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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走,别呆这儿,该干嘛干嘛去。
    这么一个简单的对戏,他们拍了整整一下午。
    倒不是有笑场或者能力不足的问题——
    弟弟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而男女主的交谈有接近十分钟左右。
    他们就像在扮演不同平行世界的旅人,要把同一个情况和对话用各种方式诠释出来,为剪辑师积累足够充沛的素材。
    就连戚麟也尝试了质问、愠怒、失望的各种眼神,以及不同转身和停顿的方式。
    与江烟止对戏的时候,最大的感觉是信息量的不对等。
    这种东西是学校里还没来得及教,也可能永远不会教的。
    他们手里拿的是同样的一份剧本,看到的故事也都是同一个版本的。
    可每次戚麟看向橱窗里的那个姐姐时,就能从她的细微神情里读出各种情绪和故事出来。
    她只是夹着半支烟,闲散又冷淡的坐在那里,哪怕一句话不说,都让人觉得这个女人是充满故事的。
    而穆尽扮演着一个准备说谎的人鱼,也在不断回避着她的眼神,又或者露出客套的假笑出来。
    和这两个似乎天然生活在剧本世界里的人相比,自己真的好像只是个来念台词的演员,只能不断地试图融入进去,寻找挖掘更深层次的故事和感觉。
    场记板啪的一打,各处的灯光高高举起或放下,戚麟要看向江烟止,同时也看向她身后的摄像大哥和摄影机。
    ——不得不说控制好视线不下意识的瞟偏,都真的颇需要一些功夫。
    由于镜头的变化,有时候他们两人都在对摄影机空演,还要假装是在和真人对眼神戏。
    导演坐在监控前看调度和效果,几个副导演反复更改调度着群演和道具,各个都忙的满头大汗。
    好在这一场戏拍完之后,他暂时可以休息几天,酒店也离这儿不远。
    与此同时,江绝已经进spf近十天了。
    在全民偶像的热潮里,几乎每家娱乐公司都在不断地培养新人,用分级淘汰制度不断筛选新人——这种考评比给皇帝挑小老婆还要来的苛刻。
    不仅要定时考评身材、唱功、舞蹈等等,学习量大的不亚于高三赴考。
    起码高三不用练功唱歌到凌晨三点,然后瘫地板上睡一小会儿再爬起来练。
    几乎每个练功房里都列着练习生的队列,木地板被跃动的鞋子踩的噶叽乱响。
    江绝作为话剧演员,个人歌和群体合唱都排练过了很多次,但跳舞这种事还真是没多少基础。
    公司由于和魏总相当交好,特意给他安排了单独的两个老师,又允许他和其他练习生呆在一起,来观察底层新人的生活状态。
    《星途》里的越羽要处理好三个身份的形象与行为落差,还要表现偶像在舞台上璀璨又动人夺目的一面。
    上午练唱歌,下午学跳舞,晚上就真的只有力气瘫着了。
    “四二三四——保持微笑!动作跟着我继续做!”
    江绝平日里跑个五公里八公里都还算轻松,自以为跟着练这些没什么问题,可当他真的连唱带跳练半个小时,简直快背过气去。
    “二二三四——转头!抬腿!速度慢了!”
    他不肯在老师面前示弱,一边摆胯提腰摇摆肩膀,一边笑容满面的保持唱歌,越唱越觉得供氧不足,差点跟拉风箱似的岔过气去。
    怎么会——这么难?!
    当天晚上,两个人各自窝在酒店和单人宿舍里,非常默契的同时给对方打了个视频电话。
    “江绝?”戚麟刚泡完浴缸出来,擦着头发神光焕发:“你在spf感觉怎么样?”
    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咦这么安静,”戚麟眨了眨眼,促狭的笑道:“老师是不是很温柔?”
    嗯,温柔的快把我韧带当皮筋抻着了。
    江绝趴在枕头上缓了好一会,看着级屏幕另一头头发湿漉漉的江绝,认真了神色道:“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他在说话时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肘露在了镜头里,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一些,把摔出来两处淤青给藏了起来。
    “一个明星在红和失意的时候,哪些方面会表现的很明显?”
    他知道道具组化妆组都会帮忙设计,可更多的细节只能靠自己掌握和设计。
    越羽这个角色,在出车祸前是一呼万应的万人迷偶像,车祸后一开始是极力想回到小白领幻想的普通人,再渐渐的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与才华。
    舞蹈和唱歌都可以跟老师一起扣细节,但愿自己在进组前能学的足够快。
    “红和不红?”
    戚麟吸了一口沙冰,相当认真的想了想。
    “表。”
    “有财富但没有地位时,是不敢戴从前红的时候拥有的名表的。”他说到这句话时,随手看了眼自己右手手腕上的rendezvous积家限量腕表,珍珠母贝表盘漂亮的犹如散着月光。
    “表,西装,扳指,领带,”戚麟在厚实的大床上打了个滚,语气慵懒:“名流也好商贾也好,穿戴着这些东西就如同带着名片,在告诉所有人你是谁。”
    江绝在手机上快速的记下他说的这些话,又突然开口问道:“气场呢?”
    “什么气场?”
    “大概是,从机场出来,或者走红毯的技巧,”江绝不确定道:“这个感觉不太好揣摩。”
    他虽然见过母亲在镜头前的各种姿态,但自己对着镜子反反复复走了好几次,处理的都不尽如人意——到底是没有亲历过。
    “哈,这个你真是问对人了。”戚麟一个翻滚坐了起来,精神道:“小戚老师在此包教包会,不会退学费!”
    “爆红,小有名气和糊掉,是截然不同的三种状态。”
    戚麟单手撑着下巴,骨节分明的长指颇为好看。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那个屏幕里乖巧单纯的少年,语气老练如名利场的资深玩家。
    “正如同长颈鹿,狼和猫头鹰。”
    第21章
    “我们来举一个最直接的例子——从小红开始”戚麟调整了pad的位置,跳下床摆出走t台般的姿势。
    眼神自信而气场外露,目光毫不畏惧的与周围环境接触,并且有充分的互动。
    所谓的气场,不仅仅是那种昂首挺胸的仪态,更在于头狼一般捕猎关注度的状态。
    他哪怕是绕着大床走了半圈,气质也展现出英朗与利落出来,还真像个刚走红的小生。
    “为什么爆红要像长颈鹿?”江绝坐直了些,快速手机上记录着。
    “因为不再急不可待地博取视线,反而从容又淡泊。”戚麟坐回了床边,相当自然地解释道:“就好像一个千万身价的人去逛超市,基本不会在意那些大甩卖的便宜货,注意力只在自己要的东西上面。”
    这个比喻似乎有些形象。
    江绝习惯了刷家里给的卡,基本都不会看商品和衣服的价格。
    但他会观察那些大妈大婶卡着折扣算计总价的样子,也大概能懂为什么小情侣们买一车零食时总会挑几样放回去。
    “而猫头鹰,就比较有意思了。”戚麟想起了从前参加颁奖礼和晚宴时看到的那些小网红,随手比了个圆形,解释道:“比起长颈鹿和狼,猫头鹰很小一只,但同样也要捕猎。”
    他们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也是为了得到媒体的关注和曝光,来提升自己的人气。
    大眼睛小脸,缩着脖子的不自然样子,还有略拘束和收敛的仪态,一看就是对这种大场合颇为没经验和底气的小人物。
    戚麟在揣摩市井人物时偶尔不得其门而入,但聊起这些事时从神情到缩脖子的样子都学得惟妙惟肖,还原度相当的高。
    他们开始聊拍电影的事情,聊改来改去的剧本,片场里乱哄哄的人们,还有对起戏来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两位主演。
    在戚麟念叨着对戏时各种心路历程的时候,江绝注视着屏幕另一端的年轻脸庞,突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以前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平日里只给家人定时打电话报平安。
    可现在……就好像多了一个牵挂一样,安静而简单的生活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朝气满满的朋友,久别之后看到他心情都会好很多。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他下意识地问道。
    “很累,但很开心,”戚麟顿了一下,有些小紧张的看向他:“我有时候聊着聊着会碎碎念,会不会很无聊?我平时真没这么啰嗦的。”
    “没有啊,”江绝眼里的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听你聊这些都很有趣。”
    “话说回来,你在spf练舞蹈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江绝相当配合的接了话题,开始温和又略有些无奈的谈论起自己。
    两个暂离学校的人独自窝在空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对着屏幕聊了很久,又有种回到了宿舍里睡前闲聊的感觉。
    在互道晚安准备挂断视频之前,戚麟忽然唤了他一声。
    “江绝。”
    “嗯?”
    “你现在……”戚麟看着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真的有人情味了很多。”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戚麟都没有戏拍,但要呆在酒店或者片场里随时待命。
    导演有意给他多加一段戏,还在和编剧沟通商议,他更多时间里是一个人呆在落地窗前分析剧本和写歌,偶尔会去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弹一段钢琴。
    范叔在跟戚总商量之后,还是通知他准备新一年的演唱会和专辑发行,演唱会上半年只开两场,大概定在四月份或者五月份。
    虞刃那边也被戚总打过招呼,有空就过来指点一番。
    江皇自己的戏份太多,加上妆容和服饰要更换频繁,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相比之下,虞刃就从容放松许多——他的变身戏份只用在下半身裹一圈绿布,上半身的八块腹肌根本不需要化妆。
    戚麟在虞叔身边颇像个孩子,求知欲和八卦之魂都颇强。
    “刚开始听说你要来演电影的时候,其实我还挺担心的,”虞刃靠着小矮桌抿了口咖啡,在软垫上调整了下姿势,靠着落地窗道:“不过就几句台词,砸也砸不到哪里去。”
    戚麟没底气地摸了摸后脑勺,还是颇老实的开口道:“我不想搞砸……我想把角色演活。”
    “其实现在游戏规则变了,底线也越来越低。”虞刃接过烟灰缸,随手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道:“往前推二十年,想演戏要吃透角色保持入戏,在片场玩游戏看杂志什么的都不可能。”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新明星哪怕台词都念得磕磕巴巴,照样有无数人冲进电影院里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