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唐家就是另外的一个风格了,其实唐爸爸和唐妈妈骨子里也不是那种专横霸道的父母,唐弘业从小到大的每一个重要决定基本上也都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本心。但是唐妈妈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有些时候杜鹃会忍不住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为了跟唐弘业唱反调而去唱反调,就想看唐弘业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囧样子,而唐爸爸就毫无疑问了,他从来不会主动去坑儿子,但是这二十几年来也是一如既往、坚定不移的站在老婆的那个立场上拉偏架。
所以唐家的家庭氛围就要相对热闹多了,就像是麻辣火锅一样,鲜艳热烈。
杜鹃对自己家的家庭氛围是很适应也很喜欢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同样的喜欢唐弘业家里面的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总会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于是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就都得到了解决,唐妈妈怕杜鹃一个人值班太孤单,坚持要把唐弘业留下来陪杜鹃多呆一会儿,她和唐爸爸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然后按照之前说好的,唐弘业从“室长”迅速提升成了“厅长”,虽然说卧室被临时征用了,换来的是每天下班回到家,两个人就有一桌子丰盛的热汤热菜可以吃,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唐弘业再怎么跟着钟翰他们紧急培训,手艺终究还是照比久经炒场的唐爸爸差上一截,于是唐弘业父母来到之后的两三天,杜鹃和唐弘业两个人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
不过这种幸福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就接到了一个案子,之前那一段时间相对比较闲适规律的生活节奏暂时画上了句号,两个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接到出现场的通知是在这一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杜鹃接到了电话之后,赶忙起床换好了衣服,本来打算悄悄的到客厅里面去叫醒唐弘业,免得打扰了唐爸爸和唐妈妈的休息,结果她一开房门,正好看到举着手打算要敲门的唐弘业,他也接到了通知,正准备过来叫杜鹃呢。
两个人都已经是准备妥当的状态,这就节省了很多时间,唐弘业迅速的写了一个字条压在餐桌上面,免得父母早上起了床之后见不到他们人会着急,然后两个人就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直接开车朝案发现场赶了过去。
案发现场位于a市近郊的一座桥旁,那个位置是最近这几年才逐渐随着城区扩张而被开发出来的,以前鲜少有人,现在已经是在与主城区一条小河之隔的另一端建起了许多封闭式居民小区,入住率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跟几年前比起来,那附近已经算是变得相当热闹了。
杜鹃到a市的时间还不算长,勉强市区的主要路段能够熟悉,周边就一无所知了,即便是唐弘业这个虽说同样是外来,但好歹工作了几年的人,也不得不开启了导航才能找到那个地方,两个人出发的时候天光微亮,到了案发现场的时候天色才总算是稍微亮起来了一点,至少想要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已经不需要借助于照明设备了,现场的人不多,在桥边拉着警戒线,警戒线以内的地面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形标记,但是并没有看到被害人的尸体。
唐弘业和杜鹃都有些诧异,以往到达现场之后,最先看到的一定是被害人陈尸的画面,怎么这一次就只有一个标记,尸体却没有在呢?
“刘法医,尸体这么快就运走了?”唐弘业正好看到刘法医,赶忙拦住他。
刘法医停下脚步,扭头一看是唐弘业,他和唐弘业已经打过无数次的交道,彼此都非常熟悉了,现在被唐弘业这么一头雾水的询问,便点了点头。
“是被害人被运走了,但不是尸体,”他对唐弘业说,“这一次的被害人命大呀,报案人以为是死了呢,一动不动,地上还有血,也看不出来有没有呼吸,所以就打电话报警说是死了人,咱们的人赶过来之后一检查,发现被害人居然还有一口气,这要是再被人晚发现一两个小时,就真的不好说了,现在虽然也情况也还是比较危险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够顺利的抢救过来,但是至少还有希望。”
“要是能救过来,这个案子想要结案就容易多了!”唐弘业感慨。
“刘法医,那被害人是怎么一个伤情,你知道么?”杜鹃问。
“简单的看了一下,因为不能耽误抢救时间,所以第一时间就让救护车给拉走了,我只能把我当时看到的跟你们说一下,更具体的一会儿咱们去医院就知道了。”刘法医回答说,“被害人当时是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后脑有一处钝器击打伤,比较严重,初步判断有颅骨骨折的情况,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也顺便跟着看了看,没发现被害人的身上还有其他明显外伤,所以我个人认为应该是被人从身后偷袭,一下子打在后脑,被害人因为这一下,直接面朝下倒在地上,可能当场就发生了昏迷,估计就这么一直到被人发现为止。”
他看了一眼唐弘业,拍了拍唐弘业的肩膀:“你也不要想的太乐观,搞不好这个被害人就算是被成功抢救回来,能够和你们进行有效沟通,他也不一定能够知道到底是谁从背后面袭击了他。”
唐弘业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明白。那这个被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四十出头,从衣着来看,条件应该还不错,哦,对了,”刘法医想起来一个重点,“被害人的身上有比较重的酒味儿,应该是醉酒之后遇袭的。”
因为这一次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场被当成是死者的被害人,还有抢救的余地,在第一时间把被害人送去抢救之后,现场能够获取到的信息就变得比较有限了,毕竟只是在过河的桥旁边,周围并没有任何的监控摄像头,如果像刘法医根据被害人伤处的位置做出来的判断,那么行凶者从背后袭击,然后就扬长而去,那现场能留下什么痕迹的可能性也并不能令人感到乐观。
唐弘业托着自己的手肘,一只手下意识的摸着下巴,一会儿看看桥对面,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身后的路,若有所思。
“这附近的人和车可都够少的……”他喃喃的对身边的杜鹃说。
杜鹃点头:“是啊,这个时间稍微靠近市区一些的地段,就算早高峰还没有开始,至少路上面的车辆,还有上班上学的行人,都已经不少了,这边好半天都没有一辆车经过,行人就更没见着谁了。我刚才看了一下,好像那边的另一座桥上来往车辆比这边要略多一点,能看到行人。”
唐弘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这个不算宽的河道上面,距离这座桥大约五六百米开外,还有一座桥,看起来更新一点,果然桥面上已经有零零星星的车辆经过,行人仍旧不多,这一点倒是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周边既没有什么工作单位,也没有什么学校,所以早上出门必然是要选择坐车的,否则靠步行真的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走得到目的地。
他又转回头来看了看面前距离案发现场更近的这座桥,这座桥比较旧一点,宽度属于一辆车可以很宽松的通过,如果是两辆车相向而行,可能就都要小心翼翼的才能够避免发生剐蹭了,但总体来说车辆上下桥还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这边晚上那么黑,又僻静,行凶的是用钝器一下子把被害人打倒了,还打成了颅骨骨折这么严重,根本就没去考虑要不要补第二下,”他揣测着,“你说,会不会咱们市又冒出来那种不安分的摩托【hx】党【hx】了?”
第六章 不乐观
唐弘业的这种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最近一段时间,虽然说a市并没有发生特别严重的恶性杀人事件,但是总体来说小问题却是频发不断的,今天这里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就被路边冲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人推到一边的墙上去,把脸上的皮都蹭掉了一大块,鼻梁也骨折了;明天有人一开门发现自己家的防盗门以及整个楼梯间里面到处都用红漆喷着一些带有侮辱性的字眼。
a市的市民们倒是并没有对最近这小半年来屡屡发生的这一类事件有太大的关注,因为并没有哪个媒体愿意花大篇幅连日去追踪一起看起来带有恶作剧性质的治安事件,这种事情不具备太大的新闻价值,不够吸引人的眼球。
相比较而言,媒体更喜欢那种许多年都未必发生一次的恶性案件,因为足够耸人听闻,更加吸引眼球,并且因为媒体的青睐,往往这种鲜少发生的案件却能够带来更大的社会恐慌,让人开始担忧自己周边环境的治安状况是否足够好,那些真正能够反映治安状况的频发案件,反而被人给忽略掉了。
作为一名刑警,唐弘业的嗅觉自然是要更加灵敏的,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听说有各种故意伤害类的案件发生,有的看起来像是恶作剧,有的看起来像是因为某种私人恩怨而引发的打击报复,但是不管是哪一种,这样的发案率都要比过去任何一个时间段的a市平均水平还要更高,所以唐弘业的心里面也一直都有着淡淡的隐忧,总怕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大问题。
所以现在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案发现场,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样一种不太乐观的可能性,在他还小的时候,大概刚上小学,在周边省市忽然冒出来了一群流窜作案的抢劫伤人团伙,专门从背后袭击受害者,然后抢走钱财,那一伙人下手极其凶残,被害人往往根本没有机会挣扎反抗,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感到特别恐慌,天一黑大街上别说是走路的行人了,就连行驶的车辆都几乎看不到,学校提早放学,单位提前下班,所有人都急急忙忙跑回家里躲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牺牲品。
唐弘业当时还小,虽然不懂的犯罪的严重性,但是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比较容易受到身边大人的影响,每天看着唐爸爸和唐妈妈又小心又紧张的样子,所以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担心害怕起来,有的时候睡到半夜忽然醒过来,都要溜出去看看家里头的门有没有锁好,就怕会有坏人突然冲进来似的。
这种担心和恐惧一直持续到了电视上播出了新闻,说那个犯罪团伙在周边省市的公安干警通力配合之下,终于被一网打尽,唐爸爸和唐妈妈都觉得特别开心,两个人一高兴,吃饭的时候还开了一瓶啤酒。
唐弘业当时年纪小,啤酒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让他碰到的,不过来自于父母的那种喜悦的心情还是传递给了他,他也觉得因为警察叔叔们把坏人都给抓了起来,好像一下子心里面就踏实了,以后都不用那么担心了。
估计关于长大了之后要当警察的这个理想,也是从那个时候就打下了基础。
可能因为那是唐弘业人生当中第一次对于恶性的社会案件有如此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完全淡忘,这回一听说这样的情况,立刻就心里面警铃大作,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担心当年的那种恶性案件又被人复制重现了。
杜鹃和唐弘业是同龄也是同乡,两个人和一起长大的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唐弘业印象深刻的那些事,她也同样有所了解,现在看唐弘业一脸忧虑,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从杜鹃个人而言,她倒是宁愿唐弘业是杞人忧天了,毕竟当年她有印象的是,虽然说后来犯罪团伙被端掉了,但是过程当中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惊人的,周边各地区牺牲的民警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负伤的也不少。
所以说如果真的被他们遇到了“昔日重新”,那这必然是一场恶战。
这样的一个案发现场,实在是乏善可陈,杜鹃和唐弘业也没有逗留太久,刘法医把被害人送去的医院是哪一家告诉他们之后,他们就决定先到医院那边去看一下情况了,顺便如果被害人的身份是可以尽快确定的,他们也还需要立刻联系家属,以便更好的展开接下来的调查工作。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唐弘业看起来表情十分严肃,并且破天荒的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杜鹃沉默了一会儿,几次看他都是眉头微微皱着的模样,便开口向他询问道:“怎么了?你是在担心什么事情么?”
“也不算是担心吧,”唐弘业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应该找个理由,先让我爸妈回家去,不要再继续呆在这里了。我总觉得这个案子不会是一个独立事件,你刚刚调来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所以可能感触没有那么深。我从毕业考到这边公安局开始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这几年里头,a市从来没有这么接二连三的出过这种事,不是说平时就没有打架斗殴的,只不过这段时间,感觉那种莫名其妙的打人、伤人事件实在是有点频繁,并且乍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细想又觉得说不上哪里,反正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总让人觉得心里面不是特别踏实。”
杜鹃点点头,别的不说,最近就光是从治安大队那边听到的就不止一两起了,并且最近也开始有结果比较严重,上升到了刑事案件层面上的,并且这些事件当中,到现在还并没有真正的抓到任何始作俑者,不管是骚扰,还是殴打,这些表面上毫无关联的案子细想起来,竟然无一例外的都采用了偷袭这样的方式,并且听说出事地点往往都是没有监控并且来往行人车辆都不多的地方。
把这些联想到一起,的确会让人不由的心头一紧。
唐弘业扭头看了一眼杜鹃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假如这个案子真的是咱们担心的那种情况,我爸妈在这边说不定就会因为担心所以胡思乱想,万一再把什么焦虑情绪给传递到你爸妈那里去,咱们两家就都头疼了。”
“嗯,所以不管从替谁考虑的角度出发,确实还是让他们先回去比较好一点,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说得动他们呢?”杜鹃也皱起了眉头。
唐弘业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有办法了,咱们俩就说要出差,一走就是好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他们两个人就会觉得留在这边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家去了呢,你觉得怎么样?”
杜鹃想了想,虽然这个办法听起来有点傻,但是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就点了点头,只是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有一点犹豫:“可是这也就是咱们的一种预感而已,还没有办法去证实真的会是性质那么严重的,这么就把他们给支走了,万一其实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寻仇或者别的什么,跟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关联,那咱们不就等于硬是撒了一个谎把你父母给轰走了一样么?那样一来不太好吧?”
“我觉得值得赌一下,”唐弘业一脸很少见到的认真和严肃,“这一次的案子,真的给了我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我虽然没有你们女孩子那种所谓的第六感,但是有些时候,所谓直觉不过就是你的大脑在自己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情况下,已经把很多零碎的信息串联在一起之后提前亮起来的信号灯罢了。”
“嗯,那就这么办吧,虽然我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像咱们担心的那样,但是既然你难得说起话来还挺有哲理的,我尊重你的意见。”杜鹃点点头。
唐弘业一脸郁闷的扭头看了看她:“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杜鹃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回答。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医院,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被害人被收治的科室,然后被告知那个人到医院之后就进了手术室,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杜鹃和唐弘业只能耐心等待,伤者的情况比较危险,送来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命悬一线了,到底能不能手术成功,手术成功之后又是否能够平安度过危险期,还都是未知数。
唐弘业赶忙打了一通电话给刘法医,让他不用着急赶过来,毕竟现在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处,负责救治被害人的医生都还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被害人关于伤情的所有问题都暂时没有办法得到解答。
由于当时被害人的生命体征非常的微弱,所以本着救人第一的原则,在现场除了对被害人的姿态和衣着打扮进行了一番拍照之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其他,现在既然被害人还在手术中,他们就可以先从被害人的随身物品着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身份证或者驾驶证之类的。
被害人的随身物品都被妥善的保管起来,因为知道这是一起刑事案件,也知道唐弘业和杜鹃他们的身份,所以很快那些东西就被交到了唐弘业的手里。
被害人的随身物品不多,一串钥匙,一个钱包,还有一部手机。手机的屏幕是碎掉的,也没有办法开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害人遭遇到了袭击之后摔在地上造成了损坏。钱包里面大约有一千多块钱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唐弘业翻了翻,还真从夹层里面翻出来了一张身份证。
按照上面的信息,这个被害人名字叫做尤星华,今年四十五岁,家庭住址唐弘业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距离案发现场只有不到两公里。当时他们在现场的时候,发现河面上面不远处有一座新桥,被害人的住址所在小区距离那座新桥大约也就只有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唐弘业赶忙打电话联系局里面,让别人帮他调了一下关于尤星华的户籍信息,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家庭情况。尤星华有一妻一子,妻子名叫谭亚宁,是另外一家医院的护士,一个女儿十九岁,已经上大学了。
于是杜鹃就按照那边提供的尤星华妻子谭亚宁的联系方式,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把尤星华的事情告诉了她,希望她能够尽快赶过来。
谭亚宁听说丈夫出事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或者无法接受,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静,言简意赅的和杜鹃确认了一下尤星华现在是在哪个医院,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就赶到了这里,和杜鹃他们见了面。
谭亚宁比尤星华小三岁,也是个四十出头的人了,但是看起来就像三十五六岁差不多,人不算漂亮,瘦瘦小小的,剪着很精神利落的短发,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她的神色总体来讲非常淡定,如果不是眉头紧锁,两只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内心的波澜和情绪。
谭亚宁非常冷静的处理好了尤星华的相关手续,她在赶过来之前,还回家去拿了办理住院需要的所有证件以及银行卡,所以从头到尾都非常顺利。
唐弘业和杜鹃陪她一起处理这些,看着这个女人从头到尾一滴眼泪也没掉,始终保持着冷静和克制,都忍不住有些惊奇。
两个人从业以来,接触过的被害人家属形形色色,但是像是谭亚宁这么冷静有条理的,着实不多见。
三个人处理好了这些之后,重新回到手术室门外等候,没过多久出来了一个护士,询问谁是尤星华的家属,让准备一下,患者要出来了。
“我是尤星华家属,”谭亚宁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我丈夫手术顺利么?”
护士犹豫了一下,一脸为难的对她说:“你还是一会儿直接问医生吧。”
第七章 理性
不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在确认过谭亚宁就是尤星华的家属,而其他两个人是公安局的刑警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对他们几个人说:“尤星华的手术目前来讲,还算是基本成功的,但是他受伤之后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之后的危险期能不能度过,这个还不好说,所以你们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谭亚宁的身子微微打了个晃,杜鹃赶忙在一旁扶住她,谭亚宁对她点了一下头,算是表达了一下谢意,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跟着医生走了。
唐弘业给刘法医打了一通电话,把尤星华目前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刘法医表示他立刻就赶到医院来,毕竟关于伤者的情况,他同医生直接进行沟通,可能效果要比经由他人转述好上不少,做出来的判断也会更准确一些。
犹豫尤星华的情况比较紧急,所以必须要送入icu病房进行监护,谭亚宁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处理这些事情上,她向医生提出来想要建尤星华一面,但是医生并没有批准她的这个要求,因为尤星华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意识,并且情况也十分的危险,医院方面不想做任何带有风险的事情。
谭亚宁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自己本身也是一名护士,医生的这种规定到底是不是有道理的,她的心里也非常清楚,所以便也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只是神色颓唐的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两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走廊,一言不发。
杜鹃知道她现在应该向谭亚宁询问关于尤星华的一些情况,但是她又实在是说不出口,虽然说从头到尾谭亚宁都表现的非常冷静和克制,可是偏偏她这样子的态度反而更加让人担心,也更让人心里感觉到不是滋味。
“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弄点水喝吧?”杜鹃留意了谭亚宁半天,看她嘴唇干涸,于是就小心翼翼的开口对她说。
谭亚宁就好像没有听见杜鹃在对自己说话似的,自顾自的出神,杜鹃让唐弘业去楼梯间的售货机里买几瓶水来,她留下来守着谭亚宁。
谭亚宁发了一会儿呆,站起身来到走廊一端去,杜鹃距离她并不算远,所以就没有立刻跟上去,怕那样做会激起谭亚宁的反感。
谭亚宁到了走廊一段,拿出来电话,手似乎是有些发抖的,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拨了一个号码,把电话放在耳边,很快电话就接通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非常的自然。
“妈,我是亚宁,你干什么呢?哦,吃过早饭啦?嗯,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星华让我抽空告诉你和爸一声,单位安排他到外地去参加一个学习班,他得去一阵子……大概多久啊……好像是三个月吧,他今早出发的时候急急忙忙跟我说的。嗯,是,昨天又出去跟人应酬了,回来喝的有点多,连我都忘了告诉了,今天早上醒酒之后才想起来告诉我,所以来不及通知你们,让我转告一声。嗯……对,等他回来我说他,不能那么总喝酒,身体都坏了。行……那就这样吧,我最近医院那边人手不够,排班挺密的,可能也不能经常过去。嗯,好,我知道,我注意身体,你和爸也多注意,回头有什么事儿我再打给你们。”
杜鹃远远的只能听到谭亚宁一个人的说话,听不到电话那一段的人说了什么,不过从谭亚宁的话里面不难听出来,这一通电话她应该是打给尤星华的母亲的,也就是她的婆婆。谭亚宁编造了一个听起来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能够确保丈夫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公婆面前,公婆也不会起太大的疑心。
挂断电话之后,谭亚宁又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特别深沉,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拿起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这一回她的童话对象是她工作的那家医院,打给自己科室的领导,说明了一下丈夫这边的情况,表示她需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在医院这边护理丈夫。
估计是电话那一端的同事说了什么宽慰她的话,她的声音里面终于出现了一些哽咽,一旦被压抑着的情绪出现了裂缝,很快便决堤而出,谭亚宁终于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杜鹃赶忙过去,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来,谭亚宁顺势伏在杜鹃的肩头,哭得肝肠寸断,杜鹃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眼泪在自己衣服上晕开带来的那种起初热热的,之后又变得凉凉的触感。
哭了好半天,谭亚宁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狼狈的扭过身去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痕,又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重新能够控制得住情绪,这才略带几分歉意和难为情的对杜鹃点了点头,用弄弄的鼻音对她说:“刚才……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能理解的。”杜鹃出了这么说,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
谭亚宁点头,像是对杜鹃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
“我能向你了解一下关于尤星华出事之前的情况么?”杜鹃试探着问。
谭亚宁答应得比杜鹃预期当中还要爽快一些,她几乎是咬着牙开口说:“你问吧,我也想你们能赶紧把伤害我丈夫的人给抓起来,必须严惩凶手!”
“好,那我想了解一下,前一天晚上尤星华是跟什么人在外面应酬的呢?他最后一次跟你联系是什么时候?”杜鹃从方才谭亚宁和婆婆的电话当中已经听得明白,尤星华前一天晚上是有应酬,估计是应酬之后回家的路上出的事。
“昨天晚上他是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的。”谭亚宁回答道,“平时我老公这个人应酬也比较多,他是在银行工作的,算是个小中层吧,所以有些应酬也是身不由己。昨天那个不算,他之前还挺期待这次同学聚会的,也不是什么大范围,都是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哥们儿那种。我们俩最后一次联系是我给他打的电话,当时都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我嫌他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就打电话催他,一听他在电话那边说话的声音明显是喝了不少酒,就有点生气,催他赶紧回家,他说他会尽快,但是同学都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那么扫兴就要走,说会自己看着办,绝对会尽量早一点赶回家的。之后我觉得困了,就没等他,一个人先睡了,今天早上起来看他没回来,我还挺生气的,打电话手机也关机,我还想肯定是他那帮同学又拉他出去打牌或者洗澡了,根本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平时尤星华也好,你也好,你们下班回家会选择走哪条路?”杜鹃问。
“就是那座前两年刚修的斜拉桥,离我们家小区比较近。”谭亚宁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然后问杜鹃,“我老公是在哪里出事的?”
“在距离你说的那座斜拉桥不远处的另外一座桥,比较老的那个。”
“不可能啊!”谭亚宁皱起眉头来,“我们家没有从那个桥回家的习惯,走那个桥绕远不说,还有一段路特别黑,所以我们平时绝对不会走那里,一般来说做出租车的时候,司机也不会愿意走那条路啊,怎么会在那里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