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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得到的回答是理直气壮的摆头。
    太平想是玩也玩累了,两只小手攀上吴议的脖子,小声地问:“太医哥哥,毛毛是谁啊?你很喜欢毛毛吗?”
    还惦记这茬呢,吴议不由失笑:“毛毛呢,就是小孩子的意思,不是一个人。”
    “可是没有人叫我毛毛。”
    “那是因为你是当朝公主。”
    “难道公主就不能是小孩了吗?”太平疑惑地蹭着吴议的耳朵,“你是太医,也是哥哥,我是公主,也是毛毛。”
    一本正经的语气,认真得让人忍俊不禁。
    吴议揉揉她的脑袋,觉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其实好玩极了:“嗯,毛毛公主,我先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太平异常满意这个雅俗共赏的新名号,欢天喜地地惊呼一声,肚子却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一贯张牙舞爪的小奶猫脸上一红,把头深深埋进吴议的肩膀上。
    吴议将她放下来,替她把小狐狸面具重新挂在脸上,笑眯眯地问:“你很喜欢毛毛这个名字吗?”
    胸无城府的小家伙诚实地点点头。
    “那今天我们就玩一个游戏,你就叫毛毛,我就叫哥哥,你说好不好?”
    “好啊好啊!”
    “谁先说出‘公主’或者‘太医’两个字,谁就输了。”吴议把她一把抱在臂弯上,“谁输了,谁就是大笨蛋。”
    顺利上钩的太平立马双眼放光地欢呼一声:“太医哥哥最好玩啦!”
    吴议含笑地静静看她一眼。
    小公主立马慌忙地左右看看,才紧张地说:“不算不算,这回不算!太平才不是大笨蛋!”
    街道的另一头,热闹的气氛正到达了顶点。
    人群的中心端端围了一颗硕大的蟠桃花灯,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喝,蟠桃四角的四根金锁链被缓缓拉动,捧出蟠桃心里一盘硕大精美的铜碟,碟里盛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精巧果子,有几个宫人笑盈盈地站在一旁,手脚麻利地布发着果子。
    “这是武后赐给百姓的万家果,是大明宫里的御厨亲手制成的,皇后娘娘说,新春乃是万家同庆之时,皇家自然与百姓同乐,请大家品一品大明宫的手艺呢!”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大家都争先恐后去抢那皇家金贵的果子,推攘间少不得你踩了我的鞋子,我碰了你的佩环,都顾不得拾掇装束,只想一尝平时帝后独享的馔珍。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说话的是个一身新装的布衣先生,在京预备来年的科考,正想沾一沾皇家的喜气,却被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撞了肩膀,几乎就要跌到一旁。
    劲装的男子偏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抱歉。”眼里却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那书生刚想发作,只见那人脚下生风般一闪,立刻没入了涌动的人潮。
    好似刚才的一瞥只是惊鸿一梦。
    书生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但见人间熙攘,天边月垂,哪里还有半片人影。
    ——
    “禀告公子,未寻到小姐。”
    那劲装男子从人群中脱身出来,闪到街旁的一株柳树底下,恭恭敬敬地回报自己的主人,“小姐所佩戴的面具实在太多了,小的不敢扰民,只敢悄悄跟着身形相似的,都不似小姐。”
    “公子”亦佩戴着一枚凶神恶煞的面具,语气却是温和无澜。
    “难得取消宵禁,百姓也都愿意出来闹新春,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到她确实太难了。你立即调遣家里三百人马,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一条街一通巷地仔细搜罗,再通知京尹,若有谁捡到四五岁的小女孩,一律重赏,送回家里。”
    劲装男子道:“属下明白。公子,夜寒露重,您还是保重身体,先回家里吧。”
    公子摇摇头,面具下的眉头深锁:“月儿骄纵惯了,我担心她张扬身份,被不轨之人掳去。裴源,你先照我命令行事,若有发现,立即来报。”
    裴源得了命,不敢再耽误,身形一闪,溶入漆黑的树影里。
    他一走,李弘才缓缓叹了口气。
    裴源是东宫暗卫里一等一的好手,能在百米开外射落柳叶而不惊飞枝头的倦鸟,却未必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走失的太平。
    太平不是乖乖待捕的柳叶,她遇到的人更不全然是无公害的小鸟。
    她是天之骄女,李唐皇室唯一的掌上明珠,整个帝国最尊贵无双的公主。
    也只是个牙都没长全、谁都能用一串糖葫芦拐走的小女孩。
    他暗自悔恨一时耳根软,居然真的瞒着母后带她出来玩,谁知道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胆子挺肥,趁自己付个面具钱的功夫,就钻进人缝里不见了。
    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剽悍歹徒,太平又是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坯子,一旦流落民间,指不定就要给卖到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去了。
    听说民间现在还很流行“童养媳”,若是给拐回了深山老林,他岂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回那个爱哭爱闹的小东西了。
    他越想越愁,几乎要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
    第31章 大明宫内
    吴议也愁。
    要送太平回家,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任他一个平头百姓也知道皇宫的城门朝哪里开。
    唯一的问题在于,长安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城市,从这条街道到皇宫,不坐马车,走一天一夜他也未必走得到, 更何况现下人头攒动,他连方向都分不明白。
    太平睡眼惺忪地趴在他怀里,眼睛忽然鼓得大大的:“哥哥, 我想吃果子!”
    “果子?”吴议顺着她流着口水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忽然一喜。
    他看见的不是那些五颜六色的时兴果子。
    而是那些松鼠般忙碌着发放果子的宫人们。
    这下好办了, 他终于舒了口气, 默默盘算着怎么低调地把怀里这个宝贝疙瘩丢给那群衣着喜气的宫人。
    太平已勒紧了他的脖子, 口水啪嗒啪嗒地滴在他的耳朵上。
    “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吃果子啊?”
    “当然可以了。”
    “可我不想跟她们回去。”
    “为什么?”
    “她们肯定会把我扭去母亲那里,她会罚我三天不许吃果子。”黏黏糊糊的声音里几乎带出精打细算的珠算声,“吃一顿果子,罚三天, 太亏了!”
    “……咳咳。”看不出小太平人小,心眼还真不小。
    可要真不把她交回去, 就不是吃不吃果子的问题了, 只怕让武后知道他私藏公主, 让他吃饭的脑袋都永远罢工。
    太平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 撅起嘴巴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你要是骗我, 我就让母亲诛你九族!”
    吴议嘴角一抽,情不自禁问:“你知道什么叫诛九族吗?”
    “不知道。”太平骄傲地扬起小脸,“可母亲每次这样说,别人就乖乖听话了!”
    ……这倒也没错。
    就算她连“诛九族”这三个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她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与万千宠爱便已经赋予了她生杀予夺的权力。
    想到这里,吴议禁不住正了神色,严肃道:“诛九族的意思,就是杀死一个人和他所以的亲人,你若是要诛我九族,那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他并不想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讲如此血腥残酷的话,但更不希望这张白纸似的小人自小便活在权力与欲望的熏陶中。
    纵使将来她权倾朝野,翻云覆雨,起码不应该视万民为草芥,藐百姓为无物。
    太平何曾见他严词厉色过,竟也不怕,反而很喜欢这样把她当大人似的讲话态度:“那我就去让母亲饶恕你。”
    吴议当然知道几句话不能轻易改变武后多年宠溺的教育,和颜悦色地问:“你不希望我死,是不是?”
    “当然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太医哥哥呀!你跟那些山羊胡子都不一样,你不给我喂苦味的药,还带我看贤哥哥,还给我买馄饨吃!”
    太平甜甜一笑,天真无邪。
    吴议循循善诱:“你喜欢我,别人也有喜欢的人,如果一个人被杀死了,他的亲人朋友就会很难过,你想你多难过,别人就会有多难过。”
    他想要太平明白的,不过是简单的八个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太平有些艰难地听完他一席话,忽然灵通似的一拍手,欢脱地勒紧了吴议的脖子:“我知道了!”
    吴议眼前一黑,险些给她勒背气,但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说不定因为他今日这席话,历史上便会少死几个人,将来她在朝廷手握重权的时候,多少会……
    “我明白了!”太平才不等他欣慰完,自个儿兴奋地像快要从他怀里飞出去,“母亲是怕他的亲人朋友伤心难过,所以才把他们都杀了!”
    ……吴议几乎可以听见自己下颌骨掉在地上的声音。
    小孩子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
    更何况还是个千人捧万人宠的小公主。
    吴议认输地摇了摇头,仁义道德还是让她那几个德行高尚的哥哥教她吧,他实在不是教书育人的材料。
    就在他兀自叹息时,注意力完全离开了果子的太平却忽然惊叫一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有怪物,好可怕!”
    吴议好奇地瞧过去。
    只见人山人海,挤出一万个脑袋。
    林林总总的脑袋里面,有一张赤眉怒目的海怪夜叉格外醒目。
    难怪太平吓成这样,这不活脱脱就是老太婆们天天吓唬小孩子的那种要吃人骨头的妖怪吗?
    “没事,哥哥帮你收拾那个妖怪。”
    他立马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用力在那人的肩膀了狠狠一拍。
    “好你个严铭,总算找到你了!”
    那人转眼过来。
    一双寂黑的眸子里映出满目炽烈的红,似寒夜里星星燃烧的两点花火。
    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冷清如新春第一缕拂面的风。
    “这位兄弟,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