。五哥又抱着魏北的窄腰,埋头在上边蹭了蹭。睡得像一只大猫。
    算了,今晚这样将就睡吧。魏北想,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以免压到单伍。
    翌日魏北走得早。他很少等到单伍醒来。浑身烟酒味,魏北嗅了嗅,还好沈南逸他们今晚才回家。
    沈南逸这人脾气怪,占有欲强。魏北从夜店带回的味道令他受不了,所以时常是到家便洗澡。
    魏北对此有不满,但不说。
    双标狗男人。
    郊区空气好,魏北下车时猛吸一口,只觉五脏六腑被凉薄的空气穿透。
    心情也好。
    他脚步轻快,哼了几句戏词。接着开门,进玄关。
    然后愣住。
    门口摆了两双鞋。
    这回很熟了,他认识——沈南逸和辛博欧在家。
    “唱啊,怎么不唱了。”
    客厅传来一声又沉又冷的质问。
    似讥诮。
    魏北眼看着沈南逸从沙发上站起身,从背对他变为正面他。
    男人面无表情,冷刻的嘴角抿着。两人坚持半分钟,沈南逸主动走向魏北。
    他说:“你的行程我大概知道,还没进组。”
    “夜店跳舞,也不至于昨天那时候就出门。”
    魏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沈南逸用食指拨开魏北的衣领,下方靠近锁骨处,有一个红到发乌的吻痕。
    动作一顿,沈南逸瞳孔一缩。他控制几秒,嘴唇一动。
    “昨晚去哪儿了。”
    魏北偏开头。不敢看他。
    “我不说。”
    第七章
    “我没有向你事事报备的需要。”
    魏北偏着头,继续说。
    “当初是你讲,人前装作不认识,人后只需提供身体和饭菜。至于我和谁交友、我去哪里、干什么工作,你无所谓。”
    沈南逸的食指依然抵在他脖颈处,似一把开了刃的尖刀,快要挑开这层薄薄的皮肤,露出血肉。吻痕红得不像话,魏北今早穿衣匆忙,离开前忘记检查。
    昨晚单伍吻得狠,像咬住猎物的鲨鱼。魏北无法抗拒本能的生理反应,双腿发软喘不上气。他溺入爱海,整个人似在惊涛骇浪上浮浮沉沉。愉悦顺着脊椎骨往上快速攀爬,他环着五哥肩膀,只觉脖子那地儿疼得厉害,咬着唇说了声欲迎还拒的“别”。
    后来单伍睡着,他也睡。宿醉起来脑子昏沉,哪还记得昨晚到底吻成什么样。
    抓个现行不代表“外面有人”,魏北以前遇上过几次,要么是饭局陪酒被吃豆腐,要么是无法用正常脑回路理解的客人,花钱要求给他种草莓。诸如此类简直太多,沈南逸看到,魏北就轻描淡写地解释。
    沈南逸基本不在意。
    可这次不同。
    魏北分明能撒谎,说与骚霍他们出去嗨,霍贾弄的。哪怕是酒精上头没忍住,姐妹磨b也勉强靠谱。
    但他没有。
    故意也好,赌气也好。
    魏北没有。他死死咬着牙关,漂亮的眼睛里带了点笑,说不关你的事。
    沈南逸的眉头缓缓皱起,他以食指指尖顺着魏北颈项上的血管,逐渐移到下巴处。过程漫长,磨心。
    他指尖冰凉,又撩起阵阵酥麻痒意。痒,痒得魏北下意识滚动喉结。他忽然弄不懂沈南逸是个什么意思,没什么好坏表情,亦不说话。
    沈南逸捏住魏北下巴,静静看他几秒。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魏北都不敢忘却今日这个眼神。
    阴郁的,冷沉的,里头富含的情绪太丰富,他一时读不懂。
    也忘不了沈南逸笑着说:
    “小北,你果然长大了。”
    魏北不怕沈南逸雷霆震怒,甚至不怕他拳脚相加。他怕面对年龄的现实,怕沈南逸提及那个数字。
    二十四。
    所有人,都会在这个年纪“被离开”。
    沈南逸说:“我养你到二十四岁,所以你想要什么,得赶紧要。”
    “小北,今天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魏北心一沉,沈南逸不怒自威的话比耳光更疼。他想后退,背部触及大门才发觉退无可退。
    沈南逸就跟着压上来,一字一顿问:
    “想要钱吗。”
    魏北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想。”
    沈南逸笑:“想要钱,就乖一点。”
    魏北感觉捏在下巴上的虎口稍有松懈,微微扬了头。他说:“昨晚和霍贾出去喝酒,他玩起来没分寸。黑灯瞎火以为我是他前男友,啃了一口。”
    有解释。还算合理。
    沈南逸压根不追究真实性,他要的只是魏北“畏惧”。如果一个人还愿对你撒谎,说明他或多或少将你“放心上”。
    赤裸裸的真话不可怕,难过的是对方已无所谓你是否在意。
    “下次让他咬轻点。”
    沈南逸拍拍魏北脸颊,低头看他。他似温柔情人,俯首亲在那个已变乌变暗的吻痕上。
    “上楼去,博欧在。”
    “帮他把鞋擦得亮一点,今晚表演。”
    魏北贴着红木大门,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没由来地血液躁动,喉咙火辣辣的。汗水将后背渗得湿滑,似有余悸。
    沈南逸却不再看他,反身回客厅抽烟。
    日头东升,凌晨至今未下雪。窗户没关紧,沈南逸喜欢在清早吹点自然风,怪癖之一。外边空气冷得叫人心慌,一阵一阵地,将魏北彻底吹醒。
    他换鞋,越过客厅,蹬蹬跑上楼。紧紧捂住脖颈处的吻痕。
    像被鲨鱼撕咬后,狼舌舔舐为其疗伤,那里却滚烫得可怕。
    心如擂鼓。砰砰,砰砰。
    “我说你跑慢点,多大人了性子能不能稳重些。”
    辛博欧站在衣帽间里,正于白黑两色的衬衣中徘徊。
    “你说哪一件好看。”
    魏北关门,懒得抬眼皮,随手指向黑色。辛博欧哦一声,换上白衬衣。他对着巨大镜面整理着装,再怎么穿得干练老沉,也遮不住浑身青春感。
    十九岁。
    魏北看着他,一动不动。
    辛博欧被盯得脊梁发麻,费解地从镜子里与魏北对视:“很奇怪吗?”
    魏北摇头,深吸口气走向鞋柜,“穿哪双。”
    “喏,那个。”辛博欧耸肩,指了指。
    “哎你昨晚去哪儿了,南哥回家没看到你,整个人恐怖得不行。”
    “他喝多了是这样。”
    “确实喝得多,两瓶红酒夹带洋的,走路发飘还硬要赶回来。当时不有影视公司的高层在么,本说给我引荐,结果闹个扫兴而归。”
    辛博欧说话不过脑子,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想炫耀。其实就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他搞不懂沈南逸发什么疯,也不清楚沈南逸这人的真实脾性。
    十几岁的人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或许只限于辛博欧的十几岁。
    魏北讲不清自己对辛博欧的看法,不算情敌,也不算拥有共同的金主。辛博欧的家庭并不差,拿到桌上讲,是高产阶级。典型温室泡出的花草。
    沈南逸拿他当情人看,辛博欧不介意。他不图金钱,不图南哥的背景,仅仅是因为沈南逸吸引他,所以他愿意。
    性开放的年代,精神与肉体忠贞与否,部分年轻人无所谓。
    辛博欧的优越感不是秀出来的,他甚至没有任何炫富炫家门行为。但有的人就这样,他不会直言你与他的差距,却在气场、举手投足与说话的字里行间,摆清你与他的差距。
    温和又直白,杀人于无形。
    魏北曾经羡慕这种人,那些从小无忧无虑,在温室长大的孩子始终是不一样。他们没有过早被社会打磨,被残酷现实熔炼,他们一颦一笑,甚至讲出的梦想都带有天真成分。
    而魏北没有,谁知道他也想如此天真。但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