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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二人深以为然。
    这便宜弟弟怎么喂,小恶魔自然去想办法了。他牵来一头母牛,自己按住,奚云清把小婴儿的脑袋凑到母牛腹下的奶嘴上。小婴儿立刻无师自通,开始吸奶。
    嘿,还是挺容易的嘛,二人得意。直到小婴儿脑壳一拱,虾枪小尖儿划到母牛肚子,母牛顿时飞蹿而起。好家伙,那阵仗……
    顼婳在一旁,看得很怀疑整个画城的智商……
    画城几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照顾小婴儿,九渊仙宗,水空锈难得去了三长老燕回梁那里一趟。
    燕回梁院子里,他的弟子燕尘音正在教徒弟尹絮苹练功。这时候见他过来,几个人皆是大吃一惊——九位大长老都惧怕的人物,他们见了还不跟鹌鹑似的?
    水空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尹絮苹,心下叹气,那个女儿,就算是再如何不愿承认,终究也是长大成人了。而且现在,连外孙女也这么大了。
    他轻声说:“起来。练功给我看。”
    君絮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奚掌院被困,宗主有意提拔师父作阴阳院掌院吗?
    她心中忐忑,自上次被顼婳教训了一番,连带师父燕尘音都跟着名誉受损之后,她一直非常刻苦。这时候在宗主面前,为了让宗主对师尊有个好印象,她更是极力表现。
    燕尘音与她对练,也能感觉到她确实进步非常明显。
    水空锈看了一阵,还算是满意,说:“你入门甚晚,有这等修为,还算是进展不错。燕尘音教导有方。”
    燕尘音忙跪下,道:“宗主过奖,弟子不敢当。”
    水空锈挥手,示意他起身,说:“如今阴阳院掌院不在,你们要更要勤勉刻苦,以为诸弟子之表率。”
    二人同音应是。水空锈又问了一句:“絮苹,你来之时,家中父母可还安好?”
    尹絮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自己父母,但心中还是高兴的,立刻答:“回宗主的话,家父和家母都十分康健。”
    水空锈点点头,这才起身离了院子。
    尹絮苹不明所以,看看燕尘音。燕尘音倒是一脸平静:“继续练功吧。”
    水空锈去看燕尘音的事,很快在阴阳院传开。九渊仙宗便有传言外流,称下一任阴阳院掌院,恐怕是燕尘音无疑了。
    为了这事,三长老燕回梁一力阻挡,仍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他只得叮嘱燕尘音:“千万不要有这般想法,宗主对天衢子的器重,你并非不知。你没有他的天份,若心生妄念,必将自取其辱。”
    燕尘音倒也明白,上次败于顼婳之手后,这些日子他心境平和了很多:“弟子明白。”
    水空锈一路来到苦竹林。
    苦竹林无主,但法阵并未停止,一路芳竹流翠,小径生香。清潭照影,莆苇绕水,自有一番清静雅致。水空锈挨个查看每间密室,所有的书籍都摆放有序,这里一如那个人一样,一生齐整。
    他一路直看,直到最后,看见一个男人,静卧于苇席之上。这是……
    他走进去,见其着竹静色长袍,虽是高卧,身上衣衫、发饰却是丝毫不乱。水空锈只看一眼就明白过来——化身!这竟然是一具化身。
    他快步上前,细细查看,心中顿时狂喜。
    他没有看错天衢子,这个少年,从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起,就知道他必有一番作为!果然,才不过区区千余岁,就已经有此大成。
    可惜啊,竟然是一时糊涂,自行入了弱水,镇守天河。
    如此良材美玉,若是不那么多情,一路无阻,其修为必将傲视三界。
    他轻声叹气,九渊仙宗难得一见的一代奇材,难道就要这么毁于自己之手吗?
    ☆、第78章 何幸护花
    第七十八章:何幸护花
    向家堡, 向销戈难得什么也没干, 默默地坐在剑庐前。剑庐中没有剑,三界为了求得器圣亲铸的一把兵器争得死去活来时, 他却在这里发呆。
    外面响起脚步声, 向销戈都没回头——三界对向家堡都十分敬重, 唯一不请自来的只有一个人。甚至还不能说是人。
    果然,甜香隐隐, 越来越近。
    向销戈说:“听说你成神了?谋划几千年,终于得偿所愿,得意吗?”
    顼婳走到桌前,在他对面坐下, 说:“其实挺无聊的。”
    向销戈哼了一声:“你是前来向家堡炫耀的吗?”
    顼婳提起茶壶,想倒点水, 最后发现壶中居然是空的。她说:“炫耀倒是不至于,毕竟以吾能为, 配得上神这个称呼。你这壶里怎么没水?下人偷懒至此吗?”
    向销戈几乎都习惯了她的狂妄, 压根不理她。顼婳说:“别这样嘛, 画城度日如年, 我来找你聊聊天。父亲, 你说活物存在于这个世间, 到底有什么意义?”
    向销戈根本就不想听她谈人生,他说:“我很忙, 你若是无事, 马上离开。”
    顼婳不肯走, 说:“别啊,你忙就忙吧,我在旁边看着。”
    向销戈沉声道:“怎么,画城魔傀不需要再提升战力了吗?”
    顼婳说:“需要啊,但我不想教。”
    她意兴阑珊,向销戈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也不理会,这家伙心思莫测,他说:“你别再异想天弄,整出什么奇怪的理想了。没了天衢子,你若再把天捅破,可没人替你收拾。”
    顼婳说:“是啊,我也这么想。毕竟水空锈看起来不是个很和气的人。现在九渊仙宗都没人跟我来往了。上次看见向盲,他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就匆匆地走了。”
    说话间还十分愤愤不平,向销戈是真不愿她去找向盲的麻烦,说:“水空锈下了明令,要所有弟子与魔傀画清界线。”
    顼婳也很懊恼:“我知道,这个人还真是,不讲道理。立场归立场,私交归私交嘛。我跟九渊的人喝个酒怎么了?该打还不是照样打?”
    向销戈冷笑了一声:“他可能是怕九渊仙宗还有天衢子这样的糊涂蛋。”
    顼婳说:“他也不糊涂啊,反正弱水是肯定需要活物去镇守的。而我肯定不会去,他去守,是有功于三界的壮举。不亚于当初你们铸剑镇守天河。为什么小辈牺牲自己人,你们反而这么鄙视呢!”
    向销戈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们好歹没有色令智昏!”
    顼婳往后一仰,将头靠在椅背上,突然说了句:“唉,跟你聊天不好玩。我好歹是一尊神唉,纡尊降贵过来找你聊天,你就这么敷衍我!”
    向销戈说:“不满意你可以走。再说,你跟谁聊天好玩?”
    顼婳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向销戈终于说:“弱水天河,是不是只有他和你其中之一前去镇守这一个方法?”
    顼婳懒懒地说:“也不是。”她突然来了精神,说:“要是把父亲和水空锈一起炼化了,估计也能守……”
    向销戈脸黑得像锅底:“你觉得这跟天衢子一人镇守有何区别?”
    顼婳说:“有啊,你们两个捆一块也比不上一个他好玩。”
    向销戈终于明白她的百无聊赖是从何而来了。他说:“当初,你能逃出弱水,如今,就不能帮帮他吗?”
    顼婳说:“废话,我逃出来是因为水空锈进去了。现在他要是出来,我不还得进去吗?虽然我想他出来,那我也不想自己进去啊!”
    说得有理,向销戈又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也没有开炉,却突然说了一声:“想必……他也不希望有人前去替换,特别是你。”顼婳愣住,向销戈拿过茶壶,他倾壶一倒,壶中便流出清澈的水来,“他这个孩子,一辈子都在苦修,尊敬长辈、爱护同门,若说私心,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一个你而已。现在,既然他都这么选择了,你就不要再到处作妖,好好地活下去。”
    顼婳说:“本座向来务实,为人谦和有礼,几时作过妖?”
    谦和有礼?我谢谢你啊!向销戈挥挥手,指指她面前的水:“赶紧喝,喝完快走。”真是一眼也不想多看。
    顼婳拿着杯子慢慢舔着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走。过了半天,她问:“我说,父亲你不是器圣吗?也没别的办法能弄他出来?”
    向销戈没好气:“有啊,放你进去不就行了!”
    顼婳哼了一声,咕咕喝完杯里的水,又拿起那水壶打量。向销戈问:“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顼婳说:“画城都是一群傻货,无聊。”
    向销戈突然说了一句:“你孩子呢?”
    顼婳摊手:“云清在带。”
    向销戈摇摇头,这货是真不靠谱。他说:“你这样子,天衢子会担心。”
    顼婳愣住,向销戈语重心长:“当初想要留在人间的是你,如今他以己身成全了,你便应该好好过活。我也不知道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凡人修炼不易,一生庸庸碌碌,也许为名为利,为情为义?可哪有时间思考那么多?现在你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天人五衰,山竭海枯。也许你能想明白吧。”
    顼婳终于站起进来,她踏出向家堡,外面天色阴沉,小雪飘风如屑。
    风很冷,她并不畏寒,却还是觉得心中不快。有一瞬间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心中孤寒。应该叫几个知己好友,找个好厨子,围在一起吃一顿狗肉火锅。
    可是好友……念、嗔、痴只会百依百顺,奚云清智商太低。赢墀作陪也是阳奉阴违,口不对心。
    总不能去找太史长令吧?思来想去,竟是没一个称心。
    咦,木狂阳!对还有木狂阳啊!
    她来到融天山下,可惜融天山的法阵可没那么容易混进去。她在山下转了许久,居然一个熟人也没瞧见。她突然发现,自己连融天山也上不去。
    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愤懑,并且她很快将这丝怒气转移到了水空锈身上。其实吧,喝酒吃肉什么的,她也并不是很想去。包括这融天山,也是可上可不上的。
    她真正想去的地方,只有一处。
    十万大山,帘逢顶,万法|轮回塔。
    风雪呼啸,万里铺银。法阵拦不下顼婳,她缓慢走近,不知不觉,身上铺了一层细雪。万法|轮回镜转动缓慢,显然天衢子并没有苏醒。这很正常,弱水不是三界的力量,任何活物进去,第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顼婳在塔下盘腿而坐,心中诸般烦闷似乎都被这满天风雪冻结,她心绪慢慢平稳下来。
    原来磨皮擦痒,最终只是因为最想去的地方一直没有去啊。
    她伸出手,慢慢擦干镜面的雪花,不知何处霜雪又压断了哪根树的枝桠。
    十万大山原来也安静得可怕。
    顼婳其实不喜欢安静,但是奇怪的是,待在这里,却胜过任何一个人群如潮的地方。她静默地坐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
    身后传来冰雪被踏断的声响,顼婳回过头,就看见赢墀走过来。仍然是一身黑袍,身上魔息缭绕,身后背着宝剑虚妄。
    看见顼婳,他面上带笑:“云清说你不在画城,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声音倒还算是柔和,像之前两个人并没有闹翻一样。
    顼婳说:“云清是我的称呼,魔尊对她,还是叫奚云清或者顼云清比较合适。”
    赢墀轻笑一声,也不争执,反而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厨子做得一手好菜,酒也很不错。”
    他这个提议,其实还算是可心。顼婳说:“你妨碍了我看风景。”
    赢墀在她身边坐下来,说:“后悔不像是你的个性。”
    顼婳哧笑:“后悔?哈哈。再给一万次选择,依然如此,悔从何来?”
    赢墀说:“既然并不后悔,美酒佳肴不比枯坐有趣?”
    顼婳望定他,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看进了他的灵魂:“你在想什么,我心中有数。画城永远不会对魔族开放,本座也绝不会退而求其次。不必白费心机了。”
    赢墀摇头:“真是无情。但是婳婳,从前我并不明白你的身份,是以也不懂你的性情。但现在不同。你想要学着像人一样生活,就要明白人类所会做的正常决择。”
    顼婳这才好奇:“决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