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推了推眼镜，沉声说：“不行就取第二名吴岚岚？只差一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个剧正儿八经的黄金档，演员资历也还可以，观众投票也远超洛迦。”
    “不行！”一个老牌电视剧制作人出身的副主任委员抗议，“既然《探幽录》参评的条件都合法合规，怎么能因为是档深夜剧就被剥夺资格？这不公平！深夜剧不能参评只是大家的误解，只要不是文件规定，只要参选剧符合各项要求，那么就必须按投票结果来颁奖。”
    “主要是这个解释工作很难办，大家都默认了深夜档不参评不获奖，今年让《探幽录》参评已经挺出人意料了，突然又获了奖，到时候只怕别的参评剧要抗辩。”秘书长说。
    “抗辩就抗辩好了，谁抗辩就把规章制度拿出来给他看！咱们是按照章程办事，这结果经得起质疑，真要是因为怕人议论去改结果，那才是可笑之极！咱们天天喊着文艺工作者要宣扬真善美，可要是连评奖都做不到公平公正，还有什么脸去宣传真善美？”副主任委员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拿拳头捶桌子。
    剩下几个人都去看主任委员。
    主任委员于是拧着眉毛又去翻看收视数据和投票情况。《探幽录》一个深夜档，平均收视率1.2，第一集 和最后一集都破了1.5，但吴岚岚那个黄金档的上星剧平均收视率却只有0.9。至于投票结果么，吴岚岚在观众票选这个环节得票非常高，但是在十二人的评委会中她只得了两票，洛迦却得了五票，因为评委会票数所占的权重高，所以她最终落后了洛迦一票。
    收视率水分不大，《探幽录》确实更受欢迎。至于观众票选这部分，一向是各个候选人比较容易动手脚的环节，更何况开幕女神的票选中，洛迦也是领先吴岚岚的，这么看来，吴岚岚的观众票选部分说不定是注水了……
    主任委员揉揉眉心，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秘书长说：“你安排一下，立刻通知洛迦按时出席颁奖仪式！”
    秘书长想到冯霖跟他的多次交涉，犹豫一下，无力地做最后的抗争：“但是主任，一旦结果公布，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之前那些不清楚情况没有报名的深夜档会不会不满？”
    “报名要求是公开的，如果他们没有报名只能怪自己没吃透文件精神，要不然为什么松果台就报了《探幽录》呢？”主任委员看了他一眼，“许副主任说得对，咱们是按章程办事，经得起任何人的质疑。”
    先前为《探幽录》抗争的许副主任连连点头，提议说：“来年报名时把相关文件都在网上公开，免得再出现这种情况。”
    主任委员环视了一下其他人，问：“你们还有意见吗？”
    “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好。”主任委员转向秘书长，“那就安排下去吧，通知洛迦准时来领奖！”
    第91章
    “什么？请洛迦姐务必出席？可以问下是什么事吗？这这这, 时间太紧张了，您稍等一下, 我跟洛迦姐说一声。”
    寂静的摄影棚中突然响起梅洁尖细中带着慌张的声音，正盯着监视器的陈宇不满地皱起了眉。他正要训斥是谁在拍摄时发出噪音影响收声, 突然又停了下来，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是说洛迦得奖了吗？
    他转头看梅洁, 原本的训斥变成了询问：“怎么了？”
    梅洁拿着手机, 一脸慌张惊讶，飞快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洛迦姐，金乌奖组委会的电话, 通知你去参加晚会！说是务必要去一趟！”
    陈宇抬抬眉, 一脸未卜先知的笑意。这会儿打电话坚持要她去……不用说肯定有奖拿，早就说嘛，以她的票数不大可能不得奖呀！
    正顶着一头沉甸甸首饰演宫廷戏份的洛迦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有没有搞错, 这都下午五点多钟了，范钧跟赵勋早就到c市住进了酒店, 还发微信说因为金乌奖颁奖礼的缘故，c市所有稍微好点的酒店都已经人满为患，这会子突然通知她务必要去，难道真的获奖了？但是，现在这个点儿，难道要长翅膀飞过去领奖, 还是要她自带帐篷找地方睡？
    “去吧，给你准假。”陈宇难得的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干瘦皱巴的脸活像一朵菊花，“这个时候还打电话通知你去，肯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很难得呀，第一部 剧就能拿奖，给咱剧组长脸了！”
    “又不是《将军令》获奖，长什么脸呀！”洛迦刚嘟囔完，抬眼看见陈宇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领悟到自己不该当着导演的面说人家的剧没获奖，立刻开始转移陈宇的注意力，“陈导啊，都这会儿功夫了，我一没准备衣服，二没买机票，怎么过去？”
    “夜里十一点半有一趟飞机有票，然后还有高铁，四个小时到c市，我刚查了，晚上7点半还有最后一趟，也有票！咱们现在过去没准儿能赶上！”梅洁已经迅速调整了状态，飞快地查了票务情况。
    “去吧去吧，抓紧时间，今晚到的话明天上午还有时间准备行头。”陈宇站起身来，自言自语地说，“既然所有主演都请假，我也歇一天，等你们回来加班！”
    保姆车的司机请假外出还没回来，最后洛迦坐了导演组的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高铁站。还没出门宋枫的电话就过来了，原来他刚刚开会没有接电话，等会场休息打回去时才知道了这个意外的消息。
    “梅洁你陪着洛迦先过去，一定要照顾好洛迦。”宋枫语速飞快地嘱咐着，“把你之前接洽过礼服的详细情况发给我，我安排人手去订，明天上午我送礼服过去，酒店你路上先订着，订不到立刻给我电话，我再想办法。”
    梅洁一边答应着，一边飞快地在随身带的小本本上飞快地写下一大堆外人根本看不懂的符号——她学了速记，交代的事情太多怕记不住时，总会先记下来。
    等奔到高铁站时，刚刚好七点整，梅洁直奔售票口，卡在停止售票的最后关头买到了两张一等座。
    “太惊险了！”梅洁拍着心口直喘气。
    “快走快走，我都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了！”洛迦嘟囔着，把墨镜又按了按。
    因为时间太赶，所以洛迦在片场根本来不及卸妆，只是把那一头沉重的首饰拽了下来，又在戏服外面裹了一件大羽绒服，此时她脸上画着浓妆，梳着高高的凌云髻，从羽绒服的下摆处漏出鹅黄色的戏装，那模样已经吸引了不少乘客围观。
    “是洛迦吗？”就在此时，候车大厅里一个年轻人惊喜地迎上前来，对着洛迦说。
    洛迦只好停下来，笑着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飞快地说：“对不起，我赶时间，再见！”
    那年轻人只觉得一阵香风闪过，跟着就只剩下一个美丽的背影，他愣了几秒钟，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调到拍照模式，飞快地追上去大叫：“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可以拍照吗？”
    洛迦已经赶到了检票口，这时顾不上回回答，只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那年轻人惊喜地追上来咔咔咔开始拍照，另有几个反应过来的乘客也立刻围过来拍了起来。
    很快，洛迦检票完毕，向他们挥挥手，快步走去了站台。
    “天啊，总算见着活人了！”一个年轻女孩捂着嘴惊喜地说。
    “真漂亮啊！”第一个认出洛迦的年轻人恋恋不舍地翻着手机相册，不住地感叹。
    洛迦在车上卸妆洗了脸，发髻因为做造型的缘故用了大量定型剂，打散了之后还是鼓起几个大包，配着她身上的戏装，效果十分滑稽。饶是洛迦一向心理素质不错，在被车厢里的乘客挨个行了注目礼之后，几个粉丝热情地请求合照时，一向有求必应的洛迦几乎是翻着白眼拒绝了。
    “我这个形象，”她指指那一头刺猬似的“秀发”，郁闷地说“现在拍照不合适吧？”
    粉丝们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没有再强求。
    梅洁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发现在可接受距离内三星以上的酒店全部客满，正准备给宋枫打电话时，莫晚声意外地打过来了，劈头就嚷：“洛迦，你果然拿奖了！快请我吃饭，都是我的功劳！”
    洛迦翻了个大白眼，懒洋洋地说：“好。”
    “几点到站？待会儿我去接你，我订了一套温泉小别墅，还有空房间，你跟梅洁都可以住进来，哇，你现在是不是很感激我，我简直像天使一样及时降临，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洛迦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一些，嫌弃地看着通话界面，好久不见，莫晚声还是这么话痨啊……
    第二天上午，宋枫带着礼服和造型师匆匆赶到，接下来就是紧张的试装、美容、保养头发，甚至还抽出时间洗了个牙。
    洛迦像个傀儡一样不停地从一个椅子换到另一个椅子，见识了美容界各种光怪陆离的工具，清洁皮肤的、收缩毛孔的、提拉紧致的……洛迦闭着眼睛任由奇怪的机器在脸的上方释放出微微温热的感觉，心说，做个漂亮女人可真是够复杂的。
    离开场红毯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全套美容美发终于做完，洛迦对着镜子一看，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所谓的顶级美容程序？没有任何变化好不好！
    美容师在一旁解释：“因为你本身底子太好了，所以效果看起来不太明显。”
    洛迦忍不住又翻了个大白眼。
    离开场一个小时的时候，妆发全部完成，宋枫有点激动地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小心翼翼不弄坏她的造型，轻声说：“你真美，祝贺你！”
    洛迦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
    红毯是跟莫晚声一起走的，《探幽录》是优秀电视剧的候选之一，莫晚声代表剧组来参加颁奖晚会。
    流光溢彩的烟花中，王馨雨身穿白色的希腊式长袍，手持火种，开始了开幕表演。
    灯火通明的演播大厅里，到处是俊男美女，人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一个又一个奖项颁出去了，“卧槽”，莫晚声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声，《探幽录》没有得到优秀电视剧奖。
    “年度人气女演员：王馨雨、吴岚岚。”颁奖嘉宾吐字清晰地念出了两个名字。
    今年开了双黄蛋？不少人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吴岚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倒是王馨雨从容起身，率先走上了舞台。
    “最受欢迎女演员：洛迦。”音乐声再度响起，大屏幕上放映着洛迦在《探幽录》里的片段，一直处于低气压的莫晚声终于咧了咧嘴，大声说：“记得请我吃饭！”
    洛迦有一瞬间的失神，甚至没顾上去回应莫晚声。
    虽然陈宇和宋枫都跟她说，开幕前还紧急通知她到场那就肯定有奖拿，但是这种推测跟真正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一种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包围了她。骄傲、激动、放松、疲累……种种情绪纷至沓来，一刹那间，洛迦的眼眶也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她得奖了，这个据说是最专业的电视剧评选奖项认可了她的演技呢……
    在一种眩晕的状态下——当然在场的其他人看来，她还是跟往常一样步履轻盈，只是神情稍稍有点激动罢了，洛迦轻轻提起裙摆，快步走向了舞台中央。
    奖杯递到她手中的一瞬间，她的目光掠过下面衣冠楚楚的人群，无数双眼睛仰望着她，有欢喜，有淡漠，有礼貌的笑，也有不甘的笑，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们都在专注地仰望着她。
    洛迦突然发现，她居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那就多拿几个奖，多站在这里机会吧。她轻松地做出了决定。
    第92章
    由于一直没得到组委会方面的确切消息, 一向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冯霖破天荒地打开了办公室的电视，收看金乌颁奖典礼直播。
    “年度人气女演员：王馨雨、吴岚岚。”颁奖人圆润的女声响起, 镜头立刻切换到王馨雨和吴岚岚的同框画面，吴岚岚脸色微僵。
    明明报名的是最受欢迎女演员,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冯霖几乎是同时按下了内线电话，叫秘书进来。
    “弄清楚怎么回事。”她指指屏幕，冷冷地对秘书说。
    秘书很快开始行动。
    冯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回电视屏幕。近镜头里, 站在嫣然而笑的王馨雨旁边, 吴岚岚眉目间的失落几乎掩饰不住。
    才这么点事就沉不住气了，看起来不堪大用啊。只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个结果？是谁拿到了最受欢迎女演员奖？
    串场节目之后, 颁奖嘉宾念出了最受欢迎女演员奖得主, 洛迦。冯霖挑剔地看着舞台中央那个一身浅绿衣裙，轻快地说着致谢辞的女子，慢慢地皱起了眉。
    怎么会是她？
    大屏幕上连续切换了几张洛迦穿着戏服在高铁站检票的照片, 全场大笑，颁奖嘉宾熟练地跟洛迦开着玩笑：“看了这几张照片我才发现古装剧的戏服跟羽绒服居然这么搭, 我记得前不久你看秀时的造型受到了盛赞，所以这个造型是最新的时尚潮流吗？”
    洛迦笑了起来，俏皮地说：“如果头发上没有那几个大包的话，我可能就要厚着脸皮说是了。”
    冯霖看着屏幕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子，眼前浮现出自家儿子那张沉静固执的脸，不觉便皱起了眉。
    又过了一时, 秘书敲门进来，汇报说：“郑秘书长说是评委那里的票数出了问题，这个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以内。还说吴岚岚那个奖是他努力为吴岚岚争取的，本来那个奖得主只有王馨雨一个。”
    “《探幽录》是深夜档，金乌奖从来没开过深夜档的奖，这个操作合规吗？”冯霖白皙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敲着桌面。
    “郑秘书长说他们查过文件，也专门开会讨论了，没有任何规定说不收深夜档。”
    冯霖出了一会儿神，摆摆手让秘书出去，眉头皱的更紧了。
    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观众投票拉开那么大的距离，居然也没能顺利拿下这个奖，难道是评委那边押错人了？前段时间公关部大概圈了一个范围，列出了二十多个可能的评委人选，公司都派人接触过了，明里暗里替吴岚岚说项，看起来十拿九稳的事，怎么最后竟出了岔子？
    难道评委真的被洛迦的演技征服，宁可不顾请托也要投她的票吗？冯霖微哂，不可能，如果她真有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道第一部 戏就是个深夜档？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宋枫知道评委是哪些人，提前做了工作。但是，这个推测也有问题，云梦都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宋枫怎么会知道？总不见得他的消息更灵通吧？
    会不会是宋枫打着云梦的旗号私下为洛迦拉票？这倒有可能，不知真相的人容易被宋枫女朋友的头衔糊弄住，误以为云梦要推的是洛迦。多半就是这样了。
    冯霖静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男人就是这样，即便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讨好女人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宋一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看来需要尽快逼着他回公司了，不然云梦的资源早晚会被他拿去讨好那个女人。
    盛大的金乌奖颁奖典礼为热闹的十二月做了一个辉煌的收束，也为洛迦在《将军令》剧组的最后几天带来了无数话题。对于这个来的十分意外的大奖，范钧和赵勋一再的表示羡慕妒忌恨，而无数蜂拥而至的记者采访更是让陈宇不胜其烦，最后干脆对媒体下了禁止令，并且把满腔不满都发泄到了罪魁祸首洛迦身上，所以杀青前那几天洛迦的遭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部血泪史。
    好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洛迦终于把多到变态的镜头全部拍完了。听到从陈宇嘴里说出的“恭喜杀青”四个字时，洛迦几乎要仰天长啸：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变态工作狂了！
    像是被离情别绪感染了一般，今天的陈宇格外的和气，在洛迦来告别的时候甚至拍着她的肩膀说：“辛苦了，干得不错，下回碰到好本子我跟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