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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当是,也是因为这母子二人是实在人,在利益跟前亦不为所动。
    “其实大春哥还盘下了店里前任东家留下来的一批布匹,我想着表妹做得一手好针线,想请她帮忙制成成衣,若是卖得不错,绍安日后也可以沿着这路子做些生意。毕竟留芳堂只是做胭脂水粉香膏生意,并不打算涉足衣料布匹一行。”凌玉将她的思量道来。
    那母子三人想了想,均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布匹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用来试试水,效果好的话投点本钱进去开间小店专卖布匹成衣也是个不赚头。
    程绍安立即大喜:“多谢大嫂提点!”
    凌玉微微一笑。
    其实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批布是一定要处理的,而程绍安这一房也不能置之不理,自来父母都有几分劫富济贫的思想,纵然如今婆母公平地对待两个儿子,可若是将来两房人贫富差距太大,矛盾自然也多。
    这是一个很无奈,也是很让人憋闷的现实。
    好在,至少目前看来,程绍安好像比他上辈子要长进许多。至于将来他会如何,与金巧蓉又能走到何种地步,她也不愿多想。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上辈子之事她也尽量不去计较,只想好好经营这辈子的日子,可不计较不代表着接受,更不代表着她便真的要‘长嫂如母’,去操心他们能不能过得好。
    一切事渐渐上了正轨,程绍禟开始到衙门当差,店铺也重新修整妥当,因家中老仆诚伯也从老家回来了,杨素问便也回到县城她的家中,全身心调制第一批准备售卖的玉容膏。
    程绍禟成了公门之人,凌玉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硬是塞给他几盒玉容膏,让他想个法子送给郭大人府上的夫人小姐。
    程绍禟听罢脸色都变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荒唐!这岂不是成了私相授受?你置我于何地?!”
    “你怎的就这般笨?!”凌玉跺了跺脚,恨恨地道,“难不成你不会寻个机会交给郭大人?”
    “这又有何区别?更何况,我一堂堂男子,通过人家夫君送东西给他的夫人,这成何体统!”程绍禟的脸色仍旧不好看。
    哪有男子随便送东西给家眷外的女子的,简直荒唐!
    “算是我送的,这样总可以了吧?便当是多谢上回郭大人救命之恩。”凌玉快要被他的榆木脑袋气坏了。
    程绍禟浓眉紧皱,还想要说什么反对的话,可凌玉已经直接把东西往他手上塞,威胁道:“你若是不帮我送出去,日后便自己睡柴房去!”
    “你!”程绍禟气结,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这样威胁自己,可不管怎样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确实奏效。
    “仅此一回!”他板起了脸。
    凌玉一见便知道他这是应下了,当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心里却想,真当她开善堂呢!送这么多出去她也心疼啊,也就免费派送这一回,待留芳堂开张后,凭是谁再想要也得捧着真金白银来才是。
    当日从杨素问处拿的几盒玉容膏早就在被掳逃跑时给丢了,如今的这几盒是在娘家的时候杨素问给她的,她留下了四盒,自己留一盒,给了王氏一盒,打算过些日子给她姐姐凌碧送一盒,余下的这一盒自然要给未来弟妹金巧蓉。
    恰好她也想与金巧蓉说说缝制成衣之事,故而便带着那玉容膏到了金家。
    孙氏前来开门,见是她,笑着将她迎了进去。
    “表姑最近都在忙什么?我瞧着倒像是清减了不少。”凌玉跟着她进了屋,笑着问。
    “闲来做些针线换几个钱,来,尝尝我这红枣茶,看味道可能入口?”
    凌玉接过啜了一口,有点红枣的香甜,但又带有茶叶的甘醇,二者结合于一起,倒也有几分独有的风味。
    她毫不吝啬地表示了赞美,把孙氏高兴得合不拢嘴。
    凌玉还记得婆母曾经提起,这个表姑曾经在大户人家府上当过侍女,故而尽管如今家境不怎么好,但吃穿用度却也颇为讲究,再简单平凡的东西也能弄得赏心悦目。
    凌玉其实挺敬佩这样之人,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总不会让自己过得狼狈。
    上辈子这位金家表姑在金巧蓉出嫁后两年便过世了,并不曾经历那种战乱,这或许也勉强算是一种幸运吧!
    “巧蓉表妹呢?怎不见她?”
    “她在东屋呢,你先过去,我收拾收拾便来与你们说说话。”孙氏笑着道。
    金巧蓉正在屋里绣着嫁妆,虽然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十分满意,但程绍安对她的用心她还是很受用的,再者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故而这嫁妆她还是用足了心思去准备。
    凌玉进来的时候,她正绣着嫁衣,看着嫁衣上栩栩如生的牡丹,凌玉不由一阵惊叹:“表妹当真好手艺,这功夫,别说在村里头,便是放眼整个县城,也挑不出一个来。”
    这话她说得确是真心实意,并非客套,再看看白净娇美得不似农家女子的金巧蓉,秀眉弯弯似柳叶,明眸似是蕴着盈盈秋水,琼鼻丹唇,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也相信。
    这样的美姑娘,难怪程绍安对她一见倾心,为了她拼死拼活地挣钱。只是不知上辈子他又为何那般狠心地抛下她?
    她想不明猜不透,便也放开了。
    “表嫂说笑了,快请坐。”金巧蓉嘴上客气着,心里却甚为得意。
    对自己的绣工,她向来自信得很。
    凌玉夸了她几句,又与她说了会儿闲话,这才道明了来意。
    她并不瞒她,如实说明那些布是她与旁人合伙盘下来的,如今若是请她来做成衣,工钱大概只比市面上多出两成。
    其实凌大春的意思是只多一成便好,只是凌玉是知道金巧蓉的本事的,觉得能添至二成,凌大春见她如此看好对方,便也随她了。
    金巧蓉听罢笑意微敛,垂着眼眸片刻,正想说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的孙氏连声唤好。
    “如此便太好了,左右这嫁妆也快要绣好了,倒不如再籍此机会多个进项。”孙氏倒是满怀欢喜。
    “娘说的是。”金巧蓉轻声细语地应下了。
    见她同意,凌玉便也干脆道:“既如此,改日我倒把那布匹和款式给你送来。”
    “有劳表嫂了。”
    三人又说了会话,凌玉把带来的玉容膏给了金巧蓉便离开了。
    待她走后,金巧蓉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敛了下来,有些生气地甩开了仍未完成的嫁衣。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生什么气?谁又惹你了?”孙氏正庆幸凌玉送来了一场及时雨,能让女儿的嫁妆再厚上几分,见女儿这般发恼的模样颇为不解。
    “除了刚走的那位还能有谁?”金巧蓉噘着嘴。
    “她怎么惹你了?不是还给你带了一桩好生意么?”孙氏奇道。
    “店铺她有份,布料亦然,若她真是有心,为何不让程绍安也加入一份?还要把我寻去替她干活。”金巧蓉早便从程绍安口中得知了凌玉与人合伙生意之事,故而心里却始终不怎么痛快。
    孙氏摇遥头,好言相劝:“虽说是兄弟,只到底各有各的日子要过,哪能时时凑在一起?倒不如分得清楚些,日后也能少些摩擦,兄弟妯娌间也好来往。”
    金巧蓉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孙氏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长发道:“你也莫想太多,将来嫁了过去,只与绍安好生过日子便是,其余诸事不必多加理会。你表舅母的性子是极好的,必不会揉搓人。那凌氏瞧着也是个爽快人,相信不会太难以相处。”
    金巧蓉知道事已至此,再怎么委屈也得嫁过去,好在程绍安待她好,程家如今的日子比起村里大部分人家也是好的。
    却说程绍禟自进了县衙,便全心全意开始抓捕梁方,也因此见识了那城中一霸杜霸天的嚣张,竟是连官府也是不怕的。
    明知道那梁方就藏在杜府,可杜霸天拦着,一大帮狗腿子围着,大有一副与官差大战一场的架势。
    “郭大人,若是我没有记错,吏部考核快要开始了吧,大人还是要小心些,免得到时候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若如此,就算是回家种红薯,这一路不太平,保不定遇到个拦路抢劫的土匪,家财丢了尚小,怕是连一家子的性命也保不住。”此刻,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郭霸天阴恻恻地道,语气里饱含着威胁。
    郭骐冷笑:“本官的考核便不劳杜员外操心了,员外还是识时务些,把梁方给交出来!”
    “从来没有人能在我杜某人手上把人带着,大人也不例外!”杜霸天说完,他手下那些狗腿子立即挽起了袖子,又有另一批狗腿子拿着兵器赶了过来,将郭骐与众官差团团围住。
    程绍禟皱了皱眉,若是此番混战起来,死伤难免,而人还未必抓得到。
    想到这,他低声劝郭骐:“大人,不如回府从长计议?”
    郭骐满腹怒气,但也知道此刻并不是硬拼之时。
    待众人回到县衙后,郭骐仍是怒气难消,便是崔捕头亦气得脸色铁青:“大人,何不给点颜色那厮瞧瞧,看看到底谁的拳头硬!”
    “要抓梁方,必要先拿下杜霸天,大人这些年想来也没少收集杜霸天的罪证,只是差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其一网打尽。属下若没有记错,杜霸天与长风寨的土匪多年来一直暗中勾结,去年恒昌县有过路富翁被劫杀,便是长风寨所为。而长风寨也是他另一个有力依仗。”程绍禟缓缓地道。
    “此事我略有所闻,此等狗贼若不除去,着实难消心头之恨!”崔捕头握着拳头。
    “依属下之见,若要拿下杜霸天,可行离间之计。”
    郭骐心思一动:“如何离间?”
    程绍禟对他一阵耳语。
    “此计甚妙,既如此,你与崔捕头二人便小心行事!”
    崔程二人应下。
    程绍禟躬身退下之前,忽地想起凌玉交待他的事,迟疑一阵,还是走了回去。
    “可还有其他事?”见他去而复返,郭骐奇道。
    程绍禟将一直藏于怀中的那几盒玉容膏递给他:“大人,这是拙荆特为感谢大人上回出手相助,以致得以从恶贼手上逃脱的谢礼。”
    “这不是女子用的香膏么?”郭骐接过一看,哭笑不得。
    程绍禟也觉几分尴尬,清清嗓子道:“拙荆之意,大人为一方父母官,想来也没什么缺的,此香膏名玉容膏,乃留芳堂所出,据闻对活肤养肌有奇效……”
    后面之话他便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望着郭骐,期盼着他能明白。
    郭骐哈哈一笑:“本官明白了,本官没有什么缺的,但闺房和美却是从来不会嫌过,你这位小娘子倒是有些意思。留芳堂所出的玉容膏是吧?本官记住了,自会让夫人试用一番。”
    见他闻弦歌而知雅意,程绍禟松了口气,又有几分汗颜,讷讷地道:“她就是、就是主意多了些,倒也不会骗人。此膏是由前回春堂杨大夫千金所调制,拙荆亲自试用,确有良效,才敢送予夫人。”
    郭骐又是一阵大笑。
    凌玉此时倒也渐渐空闲下来,留芳堂开张之事也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前些日子她通过凌大春的关系又与镇上一家作坊签了协议,由他们专门制造玉容膏的盒子,盒子的款式是她与杨素问共同商议定下的。
    而杨素问调制的第一批玉容膏也完成了。
    那厢的金巧蓉也按照凌玉要求的款式开始缝制成衣。
    一切都上了轨道,凌玉算是松了口气,只等待着留芳堂开张的日子。
    “绍禟这段日子在忙些什么?已经许久不曾回来过了。”日间婆媳闲聊时,王氏便抱怨道。
    “想来是县衙里事情多,他一时走不开身,待过些日子便好了。”凌玉解释道。
    因这辈子程绍禟走上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路,对他的将来,凌玉心里已经没数了。
    其实她还打着一个主意,若是程绍禟能愈发得郭骐赏识,待后年郭骐调任,她是打算让程绍禟追随而去的。如此一来,她也能有个理由劝下家人一起搬离此处,再想个法子把留芳堂的生意转移,也能避过四年后的战乱。
    她一个寻常百姓,自然也不清楚这场仗是怎样打起来的,只是在逃难的路上听闻是鲁王不忿齐王被册为太子,起兵作乱,真真假假也无从得知。
    反正不管怎样,就是天家兄弟相争,百姓遭殃。
    程绍禟离家将近一月,凌玉曾到县衙里给他送了几回衣物吃食,只是一直没有见到人,都是别的官差替她转交的。她明里暗里地打探他的行踪,均被官差左顾而言他。
    她觉得奇怪,但也明白公门中人自有一套行事保密的方式,故而也不敢再打探,耐着性子等他归来。
    到了第二个月,留芳堂正式打开店门做生意,半个时辰不到,架上数十盒玉容膏便被一扫而空,吓得凌大春和杨素问目瞪口呆。
    便是凌玉自己也久久反应不过来。
    “玉、玉姐姐,都、都卖光了?”杨素问眼睛闪闪发亮,激动得连声音都颤了起来。
    五两银子一盒的玉容膏,居然一下子便卖光了?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县城里有这么多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