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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果然,摆好饭菜之后,明皓便挥退了所有人,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他左手端着一只水晶碗,右手拿着象牙箸,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阿音不饿,只吃了几口就饱了,明皓不依:“天气冷,更要多吃些,不然容易染上风寒。”
    “可是,我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醒来之后又吃了些茶点,一天都没出屋子,也没走几步路,真的不饿呀。”阿音吃不下了,娇声求饶。
    明皓见她确实被喂的差不多了,这才收回碗筷,连换都没换,接着吃了起来。很快,面前的两个盘子就空了,明皓身上把远处的两盘菜端过来,继续大口满塞地吃。
    阿音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轻声笑道:“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中午没吃饭吗?”
    “吃了,不过午后皇上要练练筋骨,让我和江瀚陪着,耗费了不少体力,后来议事又费了不少脑力,早就饿了。”他简单解释两句,继续埋头苦吃。阿音却笑不出来了,明明早就饿了,却还偏要亲自去太医院寻药,又给她上了药,喂她吃饱,才开始填补自己饥肠辘辘的身体。
    “你呀,也真是的,饿了还不早点吃饭,是不是傻?”话语里是嗔怒的语气,其实满满的都是心疼。
    明皓转头笑看她一眼:“晚上好好补偿我。”
    阿音抿着小嘴笑笑,扬起下巴转过脸去,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欠收拾。”明皓吃饱了,用桌边备着的茶水漱了口,帕子擦了嘴,就迫不及待的过来抱娘子。
    阿音自然不肯就犯,手上抹着药膏不能推他,就用臀部怼他,却被他一把抱住,按在身前:“还想跟我斗,饶上儿子也白搭,老子让你们俩一块上。”
    里屋芙蓉榻上睡着的明大义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正在笑闹的小两口诧异地停住动作,并肩走进里屋,绕过紫檀木屏风,就见素琴正掀开小棉被,检查孩子是不是尿了。“没尿呀,小世子,您这是哭什么呀?”
    她正要继续包上,却被明皓一把抱了起来:“儿子,是不是想爹了?来,咱们举高高。”
    胖嘟嘟的义哥儿穿着一套红色八宝云锦纹的夹棉袄,开档棉裤,屋里烧着地龙,不睡觉的时候,不用盖棉被也不冷。他从小最喜欢被爹爹举高高了,每次都咧着没牙的小嘴嘎嘎笑个不停。
    这回也不例外,先是忽闪着大眼睛醒了醒盹儿,然后就看清了是爹爹在跟自己玩举高高。小家伙嘴角翘起,白胖胖的小脸上满是欢喜,使劲踢腾着两条小短腿,随着清脆的笑声响起,一股欢脱的热流喷涌而出,不偏不倚,正尿在他爹脸上。
    “哈哈哈……”阿音笑的前仰后合,瞧明皓一脸潮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看,儿子厉害吧,你刚刚还说让我们俩一块上,不用我动手,儿子一个人就把你办了。”
    素琴赶忙从侯爷手里接过世子,努力憋着不敢笑,检查了一下世子爷的棉裤,发现一点都没湿,刚睡醒憋的一泡尿全都便宜了亲爹。
    明皓低头甩甩脸,呼出一口气:“臭小子,倒是知道疼娘啊,刚说了你娘一句不是,就跟我来个大雨漫灌。行,好样的,知道保护娘的儿子才是好儿子。”
    “行了,你快去沐浴吧,不嫌味儿呀。”阿音用手肘推他去浴房。
    “童子尿,金贵着呢。”明皓笑看了儿子一眼,这才去沐浴更衣。
    等他换上干净的寝衣回到卧房时,素琴已经带着根娃走了,偌大的床榻上只有阿音面朝里侧躺着,瞧姿势正在给孩子喂奶。“啊……”阿音忽然惊呼一声,身子朝后一缩。
    “怎么了?”明皓吃了一惊,赶忙坐到床边细瞧。
    “这个臭小子,这几天越发的学坏了,不好好吃粮食,总是咬人。”阿音恼怒地瞪着儿子,可那憨态可掬的小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发现嘴里没东西可咬了,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去,无比卖力地咬了起来。
    瞧着儿子娇憨的模样,明皓心里都快要暖化了,抬手捏捏他胖嘟嘟的小脸蛋儿,轻声道:“是不是快要长牙了,所以想咬点东西。”
    阿音真没想到他还能猜到儿子长牙,就学着他的动作,捏了捏自家男人的脸颊:“行啊,你这当爹的不白当,还知道孩子快长牙了。素琴家的根娃长了两颗门牙,估计咱们儿子也快了。”
    明皓得意地抛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那是自然,我是亲爹,你是我亲娘子,来,让男人亲亲。”
    他早就憋足劲想跟她折腾,此刻儿子听话地吃着小手,正是他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阿音哼哼唧唧地想推开他,却被男人轻松地控制住手腕,举到头顶,任由他为所欲为。
    “不让奶娘来抱孩子么?”阿音娇喘着问道。
    “不用,今天让儿子跟着咱们睡吧,让他跟爹好好学学这传宗接代的本事。”
    “呸!臭不要脸的,教坏小孩子。”
    “哈哈哈……”
    ☆、第72章 第 72 章
    这一晚, 明皓就像给不够一样, 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掌握着主动权,既凶猛又温柔,缠绵良久。好在屋里有地龙,温暖如春, 阿音被他滋润的满脸绯红, 香汗淋漓。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后天不就休沐了么,有的是时间,何必今晚折腾半宿, 明日天不亮还要去上早朝。”阿音娇喘连连。
    餍足的男人大口地喘着粗气:“今晚把公粮都交了,好让你放心。”
    “瞧你说的, 好像明天就不回家了似的。”阿音拄着腰翻了个身,枕在他肩窝里, 合上眼帘。
    “明日……”明皓看看已然累极想睡的娇妻, 轻轻帮她拨开黏在脸上的秀发, 轻轻吻了一下额头:“没事, 睡吧。”
    阿音已然经历了三次骨软筋麻,又累又困,很快就进去了梦乡。自从到了京中, 她每晚都在丈夫臂弯里,舒服又踏实, 再没做过噩梦了。
    明皓拽了拽被子, 默默叹了口气, 打算明天再说,就算她使小性子摆脸色,也比今晚让她睡不好强。
    雪过天晴,一大早屋里就红彤彤的映进了霞光。见心爱的妻子缓缓睁开了眼,明皓柔声说道:“阿音,我要出门一阵子,带着姐姐和二丫、秀秀回一趟明水湾。”
    原本迷迷糊糊的林婉音,一听这话立马就醒了盹儿:“你说什么,你要出门?”
    “嗯,出门回趟老家,今天就走,一来一回得十来天吧。”明皓依依不舍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怎么不早说?我也该准备一下呀,今天就走……十来天……”阿音忽的一下坐了起来,马上陷入了离愁别绪之中,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了她的脑袋压着胳膊,明皓也翻身坐起:“昨日才决定的,本来想跟你说。又觉得白白让你难过一个晚上,就没提。”
    “可是我要准备些东西呀,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吧。”阿音有点生气了,撅着小嘴不肯理他。。
    男人嘿嘿一笑,伸手搂住了她:“这么大的家业让你操心受累的,已经挺辛苦了,这些小事就不必你操心啦。昨天下午我去跟姐姐说了一声,给了她些银子,让她自己准备东西去了。”
    阿音知道,他没有二心,不过是怕自己辛苦罢了。“可是,就算你心疼我也得分什么事啊,大丫还在老家呢,那可是亲外甥女。你回去了,我这做舅母的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不也是给你丢脸吗?”
    “丢什么脸呀,给她一锭银子比啥都强。”明皓下床穿鞋。
    这道理阿音也明白,对于穷苦人家来讲,你给他预备多少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如给他些银子更实惠。可是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回老家十来天呢。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就搬到三十里铺去住了,明水湾的梯田上落了雪,景色一定很美,可惜我却没有机会看到。要不,我跟你一起回老家去吧,只是……”自从来到京城,两个人还没有分开过。他忽然要走这么多天,阿音心里特别难受,有心想跟着他一起走,可孩子还小,大冷天的出去赶路,怕孩子染上风寒。再说了,明水湾的瘟疫刚刚过去,也并非十分安全。
    明皓毫无犹豫的拒绝了:“你不能去,你想看景色,过两年孩子大些了,我带你们去。可现在不行,我原是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回去的,不管怎么说,姐夫走了,我也该去他坟上烧几张纸钱。不过,昨天下午,皇上突然提起此事,让我以探亲为由,带着家眷回一趟老家,暗中查访一下瘟疫之事是否有什么蹊跷。”
    阿音吃惊得瞪大了双眼:“怎么,瘟疫难道不是天灾吗?”
    “是天灾,但是,一般情况下,若有疫情,为防止扩散应马上上报。可是,清扬县的这次瘟疫,死了很多人,上报时间明显晚了很多,而且后期治疗过程也不顺利。皇上怀疑有人暗中做鬼,又不便大张旗鼓的派钦差去查,就命我以回老家为由暗访。”
    阿音这才温顺的点点头,难怪他突然想起要回老家,原来是有皇命在身,如此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皇上交代的事情哪能不认真去办。
    夫妻俩刚刚梳洗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明青枝就带着两个孩子急急火火的走了进来:“碾子,咱们可以走了吧,也不知大丫在家里怎么样了,俺这心里头,早就快急死了。”
    这么冷的天,阿音可舍不得让丈夫空着肚子出门。就命丫鬟们赶快摆饭,让侯爷先吃。她带着明青枝进了里屋,拿出一对银镯子给她:“姐,这对镯子拿回去给大丫吧。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们要回老家的,提前也没能准备什么。若是方便,你们就把她接到京城来住上一阵儿,我给她好好置办些衣裳首饰再回去。”
    明青枝笑得合不拢嘴:“他舅母真是又爽快又大方,这一对银镯子沉甸甸的,肯定值不少钱呢,不用给她别的啦,这就足够了。”
    吃过早饭,阿音依依不舍得送明皓出门,揪着他的袖子不想松手。
    到了大门口,明皓拉过她的小手,仔细瞧了瞧手上的冻疮,柔声说道:“快回去吧,外面冷。昨日我跟越泽说好了,他今天会来给你瞧瞧手上的冻疮,若是开了药,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嫌苦不吃。你乖乖的喝药,等我回来的时候,这冻疮可能就好了。”
    二丫和秀秀抱着小包袱站在马车旁,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依依不舍的道别。二丫趴到秀秀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舅舅跟舅母说话,就跟哄小孩儿似的,我爹可从来不曾这样跟我娘说过话。”
    “是啊,我爹也不这样。那是因为婶娘特别好,脾气不好的人在她面前,也变得温柔体贴了。”秀秀说道。
    再难舍难分,终究也是要离开的。明皓知道,自己不走她便舍不得进门,只得飞身上马,领着女眷们的马车离去,阿音这才转身进门。
    往日里,这个时辰他去上早朝,也是不在家的,可那时心里知道他晚上会回来,就不觉得空落落的。此刻却不一样,十来天呀,好久呢!
    “唉!”阿音叹了口气,拿着拨浪鼓,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儿子。
    素琴瞧着愁眉不展的夫人,特别想笑:“侯爷才刚走,夫人就相思成灾了吗?”
    阿音把小嘴一撅,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才不想他呢,想他干什么。一会儿派人去把陶掌柜叫来,我要问问铺子里的事儿。”
    “是。”素琴应声出去,吩咐小丫鬟去请人。回来的时候脸上喜滋滋的:“夫人,明玉姑娘和章太医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是啊,”阿音也是满脸惊喜:“看来明玉已然大好了,让他们到后院儿暖阁来吧,正好跟他们说说话。”
    阿音笑盈盈的等在门口,见明玉走过来,便欢喜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可算痊愈了,我都快想死你了。章太医果然妙手回春,明玉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一边说着,阿音细细观察了一下二人的脸色,发现明玉娇羞垂着头,章太医但笑不语。
    看样子这是已经挑明了呀,阿音欢喜的把双手一拍:“看来是我多虑了,章太医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俘获人心,我家妹子已经被你折服了吧?”
    章越泽本就心中欢喜,此刻被她一说,便嘿嘿的笑了起来:“能自己说明白的事儿,就不劳烦嫂子了。不过,当日若非嫂子派人来太医院叫我,明玉也就回老家去了。说起来,嫂子确实是我们二人的大恩人呢,今天晚上我就在京华第一楼摆酒庆贺,宴请雷霆军的几个好兄弟。你告诉明皓,他不仅要来,还得喝双份,得替嫂夫人喝一份庆功酒才行。”
    这话可是说到了阿音的痛处,就见她双眸一垂,默默叹了口气:“明皓回明水湾去了,姐姐不放心大丫,一直想回去看看,这一来一回恐怕得十来天。”
    “竟是这样,可惜呀,那这顿饭就便宜了旁人,你们这一对儿大媒人却没喝上。这样吧,等他回来之后,我再专门设宴,答谢侯爷和夫人。”章太医喜得美眷,多花些钱请几次客也是乐意的。
    章越泽自然惦记着明皓让他给阿音看冻疮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之后,认真说道:“太医院给侯爷的那两罐冻疮膏,已然是最好的了。这样吧,我再开几幅煎的药,内服外敷,会痊愈的更快些。”
    阿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想再喝药了,每日涂些冻疮膏就行,好的慢点也没事。”
    一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章太医忍俊不禁:“难怪明皓不放心,嫂夫人还真是十分不喜欢吃药,若明玉像你这样,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林婉音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冻疮,不吃药也行的,若是真的得了什么大病,我也不会讳疾忌医。若以后明皓问起来,你就说我这伤不严重,抹药膏就行了,无需服药。”
    章越泽哈哈大笑:“嫂夫人还真是有意思,竟让我这医者与你这患者串通一气。若是哪天说漏了嘴,明皓还不得狠狠的揍我一顿呀。”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好端端的,怎么会说漏嘴呢?我告诉你啊,明玉可是我的好妹妹,最听我的话了,若是我给她介绍一个更好的……”
    章越泽赶忙抢白道:“罢了,罢了,嫂夫人着实厉害,在下妥协了。”
    三人正说着话,跟在明皓身边的小厮却回来了,通报过后,他手里捧着四个精致的盒子进了门:“夫人,侯爷特意跑了两家店,买了四种精致的蜜饯和软糖,让小的送回来,还说让夫人一定要按时服药。侯爷还有一句话要带给章太医,说若是没开药方,待他回来就去掀了太医院的桌子。”
    三人面面相觑,章越泽和明玉使劲憋着笑,阿音苦着脸,撅起了小嘴儿:“人都走了,还这么不依不饶的,管得真是越发宽了。”。
    嘴上说的虽是埋怨的话,可心里却无比欢喜,嘴角儿也缓缓的翘了起来。那个大老粗,如今心越发细了,那是因为对她的疼爱越来越多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明皓带着姐姐和两个小姑娘进了清扬县,就直奔大丫居住的陇上村。
    十月初的天气还没那么冷, 前几日下的大雪已然融化, 路边天地里青青的麦苗在寒风中瑟瑟舞动, 倔强地生长。可是,以前村子里的地都不够种,即便家里有地多种不过来的,也会赁出去给佃农种, 可谓四海无闲田。而现在, 路边随处可见野草丛生的荒田。
    果真是一场瘟疫, 死伤无数吗?
    路越来越近了,明青枝紧张的不得了,嘴里碎碎念的祈祷着女儿平安,眉头越皱越紧。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明皓,看着家乡一片萧索, 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想快点找个人问问,如今究竟是何等情形。
    到了陇上村, 明青枝颤巍巍地伸手去拍大丫家的木门:“大丫,快来开门呀,娘和舅舅来看你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很快,两扇木门打开, 露出了大丫瘦削的脸庞:“娘, 你回来啦, 我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
    大丫扑到娘亲怀里哇哇大哭, 哭够了,才怯怯地看向一旁的舅舅,抽噎道:“舅舅,对不起,我把你的马卖了。”
    明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无妨,卖了就卖了吧,一匹马而已,回头再给你一匹就是了。”
    明青枝被婆婆和两个大伯哥挤兑得走投无路之时,打算去京城叫弟弟来帮自己出气,就把家里最贵重的财产——那一匹白马和那辆新马车,给了女儿大丫,她和二丫徒步走到京城。
    一匹马在乡下人眼中是极为金贵的,进了屋,明青枝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把马卖掉。这才知道,姑爷染上了瘟疫,那救命的药他们买不起,只能卖了马,换回来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