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其琛在那人从自己身侧走过的那一瞬间，视死如归地松开了胳膊下的拐杖，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把对方扑倒在地。
    其实他原本只是想抓住他而已，倒在苏医生身上的许其琛心想，没想到他真的有点站不稳。
    两个人倒地的瞬间，地上蛰伏已久的樱花花瓣在气流的作用下扬了起来，就像少女的校服裙摆，在空中旋转了几下又轻悠悠地落回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担心这个意外接触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贴在他胸口的许其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苏凛的脸。
    他那没有被口罩完全遮住的鼻梁上，有一片小小的花瓣。
    许其琛心虚地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将那片花瓣轻轻拿走，然后十分抱歉地开口，“对不起，我低血糖犯了，有点头晕……”
    被压在身下的苏凛没有回应，许其琛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都说自己低血糖犯了，那就装死装到底吧。
    许其琛假装出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赖在他的身上，也不吭声，便利店又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儿，手里握着瓶汽水，一路望着这个暧昧又奇怪的医患组合。
    顾不上解读旁观者的眼神，许其琛只想着，这个人果然是个吸血鬼，浑身冰冷，怎样也听不见他的心跳声。而且在设定里，他可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高级吸血鬼，这种老江湖，会不会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小伎俩。
    正核对着他的设定，身下的人忽然开口，吓了许其琛一跳。
    “起来。”
    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递出来，听起来闷闷的，很低沉。
    许其琛咽了咽口水，还想假装下去，“我……我使不上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许其琛幻听，感觉身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后背，掐住他的腰，就像捞小猫一样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捞起来，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这才抬起上半身。
    就这样，原本叠年糕一样的姿势，变成了被他虚抱在怀里的样子，许其琛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他的锁骨很凸，硌得慌。
    不知道算不算报应，许其琛这一刻还真的开始头晕起来了，额头不受控制地冒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他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言灵的设定，说低血糖，还真的低血糖了。
    原本以为那人会把病弱的自己扶到一边，关心几句，然后去给自己买点糖水什么的。结果这人直接后退了一些，毫无罪恶感地独自站了起来。
    果然是冷血动物。
    苏凛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正要抬脚走人，却发现迈不开步子。低头一看，肇事者竟然半趴着抓住了他的裤腿。
    “我真的很难受……”许其琛的声音变得很虚，和刚才装出来的完全不同，他勉强地抬起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没骗你……”
    苏凛沉默了一下，将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用自己的牙将拧在一起的糖纸边缘咬开，剥下了糖纸，然后蹲了下来，手一把捏住许其琛的脸。
    “张嘴。”
    虽然语气还是很冷淡，但起码给糖了。保命要紧，许其琛听话地张开了嘴，任他将那颗棒棒糖塞进嘴里。
    好酸。
    怎么会有人买这么酸的糖。
    许其琛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起，活像只被人踩了小爪子的猫。
    苏凛将手里的糖纸揉成一团，扔进口袋的瞬间，被许其琛看见了包装上印着的水果图案。
    是柠檬味。
    好熟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旅行者走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柠檬掉下来，砸进他的怀里，还得配上一句懒洋洋的背景音。
    是你啊，又见面了。
    发着愣，看见面前的苏凛似乎准备站起来，许其琛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膝盖。
    “苏、苏医生。”糖果虽然很酸，但是起码已经开始生效，晕眩感逐渐消失，许其琛直视那双深黑的瞳孔，嘴里含着棒棒糖的缘故，说话都变得含含糊糊，“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站不起来呀。”连许其琛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已经不自觉开始撒娇了。
    帽子压住了苏凛的额发，半掩住眼睛，让人不易从眼神里分辨他的情绪。苏凛看了他一会儿，才终于伸出手，将他的胳膊扶住，许其琛终于借上力，抓着他的拐杖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对方就不扶了，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
    “哎……”许其琛撑着拐杖走了一步，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的胳膊肘，刚刚在倒地的时候蹭了一下，破了皮，有点疼。许其琛感觉自己应该流了点血，但是他不敢看，只能一直说服自己。
    我没流血，我没流血。
    一抬头，发现苏凛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不仅如此，他的喉结轻微地动了动。
    他是吸血鬼啊。许其琛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像是找到了什么隐藏宝藏，噔噔噔地拄着拐杖凑近他，“苏医生，我好像擦破皮了。”嘴里的棒棒糖太大，影响他的发挥，“你帮我看看，我怕血。”
    看着苏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转过身，许其琛心里涌起一股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于是更加着急地赶了几步，到他的身边，“苏医生，苏医生。”
    对方仍旧不搭理他。
    “苏医生，我跟你说话呢。”
    苏凛沉默地快步往前。
    “苏医生，你看看我啊。”
    对方忽然停了下来，许其琛结结实实地撞到他的后背。
    好疼。
    苏凛转过身，许其琛还抱着一丝看戏的恶趣味，藏不住脸上开心的表情。
    终于忍不住了吧，是不是很想吸血？
    见他从白大褂口袋里伸出手，凑到自己的脸跟前，许其琛内心的愉悦感一步步攀升，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
    结果，那只手毫不客气地夺走了他嘴里那根又酸又甜的棒棒糖，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留下许其琛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
    气球泄着气，在半空中飞得老远，最后蔫了吧唧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