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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弘历盯着覆着锦被的皇后,像在对魏璎珞说,更像是在对皇后说:“她永远都是朕的皇后,不会心无挂碍,更不能自由自在,这是她的命!”
    明玉怕魏璎珞再次惹恼弘历,忙跪在地上,将散落于地的珠钗玉环尽数捡回盒中,然后端着妆奁盒回到皇后身旁,正要揭开被褥为她梳妆,却被魏璎珞按住了手。
    “皇上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是在怪娘娘自戕,犯下大错吗?”魏璎珞盯向弘历。
    弘历渐渐有些发怒了,却不知是怨皇后,还是怨自己:“身为皇后,如此懦弱,如此无用,朕绝不原谅!”
    “皇上!”魏璎珞也怒了,“娘娘体寒如冰,骨痛难忍,却还是拼死生下七阿哥!人人道她是为了巩固皇后之位,不是!娘娘深深知道,皇上想要嫡子承继大统!因为皇上需要,所以娘娘牺牲,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结果呢?除夕之夜,丧子之痛,锥心刺骨,痛不欲生!皇上,您每天坐在 养心殿,有没有听见娘娘绝望的呼告,她在等你救她啊!”
    明玉赶紧拉了拉她的手臂:“璎珞,不要再说了!”
    可惜因为皇后的死,魏璎珞已经逐渐失去了理智,那些只能埋在心里头的话,如今全被她说出了口:“皇上,娘娘真心爱您,真心对待六宫众人,可她的真心,换来您的忽视,换来妃嫔阴谋算计!人人都笑娘娘傻,不!她一点儿都不傻,她天生聪慧,可就是不忍!她不忍伤害同陷深宫的女子,更不忍伤皇上的心啊!可是皇上,您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怜,给她一点爱,为什么那么冷酷,难道您的心是冰做的吗!”
    弘历气得脸色发青,忽闭上眼睛道:“李玉!”
    李玉:“奴才在!”
    弘历:“魏璎珞屡次犯禁,大逆不道,赐自尽,为皇后殉葬。”
    明玉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朝他磕头:“不要,皇上不要啊,璎珞,快求皇上饶命,快啊!快!”
    魏璎珞没有跪。
    为了给姐姐复仇,为了在这个吃人的紫禁城苟活下去,她跪了那么多人,跪了那么多次,如今终于可以不跪了。
    她松了口气,得偿所愿般的笑道:“奴才愿意永远追随娘娘,谢皇上恩典。”
    李玉一挥手,便有太监上前,将魏璎珞押走。
    “璎珞,璎珞!”明玉哭着爬回弘历脚边,咚咚朝他磕头,“皇上,娘娘最喜欢璎珞,您不能这样做啊!”
    弘历看也不看她,他直直立在床沿,看着床上的皇后,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正因为她是皇后最心爱的婢女,朕才要送她去陪伴皇后。”
    明玉愣住。
    两名宫女从她身旁走过,手中各自捧着妆奁盒与华丽衣裳,明玉跪在地上发了一会抖,忽然冲上去,一把将盒子打翻。
    众人惊讶地看着她,有魏璎珞作死在前,竟然还有人敢步她后尘。
    妆奁盒落地的声音响起,弘历慢慢转过脸来,冷冷看着她。
    明玉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对弘历说:“娘娘才不会让璎珞殉葬,皇上,您一点儿都不了解娘娘,一点儿都不!”
    “你——”弘历大怒,正要将她也一并送去殉葬,忽然目光一垂,落在地上。
    一封信落在两人中央。
    似乎……是随着珠宝首饰,一并从妆奁盒中掉出来的。
    弘历沉默半晌,弯腰将那封信从地上捡起,展开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放逐
    一只木托盘递到魏璎珞面前。
    里头放着三物,从左到右,分别是匕首,白绫,鹤顶红。
    “璎珞姑娘。”手捧托盘的老太监慈眉善目,对她说,“这是看在你对皇后一片忠诚的份上,才会拥有的待遇。若换了旁人,一条绳子勒死就罢了,你自己选一样吧。”
    魏璎珞微微一笑,道不尽的洒脱。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那只白玉似的药瓶,嘴角浮现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一个疲惫到极点的人,终于寻到了一味能让自己永眠的药。
    慢慢拧开药瓶,魏璎珞闭上眼,将药瓶递到唇边。
    却不等鹤顶红沾上她的唇,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将瓶子劈落。
    魏璎珞睁开眼,见李玉气喘吁吁的立在她身旁,像是一路跑过来似的,额头密布汗水,他好不容易喘匀,然后道:“魏璎珞,皇上赦免了你,你不必死了!”
    魏璎珞却不领情,冷冷道:“为什么?”
    那副模样,就仿佛赦免并非对她的恩典,而是一种活生生的折磨。
    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是这幅模样,李玉叹了口气,将弘历嘱他带来的那封信递过去,说:“这是皇后留下的遗旨。”
    魏璎珞一楞,飞快从他手中夺过信,然后迫不及待的展开,只见信中写着。
    “皇上,容音一去,便成永别,唯有婢女璎珞,忠正刚烈,宁折不弯,不宜留于宫中, 请皇上准其出宫,任其自由。希自珍重,富察容音谨拜。”
    “娘娘……”魏璎珞热泪盈眶,一滴热泪刚刚落下,便被她抬手接住,免得落在纸上,晕染了娘娘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玉在旁边道,“璎珞姑娘,皇上嘱你立刻动身,就在圆明园长春仙馆守着皇后娘娘的供像,终身不得再回紫禁城!”
    圆明园。
    魏璎珞一身青衣,手持扫帚,如同一个刚刚进宫的扫洒宫女般,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亭台楼榭,对别的宫女妃子来说,被发配于此,如进冷宫,但对魏璎珞来说,却是个避世的桃花源。
    不必再掺和进后宫的尔虞我诈,不必时刻防备身周身后射来的暗箭,虽然吃穿用度都简陋了些,但却有一样别的地方都没有的好处。
    “娘娘。”魏璎珞走进长春仙馆,看着眼前的供像。
    供桌上烧三根檀香,白烟袅袅,飘过供像的面庞。
    能工巧匠,将皇后的面貌雕刻于玉石上,乍一眼望去,栩栩如生,似从高台上俯视下来,目光柔和,菩萨似地对魏璎珞笑。
    魏璎珞放下手中扫帚,恭恭敬敬跪在杏黄色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祷告,然后咚咚咚,三个响头之后,方重新起身,提起扫帚往外走。
    与皇宫相比,圆明园才是她的归宿。
    在这里,她可以日日夜夜与皇后娘娘的供像为伴,想象着娘娘还在她身边,手把手的教她写字……
    哗——手中无笔墨,魏璎珞用扫帚在地上一撇一捺写着字。
    “倒挺有闲情逸致的。”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魏璎珞回头一看,惊道:“哥!你怎么在这儿?”
    袁春望身上竟穿着与她一样朴素的宫人服,手里提着一只扫洒用的水桶,笑道:“我被调来圆明园了啊。”
    “你已经掌了内务库库房,又受了娴贵妃赏识。”魏璎珞喃喃道,“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你……你怎么……”
    弹指在她眉间一叩,袁春望笑道:“无论金銮宝殿,还是无间地狱,咱们永远在一块儿,你可是亲口答应过,全都忘了吗?”
    璎珞摸摸眉心:“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袁春望哦了一声:“少说几个字,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咯。”
    这哪是少了几个字?
    魏璎珞沉默半晌,道:“你是不是疯了,那么努力想爬上去,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现在又要生生放弃!”
    袁春望从桶子里舀起一勺子水,洒向花丛,极淡定道:“知道就好!记住今天我为你付出的一切,千万别让我失望,否则,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魏璎珞又感动又愧疚,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脊背,忽然走上前去,夺过他手里的水桶,道:“我地已经扫完了,帮你洒一会水吧,你去边上坐着!”
    圆明园地方虽大,人手却不多,春去秋来,两人你帮我扫一会地,你帮我浇一会花,你喂我一口饭,我喂你一口水,酸甜苦辣一起尝,路途忐忑一起走,彼此扶持着过着,期间发生了许多事,譬如傅恒率兵出征金川,又譬如……国不可一日无后,故娴贵妃被册封为皇后。
    第三卷 延禧宫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继后
    没人住的屋子会旧,没人走的地会荒,
    才过去多久,长春宫的花圃里就长出了野草。
    弘历站在花圃中,荒草萋萋,被风一吹,便折弯了腰。
    “我知道,你与容音是结发夫妻,她这一走,你难免痛心伤感。”太后走近他,安抚道,“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也该释怀了。”
    释怀吗?
    弘历低头看着脚下的茉莉花,知道这世上只要还有一朵茉莉花在,他就永远忘不掉那个茉莉般清丽的人。
    “皇后是六宫之主,不能永远空悬,你迟早要立后的。”太后仍在他耳边劝,“在后宫之中,娴皇贵妃虽无子嗣,威望和资历却最高,若要立后,她是不二人选。”
    “太后说得是。”弘历一叹,“儿子只是……”
    只是觉得对不起她……
    “皇帝。”太后最是了解这一点,却不肯惯着他,纵着他,半是规劝半是严厉道,“从前的遗憾,都已成为过去,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弘历看着一地白花荒草,良久,怅然一叹。
    三日后,承乾殿。
    “那拉氏自皇考时赐朕为侧室妃,持躬淑慎,礼教夙娴,皇太后端庄惠下之懿训,允足母仪天下,既臻即吉之期,宜正中宫之位。今谨遵慈命,侧立皇贵妃那拉氏为皇后……”
    送走了传旨太监,珍儿兴高采烈回到寝殿,一推门,愣在原地。
    娴贵妃已自行换上皇后礼服,立在镜前,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终于是皇后了。”
    多好的一件事,在她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
    “额娘。”娴贵妃单手抚着镜面,喃喃道,“淑慎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女儿,我做皇后了,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过捉襟见肘的日子,再也不必受尽他人耻笑,我给你挣了脸面,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说着说着,泪水滚滚而下。
    “……为什么你不在?”娴贵妃哽咽道,“为什么不来亲眼看看这身礼服,为什么……不来夸夸我,抱抱我,额娘……额娘……”
    她一手捂脸,双膝缓缓下落,跪于镜前,泪水在指缝间漫延垂落。
    珍儿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将门给掩上了,然后守在门口,不让旁人进去,不让任何人看见或者听见娴贵妃最脆弱的一面。
    国事家事,立后,国之大事,出征,家之大事。
    “让我死!让我死好了!”
    富察府一片大乱,尔晴鬓发凌乱,手里舞着一只匕首,作出要自尽的模样。
    身旁围了一群下人,个个哄,个个劝,杜鹃急得浑身是汗,见傅恒进来,忙冲过去道:“少爷,您可算来了!少夫人听说你要去金川就急坏了,说与其看你去送死,不如一死了之,您快劝劝她呀!”
    傅恒的目光往尔晴身上一扫,淡淡道:“还不动手?”
    尔晴只是做做样子,怎可能真的去死,一时之间骑虎难下,索性丢了匕首哭道:“富察傅恒,出征金川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你的妻子,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居然还叫我去死,你到底有没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