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洗？”
    “嗯，在外面洗总觉得不干净。”
    行吧，讲究人。
    等他从水雾缭绕的浴室出来，姜迎还背对着他在流理台上，叮叮咚咚地捣鼓着什么。孟璟书嗅到了很清爽的酸味儿和……薄荷的香气？走过去从她头顶往下看，好几个小酒瓶。
    “莫吉托？”他问。
    姜迎拿着根筷子在搅拌：“bingo~”
    她搅高兴了，又往玻璃杯里倒入苏打水，冰块跟着上升的水面来到杯口，撞击杯壁叮当响。姜迎插了根吸管给他：“尝尝。”
    孟璟书啜饮小口，冰爽入喉。
    他说：“有点甜。”
    “是吗，我觉得还可以啊，”姜迎自己尝了口，又拿筷子去戳戳杯底的小青柠，“泡一会儿柠檬的酸味会更多的，就这样吧。”
    她拍板收工，把余下的薄荷摆在冰块上做装饰，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薄荷已经尽量选了翠绿的叶子，但几片大叶的叶缘还是看得出有些泛黄了。
    孟璟书瞧着，忽然低叹：“是熊猫还是猪崽？”
    姜迎被他沉痛的语气逗笑：“都有。”
    这几天明显降温，泽卞真正入冬了，薄荷也不复最初的青葱，渐渐泛黄，离根部最近的几层叶子都开始枯萎了。姜迎照着网上说的，给它们修剪过一次，但也没能阻止颓势。眼见发黄的叶子一日多过一日，她想物尽其用，摘了做些什么都好。
    于是有了今晚的莫吉托。
    姜迎来到床边，小桌板双脚一支，成为了简易餐桌，莫吉托是桌上的唯一嘉宾。
    床上明晃晃地摆了个障碍物，孟璟书一时无言。他洗了澡，是光着出来的，晚上刚练过，身上的线条还不错。可她都没仔细看他，眼里只有这杯酒，现在还让这东西占了床位。
    看着她摆弄投影仪，连接平板，调整角度，在床对面的白墙上投下一片方形光影，没把一点注意力分给别的。
    有时女人太有生活情趣，也不好。
    姜迎小心翼翼钻进被窝里，指挥着孟璟书：“关下灯。”
    这下她才注意到，男人一|丝|不|挂。
    头顶明亮的白光消失，他从黑暗向投影的蓝光走来，明暗在描绘他的身体，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之间带动的线条变化，每一毫厘都经过精准测量。
    真是个宝。
    可惜……算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轻轻笑了笑，把睡衣扔给他，“穿上，来看电影啊，你不是想看电影吗。”
    孟璟书默然，套上衣服，上床跟她一块儿靠坐在床头，拿枕头垫背。投影仪连着平板，姜迎给了他几个选项，他都没看过，扫一眼后，凭感觉选了《头脑特工队》。
    挺酷的名字，结果打开竟然是……
    “动画片？”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姜迎白他一眼：“不要小瞧动画片，评分很高的好不好。”
    “哦。”
    第三十二章
    中间被小桌子隔着, 孟璟书只好盖自己的被子。
    迪士尼的幽蓝夜空和城堡出现在片头, 轻灵的音乐响起，影院的感觉马上来了, 气氛很放松，身上也暖，再惬意不过了。孟璟书觉得, 在家里看电影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之前那点不满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 才这么几分钟，青柠的酸味已经泡出来，把多余的甜味中和掉了。好喝。
    她真的在弄吃的上面很有天赋。他从小挑剔, 在家里看着他长大的保姆阿姨，这么多年，都没能全然摸透他饮食上的喜好。可姜迎就，做什么都很对他胃口。
    都有点神奇了。
    姜迎见孟璟书端着杯子好一会儿, 她也馋了，凑过去轻握着他手腕喝了点。冰爽酸甜，带着点刺激, 冰冻的感觉过去后酒的热度就起来了，冷热交替的酸爽刺激得她低呼一声, 开心得被子里的脚都颠了颠。
    “今天也是被自己的手艺惊艳的一天呐……”她笑眯眯地小声自夸。
    话才说完，她就见眼前一按, 旁边的人已经靠过来了，闻得到他呼出的相同的冰凉气息，姜迎抿着嘴偏头。凉凉的吻落在她脸侧。
    她直起身来离他远一点, “看电影啊，别动手动脚的。”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二次用投影仪，上次用，是他刚把投影仪弄回来那晚，她兴冲冲地挑了部视频网站上新鲜热乎的奥斯卡奇幻剧情片。不过那次他们没看完，看到中间有男女主角缠绵的戏份，明明是很文艺的拍摄手法，有人竟也能立马热情高涨，拉着她纾解。电影自然不了了之。
    这回必须吸取教训，拒绝肢体接触，不能指望发情期的动物有自控能力。
    他淡瞥一眼，不置可否。
    动画喜剧，电影节奏明快，他们被剧情吸引，懒洋洋地靠枕头上，时不时笑几声，分享同一杯爽口的调酒，很是和谐。
    但似乎他们的电影之旅命途多舛，才看了半个多小时，姜迎的手机一闪一闪，是姜妈妈打来了视频邀请。
    姜迎默默暂停了电影，给孟璟书丢了个眼神，他非常配合地噤声，挪远了点。
    姜迎点开通话键：“妈妈~”
    “你干什么呢？黑乎乎的。”
    “在家看电影啊……”她伸长手去开了床头的小台灯，手机里才有了画面。
    “哦，现在看见了……怎么看个电影都不开灯的？不是说摸黑看电脑对眼睛不好吗，你做过激光手术，要更加爱护自己的眼睛啊。”
    “不是看电脑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在家里弄了个投影仪嘛，”她把镜头切换到后置，给妈妈看墙上的投影，“你看，很大的，感觉跟电影院一样的。”
    “哦哦，还不错哦，是不是买个机器回来就行了？我们要不要在家里也弄一个，过年你舅舅家那些小朋友过来玩可能会喜欢……”姜妈妈对投影仪发散了一点想法，说着又想到之前那个养生壶，忽然查岗，“新买回来那个壶啊，你有没有在用，给你说的那个黄芪汤的配方，试了没有呀？快来例假了吧？这几天记得多喝点啊……”
    姜迎一顿：“……还没这么快啦，过几天吧……”她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跟自家母亲聊这些有点尴尬，在枕头旁边找到耳机戴上，不让他听了。
    孟璟书自然察觉了，有些好笑，自觉拿了手机来玩，表示自己也有事情做，没有在偷听你们的私密谈话。
    可耳朵不是眼睛，没法闭起来，他也不是有意的，但意识就是控制不住跟着她的声音走。她跟家人说话时，声音极软，用很多的语气词，就像小朋友一直跟大人撒娇似的，比跟他说话的时候亲昵多了。
    原来孩子跟父母之间，是这样的？很轻松随意，可以无话不谈。
    哦，也不算无话不谈，至少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完全被隐藏。不是一两次了，每次她跟家人朋友通电话，他都要知情识趣，当自己不存在。
    知道她心里有顾忌，但还是觉得，挺憋屈。
    长辈睡得早，她们没聊太久，说到最后都是叮嘱的多，姜迎嗯嗯啊啊应了。
    挂断电话，她舒了口气。跟父母通话时有个男人躺在身边，跟中学生偷摸早恋似的，心理压力有点大。
    莫吉托装在挺深一个玻璃杯里，两个人分着喝，竟然也快到底了。姜迎喝了一大口，把杯子给孟璟书，“最后一口给你喝……桌子撤了吧，想躺下了。”
    把障碍物撤掉，孟璟书求之不得。他很快喝完，收了小桌，随意搁地毯上。
    姜迎已经躺下了，为了找角度看电影，把身体弯成一只虾米，上半身都横在枕头上，脚也蜷着，动了几下，被子鼓鼓的。
    姜迎手指在平板边缘滑来滑去，隔了几秒也没有按下播放。感觉到孟璟书在看自己，她才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你明天有事吗？”
    “嗯，”孟璟书沉吟，“约了人，谈点事儿。”
    “哦……”姜迎十分平静，“正好我也要出去。”
    说完，她点了播放键，画面再度动了起来。代表主人公莱莉快乐和忧伤两种情绪的“乐乐”和“忧忧”，为了拯救莱莉的核心记忆，正在四处摸索。
    姜迎定定看着，屏幕向她投来生动的光，她的脸被枕头挤得有点鼓起来。孟璟书伸手去捏了捏，软软的，有点凉。
    刚才那杯莫吉托，喝到最后，确实太冰了。
    他想起什么，手探进她毯子底下，碰到她膝盖，沿小腿往下摸，从微凉到一片冰冻，简直像个冰坨子。
    “……怎么这么凉？”他蹙眉。
    “不知道。”
    孟璟书靠过来，被子也挪近了，把她的小毯子罩在里面，然后去捞她脚丫。她动了动身体，顺从地把小腿伸过去，冰凉的脚丫子很快被温暖的手掌包裹住。他慢慢搓着，把一只捂暖了点，又换另一只，左右轮流。
    有时看着剧情多捂了几分钟，换回之前那只脚，又有点凉了。
    他没好气：“姜迎你真弱，就是因为运动太少了。”
    姜迎：“……”
    她的母亲大人刚在电话里说了差不多的话，为什么她几分钟之内要挨两次训，还是因为相同的事？
    “我运动很少吗？”她意有所指，“每天得有一个小时起步吧，不少了吧。”
    孟璟书睨她：“那现在开始？今天两个小时起步，怎么样？”
    姜迎笑着摇头，脚缩起来，“看电影！”
    孟璟书“呵”一声，又把她脚抓回来捂着，纠正道：“是，先看电影。”
    脚底渐渐暖和，他的手像个热源，热度不断传递给她，跟着胃里的一点酒精一起作用，她身上越来越暖，人躺着，神思越发懒怠。
    电影到后半段，在一次历险中，小女孩莱莉的幻想朋友“冰棒”消失了，莱莉永远地遗忘了她小时候陪伴自己度过很多时光的朋友。
    姜迎揪着被子，不声不响地流眼泪。
    年少时有过的美梦，也都像这样吧？时间一往无前，过去都会丢在身后，美梦也总会消失。
    有过就很好。
    腿上热烘烘的。孟璟书给她捂热了，也没撒手，让她脚靠自己腿上，手再搭在上面。
    姜迎迷糊地想，这样子，她的脚可真像三明治夹心。
    应该满足才对啊，现在得到的，比她想过的还要多。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温柔。
    ……
    影片结束，在结尾放了几段挺有意思的小彩蛋，孟璟书笑着捏了捏手底纤细的脚踝骨。真的太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一手将她双脚握住，手指还能扣紧。
    他心思有些飘，手沿着她小腿往上游，人家毫无动静。转头一看，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凑近看了看，睫毛有点湿。
    还哭了？
    哭也哭地这么安静。
    她睡觉没有坏习惯，身子屈成这样也没乱动，不打呼不磨牙，乖得很。脸蛋也睡得热乎，这么暗的光，都能看出脸颊上的红晕，但眉眼唇还是淡淡的，越发显得乖巧。她的五官并不十分精致，但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