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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少年说走就走,止修也立即跟了上去。可以毁掉我的尸体,这么好的机会,硬生生就让我错过了。我现在特别讨厌那个自称征服的家伙。
    我一直找机会,想要扑上去给他一拳。但是止修那么强,竟然也只是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我被法阵困住,得靠近点才行。
    我对此十分遗憾,却不放弃的想要趁机挥拳。可那个少年却好像知道我内心想法一样,就是不往我身边接近。始终和我的尸体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们来到了一处木屋,木屋就建在大树底下。真的很大的一棵树,抬头好像根本看不到尽头,而垂在木屋顶上的那些,都是大树的气根,像是帘幕一样。
    我被安放在木屋床上,木屋空荡荡的,除了床就只有一个床头柜。而且也很小,根本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或许根本没有人类。而没有人类,这个金发的吸血鬼少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下意识看他,却被他红色的眼睛所震慑。
    我连止修怎么摆布自己的尸体都没注意。
    “我很快回来。”止修再一次向我说了这句话。
    他向少年走去,我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止修身上。止修向少年说道:“在那之前,我还有疑问。”
    “不如边走边说吧?这有趣的尸体,让我感觉不舒服。”少年摊着手,就差没把嫌弃两个字写脸上。
    我一听就有些怕。他们这是要把我独自留在这个鬼地方?天知道外头会不会忽然爬进来一堆虫子!这很可怕啊!
    止修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掏出一支蜡烛,试图点在床头柜上。可蜡烛才刚点亮,就熄灭了。
    “这里是黑暗森林,对光明并不友好。你大可放心,这是我的地方,他们不敢进来。”
    止修沉默了,最后收起了蜡烛。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木屋,关上门的一瞬间,我感觉视线变得更黑暗了。
    止修特意来这里,难道是想拉拢原始血脉反攻回去?可那少年继承的,很可能就是执着统治的征服。怎么能和一个如此有野心的人合作呢?那肯定会变成棋子啊!止修在艾伯大陆上掀起的战火已经够可怕的了,如果再加上这个少年……
    我开始安慰自己,那少年看起来,并没有他所继承的原始血脉那么野心勃勃。
    不怪我担心,传说中的原始血脉,征服和残暴,所到之处必定是人间炼狱。
    如果要分危险等级,征服和残暴是第一阶梯;控制、虚伪是第二阶梯;而享乐、梦境是第三阶梯。至于引发吸血鬼浪潮的复原,已经不在这之列了。复原本该是最亲善的一个,谁也没料到,反而是他,对艾伯大陆率先产生恶意。不过好在,他已经死了,艾伯大陆也重回平静。
    如果没有止修的话。
    我渐渐有些头疼,开始怀疑,这场战争的大势,究竟有没有形成。
    如果卫玊他们赶到这里,和原始血脉拉拉家常,有没有可能说服少年站到他们的阵营,一起把止修给杀了。
    原始血脉一直没现身艾伯大陆,说不定人家继承了力量却不好这个呢?
    我说服了自己,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止修先前口中的‘梦境’。
    原始血脉的梦境?
    还有,他们一直说的心……
    止修好像说过,他是来取东西的。
    我越想越不明白,挠心得厉害,整个人都快抓狂了。
    当时我还没有料想到,更令人抓狂的事情在后面。
    止修竟然把我的尸体,丢在木屋里整整十一天没露面!
    我不由得怀疑,自己被遗弃了。
    在这个连个人影都没有的鬼地方。
    第28章
    123  这样的结论, 一旦得出就会让人非常的焦虑。如果说那个狭小的密室, 几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我,那么这里,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被发现。
    黑暗森林?
    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更别说那些奇怪的树、藤蔓、虫子……
    我很不争气的盼着止修回来, 我特别想嚎啕大哭。我的存在,漫长且孤独, 简直比传说中, 巫师诅咒的原始血脉还要凄惨。
    我正这么想着, 忽然传来奇怪的‘刺啦’声。我急忙看着四周, 才发现屋子外面竟然有藤蔓试图进入。
    不是说这里很安全的吗?
    不是说它们不敢来的吗?
    还有没有一点信誉了?我对吸血鬼的印象再度差了几分。
    藤蔓还是进到了屋子里。尽管它被奇怪的力量攻击, 一路都留下断裂的痕迹, 也没有停下。它们像蜿蜒爬行的蛇, 不断朝我的方向前进。
    我抱着自己的肩膀,想要后退, 可也没有真正可以退的地方。我试图和它们打商量,“毁掉尸体可以,但是别往我这来啊!”
    说实话, 我还不知道,毁掉尸体对我有多大的影响,还是挺好奇的。
    就在我以为藤蔓要不顾一切接近撕碎我身体的时候,它停在了不远处。它们保持了一定距离, 我一下就醒悟那是法阵的范围。
    它们进不来么?
    我刚产生怀疑, 藤蔓忽然发出哀嚎声。没错, 发出了哀嚎声,不停的在地上翻滚,然后瞬间着起火来。火焰飞蹿,不一会便落下火星。藤蔓全部被烧成了灰烬。
    有人进入屋内,是那个金发的少年。
    他冷漠的看着这一地的狼藉,竟然径直向我走了过来。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清楚的看见了我。“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闯进了我的地方。”
    我被他吓得爬上床,躲在了床的另一边。
    少年停了下来,依旧是法阵之外的距离。但他做了一个令我不解的举动。他竟然绕着法阵,在法阵外面走了半个圈。
    我感觉到后背发寒。
    他察觉到了,尽管地上什么都没有。他忽然一甩手,一道黑色的风刀朝我的尸体飞来,我吓得闭上眼睛,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惊讶的睁开眼,才发现法阵竟然将风刀抵挡在外面,犹如雷电交锋,发出了奇异的亮光。
    我听到了叫喊声,就来自屋子之外。好像少年的这一下攻击,让森林里的所有生物都兴奋了起来。
    “驱魔人现在都觉醒了吗?最古老的法阵……”
    少年话音一落,雷电的亮光也就消失,黑色的风刀没有打中我的尸体,反而旋转着落在了我身后。
    “可惜,只是残次品。”少年扯起嘴角,嘲讽的笑了。“外面变得有趣了,我得快点出去……把那几个家伙的继承杀死才行。竟然敢把我关在这里几千年!”
    少年拥有着妖冶的脸庞,却有了双凶狠的眼睛。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炼狱里的凶兽。总归,不是人的样子。
    我被恐惧笼罩,浑身僵硬不敢挪动。哪怕他感受不到我,我也没有办法反抗他。
    他向止修撒谎了。
    他曾说,自己是心甘情愿守护在这里的。
    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灵光过。
    所以,他是被关的。
    他为什么要撒谎?止修来找这个家伙究竟是想做什么?绝对不能放这个怪物离开。
    我确定了,他是征服。
    我因为恐惧,浑身戒备。恐惧到极点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将视线挪离对方。
    他说自己被关了几千年。
    我曾以为,止修就是艾伯大陆最大的反派boss,所以其实还不是。止修如果将这个恶魔原身放出去……他可是执着统治的征服,和卫玊他们不一样,他是真正的恶魔原身。一旦他想得到艾伯大陆,没人可以阻止他。
    他本该死了,为什么,竟然还活着?
    我由衷的祈祷,无论是谁,拜托阻止他!
    我害怕得两手发抖,屋外又传来刺啦声。藤蔓再度试图进入屋子,征服将法力释放出去,无数的风刀几乎将藤蔓碾碎。
    “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躁动了。”征服对着我的尸体,竟然在说话。“吸食巫师血肉的藤蔓,因为一个法阵看到了光明。有趣,太有趣了。可惜,那个愚蠢的继承种,很快就会把黑暗森林毁灭了。这世界,再也不会有,困住我征服的牢笼!”
    少年得意的大笑,走路晃着身体,像是在跳舞一般,就这样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木屋。
    我多希望自己有办法阻止止修,告诉他这一切阴谋。可是我办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成全了一个恶魔的使者,又即将见证一个恶魔的原身。这简直太可怕了。
    我抱膝坐在地上,由衷希望止修能够发现醒悟。
    三天后,我见到了止修。
    他依旧穿着用袖扣买来的衣服,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他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像是辛勤劳动的农户,或者是山上砍柴的樵夫,反正,没有一点大领主的感觉。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长出来了,看上去十分的邋遢。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一时有些陌生。
    所以,我是在观察完他的模样后,才注意到他左手手臂空荡荡的,整只袖子也不见了。
    吸血鬼拥有强大的身体治愈能力,但却没办法再生。如果是复原者,及时弥补,或许还有可能。但这鬼地方一定没有复原者,止修的这只手臂,也绝对不会是刚刚丢的。
    我又气又想笑,喉咙还有点莫名的苦涩,我真是快被他逼疯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放下这一切?没人欠你的,就算有,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看你有多愚蠢,人家耍你玩呢!你还想当回你的大领主?你已经输了,接受现实吧!都丢了一只手,你也该放弃了!”
    止修听不见我,当然也没有回话。他就在我眼前晃着,我的视线怎么也离不开他空荡的左手。他用右手抓着扫把,打扫先前藤蔓留下的脏乱痕迹。他似乎在有意闪躲,一直没用左侧身对我。
    “你遮也没用,我看见了!就为了力量,就为了反攻打赢战争,你活该!”
    我说着说着,鼻子也跟着酸。我恨自己不争气,狠狠捏了一下鼻子。
    作为艾伯大陆新战争的发起人,止修是该死。可怎样都好,让我看着他的左肩,真的有些受不了。而且我明知道他是被人利用,外头还有个更大的隐患在,恐惧、担忧、无助……许多心情交杂在一起,真的要被逼崩溃了。
    圣主,快让这一切结束吧。
    我听着止修的扫地声,由心的对圣主恳求。
    止修开始了日常的早出晚归。当然,这里没有白天,只是一个形容。他每天回来,都非常疲倦。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偶尔还朝我的尸体方向傻笑。我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出来,是征服说的,‘毁灭’这个黑暗森林。
    整整半个多月。
    一想到止修每天用一只手那么卖力,却是在‘解救’统治的征服,我的心情就难过到极点。
    虽然他一句话都不说,但我可以从止修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情好像越来越明朗,甚至从闪躲着不想靠近我的尸体,到有一天,主动把我扶坐起来。
    他和我的尸体碰了额头,我感受不到美感。毕竟那是一具眼睛睁着,表情空洞的尸体。但我能感觉到止修对尸体的亲昵。
    我目睹着这一切,默默抱臂,用手摩擦手臂。
    好冷……止修这个大变态,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当然不会蠢到误会什么,但是他对这具尸体,实在有些太投入。我大概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我小时候的玩偶,和它说话玩耍,久而久之也会抱着哄着,像它是有生命一样的喜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