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下门把手走出去，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有暗薄的光线从书房门下探出来。
    程糯走到门便站定，等到里面的说话声消失了，才叩了叩门。
    “进来。”
    这是程糯第一次进裴皓书房。
    书房延续整个房间的简洁风格，唯有黑色璧面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程糯扫了一眼，各种类型都有，但都与他以前饰演过的角色有关。
    裴皓走近，手里还捏着剧本：“不是说太晚睡觉会有黑眼圈吗？”
    程糯怔了一下，想起这是她刚刚说过的话，嘟囔的说道：“但你不是说今天要晚点睡吗？”
    “嗯，对。”裴皓瞥了一眼钟表，十一点了，“想着要收拾你的行李，不过没想到你的东西这么少。”
    “噢……”程糯这才明白，她误会了。
    误会裴皓是想在今晚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才说要晚点睡的。
    果然是污糯！
    她偏过头不敢看他，转移话题：“那你什么时候睡，还有事情要忙吗？”
    裴皓点点头，顺势把剧本递给她：“明早有戏，还没有看熟台词。”
    程糯眨眨眼：“我能帮忙吗？要不要和你对对台词？”
    “你不困吗？”裴皓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程糯摇摇头，没敢说自己想多了然后睡不着。
    见状，裴皓另外拿了本空白剧本，翻到明天要拍的部分，开始与程糯对台词，进入工作状态。
    拍的是宫廷戏，剧本里大多是生僻的字句，头一次看剧本的程糯念得磕磕巴巴的，有些实在不会念的字含糊着就过去了。
    但无论程糯念成什么样，裴皓都能很好的接上，言语流畅，也带上了角色的感情。
    时间过得很快。
    对完戏后，程糯看向时间，已经零点过半了。
    “我之前把你的戏补了，”她放下剧本，对上裴皓的目光，“都挺好看的，之前是我误会了。”
    裴皓的指尖叩在剧本上，顺着她的话问：“你误会什么了？”
    “我以为你拍的是这种戏。”程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微微眯眼，压低了尾音：“女人，你别惹火。”
    程糯想象了下场景，立刻抱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不可开支。
    不过他的形象非常适合出演霸道总裁，要是有这么一部戏，她肯定天天守在电脑面前追。
    裴皓听完她的话，捏了捏眉心，垂眸一笑，凑近她：“要不要现场来一场。”
    程糯脸上一热，顿时坐直了，甚至往沙发后撤了撤，乖巧回：“不用了，现在就很好。”
    他虚着眼：“我说过不会接爱情剧的。”
    此时手机震了震，他拿起点开，是一条航班提醒的消息，沉吟片刻：“接下来要去b市拍戏了，你好好看家。”
    听到这话程糯眨了眨眼怔了神，重复他的话：“去b市？？”
    “嗯，对。”裴皓颔首，补充解释，“正好听程爷爷说你家要重新装修，没地方住，我就提出让你先搬到我这里了。”
    “正好空着了。”
    程糯还有点发愣，没反应过来：“重新装修？什么时候的事情？”
    话音刚落，程糯突然想起洗完澡看手机的时候似乎看到爷爷给自己发了几张家装的图，而自己上次回家的时候似乎念叨了一句公寓的家居有点久了，不大好使了。
    心里忽然沉了沉：“原来是这样啊。”
    她还觉得同居太快了。
    结果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这回事。
    裴皓垂眸看程糯怅惘的神情，把她散在耳侧的头发别在耳后，禁不住调侃：“家里床够大，你可以随便滚。”
    ……随便滚。
    程糯咬唇，第三次暗暗唾弃自己。
    污糯！想啥呢！
    正想开口，程糯听裴皓说：“你说得对，刚刚在我家是有点敷衍。”
    程糯半晌才反应裴皓说的是求婚，摇摇头：“没有敷衍啊。”
    她的目光像是落在裴皓身上，又似乎落在一侧的地面上，语调淡淡的，垂着睫像是在回忆。
    “老实说，我很抵触婚姻，更别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婚约了，以前的想法是大不了这辈子一个人过就好了，恋爱什么的……不存在的。”
    “你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她顿了顿，垂睫轻笑，“但太快了，就很不真实。”
    程糯明白自己对裴皓有深深的好感，是喜欢的，正好有结婚的需求，所以走到一起，这样挺好的。
    “没有什么不真实的。”裴皓伸手拥着程糯，沉声说着，“我相信一见钟情，有些东西第一眼见到就刻在骨子里了，并为此愿意制造一个又一个巧合。”
    “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已经蹉跎十年了，这一点都不快。
    两家见面后，决定让两孩子年底结婚。
    裴程两家在市内都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定下时间后，介于程糯家的情况，筹办婚礼便落在了苏万锦和裴身上。苏万锦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除却必要时候带上程糯，平时都让程糯放宽心，等着做个新娘子就好。
    时光飞逝。
    连绵的雨季结束后，炎热的夏季也随之而去，紧接着是略显干燥的秋天，公寓外面的枫叶从青绿转至妖娆的火红，又慢慢消退成黄色。
    裴皓在《青宫词》的戏份终于杀青了。
    程糯的工作室上了正轨，生意还算不错，规模一点一点扩大。
    期间裴珊为程糯的生意出了不少力，把自己的姐妹淘都拉到程糯工作室做造型，口碑效应下，客人越来越多了。
    但程糯也明白，口碑效应毕竟有限，不久之后会出现客流量停滞的情况，要想破局，必须增加工作室的曝光，让更多人知道工作室。
    程糯想要利用上次的热搜为工作室造势，但又没想好怎么宣传。
    而且即便宣传到位了，资金也不一定能到位，还担心树大招风，现有规模被同行盯上的话很难翻身。
    先前打工不知当老板的苦，此时日常忐忑。
    周一到工作室时，徐然紧张兮兮地告诉她，有个男人在接待室，说要投资。
    还说那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程糯挑着眉，有点惊讶：“我们这规模还有投资的？”
    怕家里人或是裴皓担心，程糯不曾向他们透露工作室的情况，问起来都只有一句很好。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冷笑。
    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由远至近：“怎么，还不让投资吗？”
    顾贺城在a市算的上是个比较传奇的人物。
    顾家前任当家顾军直到四十岁才得一子，就是顾贺城，顾贺城自幼便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生得温文尔雅，但是性格乖戾嚣张，接手顾家产业后才稍有收敛。
    做事果决，说话毒舌，挺多人受不了他的，偏偏眼光很准，他投资的项目一般都能赚钱，年纪轻轻就把顾家产业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算起来，顾贺城的年龄还比程糯小点。
    程糯默默往一旁走了步，声音不卑不亢：“顾总，这里庙小。”
    顾贺城走到程糯面前，唇角勾着一抹轻蔑的弧度：“有野心做大吗？”
    “顾总请。”程糯向徐然使了个眼色，随后比了个办公室详谈的手势，不动声色又问，“顾总怎么知道我们这小庙的？”
    顾贺城面色不变，言简意赅：“你有个很好的宣传伙伴。”
    程糯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裴珊，恍然明白。
    她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待顾贺城坐定后，她才坐下来。
    顾贺城并没有说废话，直接把合同推到程糯面前：“翻开，看。”
    程糯打开合同粗略扫了扫，合同上把工作室的利弊都指出来了，大多与她对工作室的规模定位差不多，末了视线定格在那串投资数字上，很多个零。
    她抬起头，眼神惊讶。
    顾贺城挑眉：“吓到了？”
    程糯：“万一亏了呢？”
    顾贺城冷笑了声：“亏不了，现在工作室最大的问题是曝光度不够，正好你有一定的话题度，去参加这个综艺，帮工作室增加曝光。”
    说话间，另外一份文件又甩过来了。
    文件里是某大热台的年终综艺《改造之路》的企划书，是一部请明星做嘉宾，请造型师做顾问，为普通人带来改变为的综艺节目。
    综艺肯定有一定的剧本，但更主要的是呈现了一个平台——让人面对面，好好表达自己。
    这种年终庆贺综艺节目组一般不会乱炒cp，更不会魔鬼剪辑，许多明星们钻破头想去，但都没办法去。
    顾贺城居然把企划轻飘飘地甩在自己面前。
    要是能参加这种综艺，对工作室的名气只会有好处，曝光度和话题度都有了，而让她更为心动的是，是在嘉宾名单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裴皓。
    顾贺城懒洋洋看她：“好好考虑吧。”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如果综艺糊了，立刻撤资。”
    这话听得虽然苛刻，但资金链一旦到位，无论撤资与否，工作室都会比现在好过的多。
    程糯抿唇：“为什么是我？”
    闻言顾贺城沉默了很久，上扬的桃花眼掠过几分精光。
    久到程糯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顾贺城开了口：“你们有价值。”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因为，你还是程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