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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至于张老头,也就她敢叫,这姑娘一向看脸认人,由于老张先生的脸过于早衰,白胡子掉的不剩几根,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出口一声“老翁”,险些给老张闪了腰。
    不过看在这两条下酒菜的份上,老张先生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你又来作甚,糟蹋书吗!”
    “我自然是来念书的啊,我阿爹把我托付给您老,您可不能不管我。”
    沈先生确实只给她启了蒙,完了就丢给老张先生教,不知道是不是早预料到他闺女不是块读书的料,早脱手早省心。
    老张先生对此表示悔不当初,当初也是看脸认人,又贪图她爹的几坛子好酒,方才收了这么个学生,教了几年,折寿十载,越发显老。
    “你以后出去千万别说是我教的,除了书名,你还记住些甚?”
    “那是您不好好教,一天里大半天都是醉的,你早上是不是又喝酒了,别说我,您自己恐怕都快忘光了吧,哪回不是照着书念,要我念我也成啊。”
    老张先生的胡子又气歪了,拿手一缕,掉了三根,都快掉秃了。
    “你打哪来回哪去,别在这折我寿。”老张收了鱼就开始撵人,整个一为老不尊。
    “嘿嘿老张头别这样嘛,我今天真是来读书的,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爹娘不在家,我得好好读书奔个前程啊。”
    可怜兮兮的女娃,老张先生又不忍心了,“你爹临走没跟你说多早晚回来?”
    “没说,我还以为能跟你托孤的,看来你也不知道。”沈令菡叹口气,又问,“您可知琅琊王来了?”
    老张先生胡子一抖,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严肃,“琅琊王找过你爹?”
    老张先生每天混吃等死,很少有正经的时候,乍然见了,不禁让沈令菡想起沈先生曾经的话。
    他说如今玄佛当道,士族门阀,读书人没有读书人的体面,搁在三十年前,老张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济世安民,心怀天下,只可惜时不待人,蹉跎年华,归根究底是时局不对。
    由此,她才对老张头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她想找人了解琅琊王的事,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是派人找过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那就怪不得了。”老张意味深长道,“你爹是个聪明人,又是那么个性子,不想掺合天家的遭乱事也正常,走了也好。”
    老张先生说的言简意赅,不知道是自己不想解释,还是怕她接触这些,不过沈令菡会听话,她对时局并非一无所知,一下就听懂了要害。
    将来入主天下,是有琅琊王一份的,请她爹出山,无非是当政客,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沈先生以前居然如此出名吗,还让个王上赶着来求。
    “你爹走前几天,倒是跟我说过四个字,审时度势,八成是说给你听的。”老张说道,“怪我当时没听出来,不然还能多问几句,那日我们说起你读书之事,你爹的意思,安身立命不能只依赖读书,并不是让你不学无术,只是如今天下,读书人难以出头,你又是个女娃,学会审时度势比什么都重要。”
    她咂咂嘴,听懂了,她爹教她要活的圆滑,这个她还是可以学一学的。
    所以沈先生审时度势的走了,证明琅琊王没这个命。
    得,本来是要来洗心革面好好读书的,一番话下来,她又不想读了,正合她意。
    在老张先生这里赖了小半天,她才往家走,还没进家门的就被小苗给截住了。
    “令娘!快收拾收拾跟我回家去,老夫人让我来接你的。”
    沈令菡一愣,“又有什么事了?”
    着急忙慌的来接她,肯定不是小事,不会又是相亲吧?
    “是琅琊王府下了帖子,说上巳的时候请咱家的夫人姑娘们去府上玩,这不是赶着叫你回去做准备呢。”
    琅琊王府下帖子?
    “上巳还一个月,着什么急啊。”
    “令娘你这就不懂了,那可是琅琊王府啊,哪里是等闲的去处,提早做些准备总没错的,老夫人说了,要给家里的人多置办几套衣裳首饰,没的到时候失了脸面,更要学学规矩,不能跟平常似的野着,叫人笑话。”
    哼,沈令菡算是明白了,这是等着她回去做主,好往布料铺子里白拿吧。
    正文 007贪便宜
    要去琅琊王府这事,几乎成了何家百年一遇的正经事,上下一片喜气,跟要赶着进宫面圣似的,好像去一趟回来,身上就能镀一层金。
    于氏花蝴蝶似的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把压箱底的衣裳都找出来试个遍,试过的结论就是没一套能配得上她,解决的唯一方式就是重做,还得做贵的。
    沈令菡在家里磨蹭了半天,还跑了刘泉家一趟,回来天都要黑了,都没能错过院子里的热闹。
    “何有志,你看这套的花色是不是不够特别,我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了这么一身,没一套首饰能配得上。”
    她舅舅何都尉下职回来就遭受了一番精神摧残,被迫围观都尉夫人糟践衣裳,眼睛都要瞧花了,并没有看出哪里好哪里不好。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嫌弃哪件他都肉疼,还只能违心的点头附和,反正他的作用只是来给她搭话,最后都是要重做的。
    “你所有的衣裳都这么鲜亮么,我眼疼。”何有志蹲在廊檐下,肚子饿的吱哇乱叫,眼前闪着五颜六色的花,看人都是双影。
    于氏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整天穿白戴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
    何有志闭了嘴,因为他不想死。
    “舅舅,饿了吧,先吃块饼垫垫啊。”
    “哎呀还是令娘会疼人。”何有志三两步窜过来,跟饿急眼的耗子似的,一手抓一只饼,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夫,夫人,天都黑了,要不明天再试?”
    “好像是有点饿了。”于氏走过来抓了一块饼,吃了一口嫌凉,“都凉了还怎么往下咽,让厨房热热再端上来。”
    跟着的小苗很有眼色的过来接了,“我这就去。”
    心说,就没见过这么不会给人面子的。
    “令娘啊,你看你这身衣裳,怎么能穿的出门,我记得你娘铺子里有一匹桃红色的布,那颜色正适合你穿,别不舍得给自己置办,你可是要出门子的年纪,不穿戴漂亮了,谁家郎君看得上你啊。”
    这意思就是她看上了,等扯布做衣裳的时候,得孝敬她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