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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张馥和贺兰贞一起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程千叶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威信不够,亲信人马基本都在这里了,凭一道旨意可能从国内调不来兵马,就算拖拖拉拉,互相扯皮的发兵,最后发来援军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这样。”程千叶下了决定,“我们不在黄池停顿,直接沿济水北上,再改道少水,回我大晋都城绛州。我亲自回去搬援军!”
    三人详细敲定了计划。不再回汴州,直接取水路回晋国。
    议定军情,出到门外。
    暗地里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看见程千叶出来,向前跨了一步,又拽着拳头停下脚步。
    程千叶看着墨桥生可怜兮兮的眼神,撇了他一眼,不搭理他,越过他身边径直而去。
    晚间,程千叶入厢房休息,见到姚天香在等她。
    “我已经无碍,你不必再陪我,自去休息。”她掐了一下姚天香的脸,“私会你的情郎去把。”
    姚天香毫不犹豫地给她掐回去:“乱说,我这么守妇道的人怎么可能私会什么情郎,当然是要陪着我的夫君啊,省得他宠幸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奴隶去了。”
    程千叶哈哈一笑,吹灭烛火,在她身边躺下:“行,那我们就一起睡,昨日辛苦你照顾我了,早些安置把。”
    夜宿在前行的大船内。
    水声涛涛,床榻轻晃。
    因为昨天发烧睡得太多的程千叶有点难以入眠。
    黑暗中,身侧的姚天香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
    “千羽,我真的快憋死啦。”她伸手戳了戳程千叶,“你既然没告诉他你是女儿身,我们成亲的那晚,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程千叶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你别想糊弄我,那天我可是给他下足了药。”姚天香不依不饶,语气中憋着坏,“我的婢女都听见了,你房中又哭又求的,折腾了半夜。哦……莫非你用道具了?”
    程千叶不干了,翻身起来就咯吱她痒痒。
    姚天香一边抵抗,一边求饶:“哎呀,哎呀,别闹,我是看着你身上有伤,不然我要你好看。”
    程千叶不和她闹了,趴回床上,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闷在枕头上笑。
    “你真的不搭理他了?”
    “我晾他几天,让他长点记性。”程千叶不笑了,“他这轻易就不要命的性格,必须改。否则我的心脏受不了。”
    “唉,也真是可怜,昨天看你病着,他急的一整日都没吃没喝,守在你的床前,谁知你一醒来就把他赶出去了。”
    “他一天没吃东西?”
    “做奴隶嘛,本来就是这样,主人喜欢呢,就招过来逗逗,不喜欢就丢得远远的。在河里差点淹死了,上来又饿了一天,这会我看他还可怜兮兮的蹲在外面吹风呢。”
    姚天香话没说完,身边一空,程千叶掀开被子,起身出去了。
    程千叶披衣来到楼船的厢房外,月色下的江面波光粼粼。
    厢房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程千叶在月光投下的阴影中找到了那个蹲在暗处的身影。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膝盖上抬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程千叶。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道理干什么。他不够自立,我慢慢牵着他自立就是,他又受伤又受惊的,你舍得这样对他么?
    程千叶脑中乱哄哄的想,毫无原则的舍弃了自己刚说过的话。
    伸出手来,揉了揉墨桥生的头发,把他拉了起来,牵回自己的厢房。
    姚天香那个识趣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程千叶把墨桥生按在桌前坐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翻出了一碟桂花糕,摆在他的面前。
    “吃,先垫垫肚子,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吃?”
    墨桥生看着那碟软乎乎的桂花糕,嘴唇动了动,垂下头不说话。
    “吃。吃完今天在我房中休息。”程千叶坐在他面前,对他露出笑颜,“和前几天一样,你在我床前打地铺?”
    那热乎乎的茶杯塞在他凉冰的手掌中,从他的指头尖一路烫进他的心里。
    墨桥生默默的拈起桂花糕,一块一块塞进自己的口中,用热茶送入空泛的腹部。他感到浑身像是从冰封的冰川中被释放了出来一般,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他看到主人在床前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被褥,摆上一个枕头,放一床棉被。
    自己趴在床沿边,看着他笑。
    墨桥生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梦境中,走到了那个柔软的被褥之上,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躺了上去。
    黑暗中,他渴望了千百次的手,从床榻上探了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桥生,答应我,从今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
    “你就不为自己着想,你也想一想我。以为你出事的那一刻,我心里真的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忘记是那本看的
    ☆、首发
    天蒙蒙亮的时候, 程千叶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 发现自己睡在床边, 一只胳膊顺着床沿垂下,宽大的袖子正被几只修长的手指所勾住。
    墨桥生在她床前的地面上躺着,埋在被褥中的身体微微蜷缩,面朝着她, 睡得正香。
    晨曦的清辉透过窗轩,照在十**岁的年轻面孔上。
    他的眉骨很低,在眼眶上打出深深的投影,眼角还留着一点残泪。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睡梦中依旧轻轻勾着程千叶袖子的一角。
    哎呀, 昨夜偷偷哭了, 才刚刚睡着么。
    程千叶看着那微微泛红的鼻尖, 心中有些后悔。
    他为了你,差点就丢了性命, 又因为对你的担心和愧疚, 折腾了自己一日一夜。
    你干嘛还欺负他, 冷落他, 怎么就那么狠心?
    不管他对你有没有那份爱慕的情感,能不能像你期待的那样独立而自强起来。
    他对你的这份纯粹之心,都已经弥足珍贵。
    就像现在这样和他相处,不是也挺好。
    程千叶小心的用手指把袖角抽出来。
    墨桥生有点醒了,程千叶轻轻拍他的背,直到把他给哄睡了, 才蹑手蹑脚的跨过他的身体,披上衣服出门去。
    甲板之上,江影浮空阔,惊涛拍天流。
    两岸青山夹道扑面而来,碧波云荡染漫天红霞。
    姚天香正站在船头,金钗浓鬓,一唤回首,百态生珠翠。
    程千叶胸怀大畅,走上前去和姚天香并肩立在船头,共赏眼前这春江潮涌,滟滟烟波之美景。
    “干嘛突然打扮成这样,我觉得你平时那副爽利的样子,就很好。”程千叶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调说。
    “不是要回你们晋国了,我好歹要给你这个夫君挣点面子。”姚天香斜飞了一个媚眼,附着她耳边说,“心情这么好,昨天开心了?你的小奴隶怎么没出来?你又把人家欺负得起不来床?”
    程千叶搭上她的肩膀,迎着江风哈哈大笑。
    墨桥生醒来的时候,发现主人的床榻上已经空了。
    他吃了一惊,自己睡眠素来警觉,何至于主人起身,从身上跨过,自己都毫无知觉?
    这样如何能给主人警戒,即便有刺客近身,只怕都反应不过来。他暗暗谴责自己过度松懈的神经。
    依稀间他想起来,似乎醒过一次。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那时候有一个熟悉的手轻轻拍在这里,一个让他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使得他放下心神,再度沉睡过去。
    墨桥生环顾四周,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外厅的桌上摆着清粥小菜,用碗碟倒扣着,显然是留给他的。
    墨桥生在桌面坐下,犹豫了片刻,端起碗筷,主人说要他尽快适应,那他就要适应。
    温温热的清粥,搭配着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和爽口的小菜,还有可以放心吃到饱的酱牛肉。
    这是墨桥生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食。但不知为什么他吃到口中,总觉得没那种想象中的滋味。
    和主人同桌用膳的时候,主人总是不停的往他碗中夹菜。那个时刻,不论主人夹的什么菜,他吃到口中,都觉得人间最美味的东西。
    我想能够一直这样,天天和他坐在一起吃饭。
    墨桥生心中产生了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朦胧想法。
    他突然想起那条黑乎乎的烤鱼。对他来说,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主人第一次屈尊降贵,亲自动手做的食物,竟然是为了他这个奴隶。
    墨桥生蜷缩了一下手指,快速地吃完饭,走出门去。
    他看见了那船头并立着的一对金尊玉贵的璧人,一位是一国之君,一位是尊贵的公主,身份地位,容貌才情都天造地设似的般配。
    主人的手搭在公主的香肩上,正侧着头笑盈盈的和公主说话。
    虽然他知道主人和公主从未真正同房,只能算是一对假夫妻。但他的眼光还是忍不住凝在了那个肩膀上。
    他有一种野望,想把那肩膀上的手拿下来。拿下来,让他放在自己的肩上。
    不。
    他的目光游移,移到了那个他最尊敬之人的肩膀。
    那个人并不高,肩膀也不是很宽。
    墨桥生的目光固定在程千叶那略有些消瘦的肩膀之上,产生了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想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我……想用我的手揽住他的肩。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你在想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墨桥生猛地转过脸来,眼中不自觉的透出一股桀鹜。
    司马徒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