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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老夫人的眼珠子在俩人身上转着,那次跟达西说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正巧埃文斯先生进来说结婚的请柬印好了。
    黛玉低着头不说话。达西让埃文斯先生送到图书室去。
    “你们印了多少份请柬?”老夫人好奇地问,“我还没有看到,拿一份来让我看看。”
    “五百份。奶奶,你有要请的人吗?”达西看埃文斯送了几份请柬进来。
    老夫人拿起了一份看着:“族徽,你要改成这样。”
    “是的,奶奶。这里包含了我和公主两家。毕竟侯爵这个爵位是从我们开始的。”达西说这话时看了眼黛玉。
    乔治安娜也拿了份在看:“雷诺太太说家里绣有原来族徽的桌布、餐巾全部拿去重绣了,婚礼前要准备好。”
    “这是什么?”老夫人指着族徽里的竹叶问。
    “竹子,瓷器国的人认为象征着绅士行为。公主原来的住处,就有许多的竹子。”达西解释。
    “哦,我知道了。”老夫人恍然大悟,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老夫人见过竹子?我不知道这里也有竹子?”黛玉问老夫人。
    安涅斯雷太太指着请柬上黛玉的名字:“公主名字的头一个字母也是‘d’。”成功转移了话题。
    黛玉看着请柬上自己的名字,却想着达西的求婚还没回答呢。
    “五百份请柬,你们签名就要签很久了。我还记得我当年结婚时,签名签得手腕都疼了,那时真觉得结婚麻烦,还是野蛮人好,只要招呼一声就去了。”老夫人对黛玉说,“亲爱的,给你个建议,你就写个缩写吧。”
    黛玉笑了笑。
    “离送请柬还有段日子,我们不用赶着写。”达西这句是说给黛玉听的。
    老夫人急着说:“那可不能晚了。我想请在爱尔兰的一个远房亲戚。亲爱的,那天我给你看过他的肖像,你记得吧?”
    黛玉表示记得。那天老夫人回去拉着她聊家族史,还把这些家族人里的小肖像拿出来给黛玉看。
    “达西,你不会不记得这位爱尔兰的舅舅。他可是当过爱尔兰总督的。从他那来彭伯里,可是远了些。”
    “是,奶奶。你有没有在更远地方要请的人?”达西知道老夫人是想让黛玉早点在婚事上松口。不过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再说黛玉那天的样子分明是吃醋,达西可是一点也不生气。
    老夫人听达西这么说,有点恨铁不成钢:“我倒是想请西印度群岛的,你能现在就把请柬送出去吗?”
    “我能送出去,他们可能也赶不过来。奶奶真想请,我们可以试试。”达西劝着老夫人,“他可以以后请来,比方像奶奶的生日。”
    老夫人说了句:“也许孩子的洗礼。不过,他跟你的关系太远了,不请也没什么。五百个客人来彭伯里,到时彭伯里又像个集市了。里面的人挤来挤去,一多半的人彼此不认识。”
    黛玉想到居然没有一个娘家人能来参加婚礼,心里有丝凄凉。找了个理由,走出了起居室。达西跟着出来。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黛玉悄悄把眼泪抹掉,不想给人看到,快步往前走。
    “公主。”达西唤了声,看黛玉还要走,伸出手拉住了黛玉,“劳伦斯先生正在临摹拉斐尔的画。”
    黛玉一看正是去画廊的方向。给那位艺术家看到,说不定又会有什么疯癫的举动。只是回头也不好,身后站得是达西。
    “跟我来。”达西拉着黛玉的手往另一头走去,吩咐一个仆人去给黛玉拿外套、帽子、伞这些,“我们出去走走吧。”
    黛玉不反对。
    不一会儿,紫鹃就来了,帮黛玉戴好帽子,正要帮黛玉穿外套。达西接了过去,要帮黛玉穿。
    黛玉犹豫了下,转过身,让达西帮自己穿好了外套。外套轻巧地落在了肩膀上,黛玉却分明感觉肩膀那给压得有些沉。
    彭伯里的树都已经在吐绿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达西陪着黛玉在庄园里走,走了一段距离:“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
    黛玉正看着两只鸟在树上筑窝,听到达西的话怔了怔,才说:“韦翰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达西沉着声:“当时是宾利小姐开我玩笑,建议给贝内特小姐画像的。事后,韦翰在宾利家做客,宾利家闲聊时提起过。”
    “哦……”黛玉故意拖长了音,“我还以为宾利小姐的话,你会忽略呢,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记得。不光记着画别人的美丽眼睛,连自己的也画上了。”
    “这个提议,我觉得挺好的,所以就记住了。刚才我去看劳伦斯的画,那双眼睛虽说神采上还欠了点,可美丽的形状和颜色,还有睫毛,虽说不及本人眼睛美妙的十分之一,但已经算画得不错。”
    “侯爵可能眼一时花了,以为是贝内特小姐明亮的眼睛。”
    “不会。虽说贝内特小姐的眼睛也很漂亮,但是不会让我激动。”达西转过了身,盯着黛玉。
    黛玉一时心慌意乱,抓根救命稻草:“那谁的眼睛让你激动?”这句话出口就知道错了,想要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
    达西握住了黛玉的手:“亲爱的黛玉,美丽的眼睛很多,我会赞美、会欣赏,但不会激动、不会沉迷,能让我激动、沉迷的眼睛,这世上只有你。我想一生都能为你的眼睛激动、沉迷,你愿意吗?”
    黛玉的小脸红红的,眼睛湿润着,却不敢达西,低头向下,看到了达西那双穿着黑色靴子坚定不移的脚和自己那双穿着绣着花西洋鞋纤细的脚正头挨着头靠在一起。
    “我知道我不够好,可因为爱慕而想共度一生的只有你。黛玉,你愿意与我共度一生吗?”达西紧张地问,知道黛玉是害羞,可又不能确认真的就是因为喜欢自己而害羞,也许还是想放弃呢。
    “没有你的日子,我不会幸福。如果你真不愿意,那么这件事我也不会再提。”达西的手慢慢松开。
    黛玉拽住了达西的手,抬起头看着达西,又松开了达西的手,垂下了眼。
    达西一把抓住黛玉的手,惊喜地问:“你同意了?”从怀里掏出了那枚蓝宝石戒指,就给黛玉连着手套戴上了。
    黛玉转过了脸,望着远处的山丘:“那个,请柬印好了,不用挺可惜的。”从达西的手里抽回了手。
    “是可惜,五百份呢,它们能让我们快乐,不用是挺可惜的。”达西故意说,“你刚才抓了下我的手。”
    “哪里有,我又不像别的小姐,会跳舞,会唱歌,会说笑话,还有值得你铭记的建议,哪可能碰到你的手。”黛玉把两只小手绞在了一起,摸了那枚戒指的宝石面。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钻石的坚硬和光滑。
    “结婚时要跳舞的。”达西看着黛玉的侧脸,轻轻说了句,“你真美。”
    “你定是喝酒了……”黛玉看了眼达西,转身就走。
    达西跟在后面:“你们不是有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黛玉已经不听,看到前面老夫人出了大门,便快步过去:“老夫人,你这就回去了?”
    “是呀。我得回去了。”老夫人往马车走,“亲爱的,达西去哪了?你知道吗?”
    黛玉不好意思说达西刚才跟自己在一起,把手小心地藏在了背后。
    “奶奶,我在这里。”达西走过来,扶老夫人上了马车。黛玉也跟着上了马车:“我跟老夫人一道走了。”搭着达西手上马车的时候,偷偷瞥了眼达西,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老夫人在马车里整理衣裙:“看来彭伯里的案子破了,罪犯抓到了。”
    达西装着没听懂老夫人的意思,看男仆过来关上了车门,目送马车走了。马车里,老夫人望着黛玉:“婚礼,你有什么想法?”
    黛玉吓了一跳,又笑了:“老夫人……”
    “我跟你说,这里跟你们那不一样。这种事,千万别害羞。女人也就婚礼时能让他们听咱们的,所以千万别心软。不然等以后,可有你受得了。”
    黛玉想摸脸,前面的红晕还没有下去,老夫人又给添上了些。可想着老夫人的话,到底是有道理的。这里跟瓷器国不一样,迎春若是能在结婚前为自己说句话,那是不是日后在婆家也就不会那么惨。
    有些事,威信提前做出来,总比事后给人踩脚底再来补救的好。这些日子在彭伯里,上上下下虽说都尊重自己,可因为还是客的缘故,等真成了女主人,还会是这样吗?
    回到了自己房间里,紫鹃和雪雁上来侍候黛玉脱了外套,要帮黛玉摘手套。黛玉忙制止:“我自己来好了。晚上吃饭时,也都是我自己摘了再戴上的。”转过了身,先把戒指摘了攥在手心里,再小心着不给戒指从手里掉出来摘了手套,递给雪雁。
    “去给我倒杯茶来,不要这里的茶,喝咱们带来的龙井。”黛玉吩咐着。紫鹃应了亲自去厨房给黛玉泡茶。雪雁拿着黛玉换下的鞋去清洗。
    黛玉瞧着屋子里没人,把手心松开,瞧那枚戒指。戒面上的蓝色钻石虽说亮闪闪还大,却不是黛玉的重点。黛玉想把戒面打开来看画出来的那只达西眼睛。戒指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机关,钻石界面老老实实待在那。
    “这人诚心的。就等着自己去问。”黛玉不得不这么想达西的用心。把戒指拿了起来,仔细瞧着,就不信解不了这个机关了。
    蓝色钻石摸上去,再怎么瞧,也看不出机关来。边上镶着一圈的白色细钻,细细瞧是条蛇形的。蛇头是几粒细小的钻石摆出来的。若是有机关,也应该在这。黛玉的手点了上去。才要碰到蛇头。门就推开,吓得黛玉一哆嗦,手里的戒指差点掉了下去。
    紫鹃端着茶进来:“茶泡好了。看姑娘挺喜欢吃这种叫‘玛卡龙’的,我又拿了些上来。”
    手里还捏着戒指,黛玉只看着哥窑菊瓣杯里的茶,却没有动手。紫鹃瞧了眼黛玉:“姑娘,我先出去了。”退了出去。
    黛玉再拿出戒指来,指尖去碰那个蛇头,有股冰凉渗进了指尖。英吉人怎么会觉得蛇代表权力、守护者这些。手指头在蛇头上动了动,没见戒面有什么反应。黛玉再加上了些劲,还是没动静。
    黛玉停了手,再瞧瞧了戒指。手指摸到了戒指的侧面,那里不过是镶着戒面的白金,小心地抠了下,戒面“啪”就弹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眼睛”。
    黛玉就有些窒息,画里的眼睛正盯着她看,一如既往的深情。西洋人把这种首尾相銜的蛇,寓意永生,再和情人的眼睛放一块,就是生生世世。达西送这个戒指给她,就是想生生世世的。
    黛玉觉得耳根子那都热了。把戒指往梳妆桌上一放,眼睛还盯着黛玉看。黛玉给看得不好意思,“啪”就把戒面给合上了。
    试着套在手指上,略微松点。若是套在戴着手套的手指上,则紧了些。过会儿,这么戴着下去,老夫人一定会奇怪的。黛玉摘了下来,又找不到放的地方。屋子里不是没有藏得地方,可放那,紫鹃、雪雁收拾的时候,难保不会发现。
    把戒面转到了手心里,光一道银白色的箍,黛玉的手又白,倒不显。黛玉打定了主意,就这么着戴了。
    吃晚饭的时候,黛玉尽量把手放在桌子下面,就是放在桌上时,也避着烛光。老夫人的眼睛不时从黛玉的手上扫过:“你的皮肤倒是白,那种白金做出来的首饰戴上去都看不出来。”
    黛玉悄悄摸了下手心那面的钻石,就怕有蓝光从指缝里漏了出来。等再戴上手套,黛玉也松了口气。
    等第二天黛玉再彭伯里前,想想把戒指挂在了根项链上,戴在了衣服里面。黛玉刚进彭伯里面大门,埃文斯先生就黛玉说达西在图书室等着呢。
    达西正坐在写字桌前写字,听到男仆报黛玉来了,站起来迎了上去:“我正要跟你商量呢?”握住黛玉的手。达西的手指在黛玉的手背上,隔着手套摩挲。没有摸到戒指,达西的心里有些失落。收了戒指,黛玉还是不肯戴。
    达西这种亲热的动作,还是当着男仆面,黛玉有些不习惯。扭头去看男仆是不是看到。男仆目光直视前面,瞳孔都不聚焦面前事物退了出去关上门。
    黛玉转了身,犹豫了下,没从达西手里抽出手来:“商量什么?”
    “请来参加婚礼的人。我已经列出了个名单,你来看看。”达西拉着黛玉的手往写字桌走,“有些你认为不需要请的,我们可以不请。”
    “有些?我来看看。”黛玉抽回了手,拿起名单来看。大部分不认识,也就只认识去年圣诞前后在彭伯里的这些人。
    “贝内特小姐,你不请吗?”黛玉好奇地问。
    “她是宾利的小姨子才会邀请到彭伯里住。贝内特家的人并不想邀请,我不希望从这些人嘴里听到韦翰的名字。”
    黛玉点了点头,就算韦翰跟达西是仇人,跟贝内特家可是亲人。那还是少来往的好,若是在这里有人提到韦翰,最难堪的还是乔治安娜。
    黛玉把名单放了下来:“你决定就好了。反正在这里我也没有能邀请的人。”黛玉苦笑了下。
    “你想家吗?”达西靠近了黛玉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的对不起小天使了,谢谢小天使们的理解。我在作话里后来解释了,但现在打开来看,居然没有。
    谢谢小天使月兮投的地雷!么么哒。谢谢celia、cp.za小天使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87章
    “父母不在, 我就没家了。”黛玉轻轻地说。这话从来没对人说过。在贾府是不能说的, 说了便是得罪贾府上下,有些不知好歹。
    “十几岁母亲去世时,我感觉我是丢了锚的船,灵魂没了依托。二十二岁父亲去世时,我就是没了罗盘的船长,不知道哪里面该是我驶向的海港。”
    黛玉听得动容,眼圈那发红, 心里发酸。
    达西伸出手臂揽住了黛玉的肩膀。黛玉的身体像三九天突然碰到了根烧红的烙铁, 好像听到“嗞……”一声,肩膀那冒出了一丝白汽, 也贴在达西的胳膊上动不了。
    “自从遇见你, 我丢失的锚找了回来,灵魂也有了依托。按着罗盘的指示, 彭伯里就是我们的家, 以后你我再也不是没家的人。”
    听着这句话,黛玉的鼻间酸酸的,一滴泪从眼角滚了出来。抬起手要轻轻拭去。达西先拿了手帕来给黛玉把眼泪擦掉。
    冒白汽的肩膀滚烫的热度向上又向下,漫延到了四肢百骸,全身都暖融融的。黛玉眼睛湿润润的, 仰起小脸去看达西,眼底的水雾让达西那张英俊的脸飘在了云端水底般,只有蓝色的眼睛星辰般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