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拒后，许适摘了帽子回到树荫下的几张椅子上坐下。十月的燕市白天温度还在二十多度，行人大多穿短袖, 少有的在外边穿一件薄薄的防晒服，放眼望去好像就只有许适穿地最多, 短袖上还套了一件看上去厚重的外套——那是红十字的队服，胸前臂章上写帛禹大学红十字协会, 左右两边臂章上分别贴了国旗徽章和社团徽章, 帽子正中央则贴着红十字会的徽章。
    许适无意识地拿手中帽子一扇一扇，脸颊上带来些些微风。老实说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如此公开场合开口去向每一个行人介绍一些什么东西, 这种体验新奇又紧张，早上刚来时她羞于开口说话，被学姐硬推过去时还抿着嘴红着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蚊音似的, 路人连停顿都没有。
    她在路上站了快半小时连一个人都没理会她，这个摊位的负责学长看不下去, 站在许适旁边从她手中抽出几张宣传单, “看我怎么说。”
    许适站在他身后，学长将声音控制在一个刚好能让身边人听见又不影响别人的程度上，当路人停下来、脸上的表情潜意识地表示感兴趣时，学长就语词流擅地抓住重点快速说一遍, 直到路人表示了解并在宣传横幅上签字和捐款。她们这一次是和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合作, 所集资都将捐给保护协会用于野生动物保护活动, 一切都公开透明。
    视线余光中突然出现一瓶矿泉水和一只属于男生的手，接着另一只手握着瓶盖拧开，许适抬头，是学长。
    “谢谢。”许适接过，拧开被开好的瓶盖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在为了刚才的表现苦恼？”
    “我觉得我表现很差。”
    “这次活动个人表现不会记入社团分，你跟着团体一起拿均分，放心好了。”
    许适看他，对方脸上带着笑，是句缓解气氛的玩笑。
    学长突然问她：“你为什么加入社团？是为了拿社团分好给综合素质分加点？”
    许适摇头，“听说学生会给的综合素质分是最多的，这样的话我不如去学生会。”
    “所以是爱好？”
    许适点头，低头沉吟道：“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保护动物？”
    “帮助它们。”
    “哦，那你加入红十字协会也是因为想帮助别人？”
    “算是吧。”
    学长仔细打量她半天，许适当做没注意这视线，但是一分钟后对方的视线还放在自己身上。许适只得不经意地偏头看过去，找个借口就当做是不解对方为什么突然不说话：“怎么了？”
    “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情。”
    “什么？”
    “许适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适侧目过去，轻轻皱一下眉。
    “抱歉，有点唐突。”学长也察觉到自己无心下的失礼，急忙道歉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能被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运。”
    知道对方没恶意也没带着油腻的八卦，许适跟他的对话也就仅限于类似好友之间的聊天，“为什么？”
    “男生的直觉。”学长耸耸肩，“你很善良……抱歉不是给你发好人卡，只是现在能静下来认认真真去做一些事的学生们已经很少见了。你可能不知道，你一入校我就知道你了，我的导师跟我提起你，经管的分却去了人文，不是脑子抽了就是真的喜欢。你跟着人文学院院长去参观校史馆的那天我路过，看见你对着一副字认认真真鞠躬，那副字是抗战时殉国的一位烈士写的是吧。”
    许适讶异：“你……”
    “你来报社团时我还挺惊奇的，我们社团和红十字协会因为其公益性质常年在后台默默奉献而渐渐人丁稀薄是常态，新生也许会因为一时要好奇而入社，但是一两个月新鲜劲过后就会陆续退社，帛大的学生有太多的事要做，要搞学术要提高GPA、要争国奖要保研，除了学生会以外的社团对于他们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学长突然止住话题，“我又说多了是不是？”
    许适摇头：“没有。”
    “觉得我啰嗦说不到点子上就直说。”学长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反正我觉得被你喜欢上的一定很优秀，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说完后起身，“说得太多，缓也缓够了，起来继续干活吧，革命尚未成功啊。”
    许适重新戴上帽子，把马尾从后边拉出来，又扶着帽檐将帽子戴正。
    “哦，对了。”学长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压低声音道：“许适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吧。”
    许适一瞬间瞪大眼睛，学长狡黠地笑：“喜欢就去追，你也很优秀的。”
    许适愣在原地，半响从嘴角边划出一个淡笑，眸子下移，眼帘也垂下，说是苦笑或是自嘲的笑也不为过。
    “哪里优秀了。”
    她从凳子上取过宣传单，重新走去路边站在她之前站的地方，“您好我们是帛大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占用您几分钟时间，请您关注一下我国野生动物生存现状……”
    一位三十多岁的母亲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停在许适身边，准确地说是小姑娘拽着妈妈的手停下，母亲只是随她。
    许适看一眼大人，将手中的单子抽一张递给她，又弯下腰拿一张给一直在看她的小姑娘，“你好，有兴趣了解我国野生动物吗？”
    十多岁的小姑娘虽然还稚嫩但是已经懂事，许适将帽檐抬高一些，半蹲下来好跟小姑娘平视，她指着宣传单上的图像，“你看，这是华南虎，只在我国分布，曾经生活在南方的森林山地，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野生迹象，它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这只白色的微笑着的像是海豚一样的动物叫白鳍豚，我国一级保护动物，曾经生活在长江中，现在濒临灭绝。还有这个……”
    “我知道，这是穿山甲。”小姑娘说。
    许适微微笑，“对，它叫穿山甲，吃虫子和蚂蚁，是我国二级保护动物，它的繁殖很慢，每年只有一只或者两只幼崽，近几年它在我国被大量捕杀，因为中国人觉得它全身是宝可以当做药材，于是它快被我们吃光了。”
    小姑娘把眉头紧紧皱起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妈妈，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被吃光”这句话无疑是可怕的。
    许适站起来对这位母亲道：“阿姨我们是帛大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这次活动跟中国野生动物协会合作，是为了宣传保护和筹集善款，所得钱财全部用于动物保护公益，所有账目都公开透明，您可以在中国野生动物协会官网上看见详细账单。”
    日头渐渐西移到头顶中央，学长将许适从路中央叫回来，“午休时间，你跟你学姐们去吃饭，想吃什么就点，社团报销。”
    许适放下手中少了一半的宣传单，兴高采烈道：“我刚刚集了快五百块钱！”
    一跟她关系挺好的学姐上来勾着她的肩，笑眯眯道：“路人同志是看我们许适太可爱，不忍拒绝。”说到后边笑起来，“你不知道你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表情有多cute。”
    许适：“呃，我并不能感同身受。”
    学姐：“哈哈哈哈知道你攻气十足啦，你看全社团的人都没笑。”
    许适：“哦。”
    说是社团报销一切费用，许适她们还是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摊位匆匆填饱肚子，几个人都点了相对便宜的饭菜，四十分钟后回到摊位换男生们去吃饭。
    中午人流量都不大，几个学姐看许适穿得比较厚又不能脱队服外套，害怕她会中暑就让她坐在树荫下守着摊位休息，许适当然没敢跷二郎腿玩手机，穿得太热又确实有点不想动弹，就双手合十撑着下巴观察学姐们如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