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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宋沐是跟她最早的谋士,又是宋氏族人,精于内政,衡玉有很多事情都由他经手,情报组织的建立以及培养孤儿的事情都是交给他负责,就连正在筹建的演武场也是由他负责。
    宋沐这一次过来就是和她汇报这些事情的进度。
    他微笑着站在衡玉身后,听她这一番话,看她这一番手段下去,士兵们全都心悦诚服。
    士兵全无后顾之忧,往后必是死战之师。而这一骁勇善战的军队,效忠的人是他的主公。
    他的主公,已经越发有帝王气象了。
    宋沐微微抬起头来,想起昨晚夜观星象,紫微星宿越发黯淡。
    时机也将要成熟了。
    并州彻底上下归心后,衡玉的及笄礼也到了。
    她的及笄礼办得极为高调,就连远在洛阳的一些没有交情的世家也送来礼物。
    笄礼之上,宋翊为衡玉取字明初。
    ——昭昭我心,不改初衷。
    宋翊为她取的字里,包含着他对她最大的期望与祝福。
    正值乱世,他见过太多动摇初心面目全非的人了。明礼知进退,不移改初衷,也变得难得起来。
    “明初,多谢父亲赐字。”衡玉一敛衣袖,行了大礼。
    笄礼已过,并州也在顺风顺水发展着,士兵操练的事有宋翊负责,内政则有宋沐在,衡玉与两人沟通过后,化名宋宁,扮成男子,一人一骑离开了并州,南下往洛阳去了。
    在洛阳隐姓埋名呆了半年,布局完成后,她先是回了一趟并州,呆了半年就又南下去了益州。
    原本衡玉在益州呆了一年后,还打算前往荆州一趟,但宋沐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让衡玉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连夜快马赶回了并州。
    兴平十年。
    五月,扬州大旱。
    六月,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自兴平八年到兴平十年,扬州已经连续大旱三年。连年歉收,赋税繁重,今年又有蝗灾,更是雪上加霜。昔日富庶如扬州地带,亦有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
    衡玉放下手里的信报,脸色沉了下来。她将手里的信报递给宋沐,自己抿着唇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片刻,衡玉才轻声问道:“洛阳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宋沐恭敬回道:“今早刚刚得到的消息,那位缠绵病榻数十日,前几日还昏迷了过去。如今已经药石无治。”
    衡玉眼里划过一道厉芒,“就怕药石无治的情况下那位还要来一场最后的疯狂。”
    就如同前世法国路易十五世那句非常著名的话——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罢了,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探查,每日都要飞鸽传书将情报送回并州。”衡玉吩咐了一句。
    “还有,如果宦官要下手残害大儒官吏,我们那边的人能救就救,但一定要在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下行动。”
    转移了一会儿话题,衡玉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许。她静默立于原地,宋沐也不发一言站在她身边等着她的吩咐。
    在脑海里不断回忆有关防治蝗灾的一些条例,搜刮出几条后,衡玉转过身来,直接提笔将这几条计策都写在纸上,随后递给宋沐,“这是有关治蝗灾的一些条款,你马上派人送去扬州。”
    并州没有发生过蝗灾,衡玉却能给出防治蝗灾的条款。宋沐不是不惊疑,但这些年过去,他早已信服衡玉的能力。
    “还有,将能调度的部分余粮,以商人的名义捐给扬州吧。能缓口气,就多缓口气吧,只要等到……等到……”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消散于这沉闷的夏风中。
    六月底,蝗虫可以吃的流言在灾民身边不断流传。早已饥饿不堪的人面对这最后一根稻草,全都死死抓住。
    铺天盖地的蝗虫最后成为了灾民的口粮。益州、洛阳等地,几位大商贾捐赠了一批粮食,为江南百姓稍微缓了口气。但是死亡的利刃仍然悬在他们头顶之上。
    只要旱情一日不解除,粮价就一日不会降。
    衡玉盯着信报上那高昂的粮价,回身问宋沐道:“派遣出海的船只回来了吗?”
    “昨日已经回到了东莱,明日便能入并州。”
    她如今只希望外出的船队能够根据她画出的图案找到土豆和玉米。
    “待他们回到后,便让他们过来见我。”
    兴平十年七月初,国丧的钟声在深夜里敲响,整个洛阳城都为之一震。
    “陛下,去世了……”暗夜里,有人久久不眠。
    “太子年未满六岁,主少国疑,今朝还有如诸葛太后一般的人物力挽狂澜否?”
    益州、荆州等地,有人夜观星象,看到紫微星宿逐渐暗灭。
    “紫微星灭,新的紫微星为何还不重新升起?”
    夜幕中,有人如此疑惑道。
    随后眼神一凝。
    只见黑夜中有一道明亮刺破黑夜的星宿缓缓拨云见日。
    “帝王气象已成,这个地方是——并州!”
    第24章 奉天子以令天下
    兴平十年七月中旬,先帝膝下唯一的子嗣、年仅六岁的嫡子魏季平继位为帝,其生母叶皇后晋为太后,原仲太后晋为太皇太后。
    幼帝年幼,叶太后、仲太皇太后以及她们身后的叶家、仲家都希望效仿当年的诸葛太后,两大外戚之家开始明争暗斗,争夺家族未来几十年气运。
    先皇刚入皇陵,太尉仲颖之妹仲太皇太后突然暴毙宫中。
    太医院前去诊断,得出结论是患有心疾,近日操劳外加悲戚过度以至于心疾爆发。
    太尉很清楚自己妹妹的身体,怀疑这是叶家联手宦官打压仲家。
    当年仲家依靠仲太皇太后起家,如今太皇太后暴毙,叶家下一个要针对的,就是位列三公的他了吧。
    他位列三公,任的是掌管军事的太尉,但他手上并没有直属的军队。
    叶家则不然。
    叶家乃普通农户出身,皆因先皇宠信叶氏,而叶氏之父叶信在军事方面也颇有才能,屡得提拔,如今已经位列大将军,掌洛阳禁军。
    仲颖惶然,深怕叶信对他出手,当晚就召集名下谋臣共同商讨对策。
    商量许久不得对策,最后,仲颖同族旁系侄子仲玉提议仲颖召外官进京节制大将军之势。
    此言一出,立马被人否决。仲颖最信任的谋士田雎道:“外官领兵入洛阳,洛阳局势势必会更乱。”
    “诸位难道还有更好的计策?”仲玉此言一出,场面再次冷下来。
    即便是坚决反对仲玉这项计策的田雎也无言以对。
    仲玉沉声道:“外官入京,虽然会影响洛阳局势,却也可以节制大将军之势。太尉可以选择交好的州牧,传信让他领兵入洛阳,待他入洛阳后太尉可与他联手遏制叶家,并许下种种好处,以利动人。即使日后那位州牧成势,又哪里比得过眼下叶家之祸呢。”
    相比起坐以待毙,仲玉的提议更合仲颖之意。
    而且正如仲玉所言,即使那位州牧日后会威胁到他,祸患也在以后。但如今叶家的威胁可是直接悬在他的头顶上。
    “我与并州牧宋翊曾同朝为官,也一直通有书信保持联系,两人交情甚笃。季年你便为我拟写一封书信传召宋翊领军队入洛阳吧。”
    “属下领命。”仲玉低头,拱手恭敬行了一礼,嘴角在无人看到之时缓缓勾起。
    信鸽一路飞到州牧府中,专门负责喂养照看信鸽的人用特殊的手法解下信鸽腿上竹筒,派人送去给宋沐。
    为避免信鸽中途被人杀掉,小小的竹筒另有乾坤,装有一个特殊的自毁装置,如果直接将竹筒打开,竹筒内部便会渗出一些水滴将特殊材质的便签弄湿,毁掉便签上的字迹。
    宋沐用特殊手法拆掉机关,将竹筒里的便签取出,展开便签,一眼扫完便签上不多的话语。伸手往后一招,突然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半跪在地上。
    “通知下去,按原计划行事。”
    跪着的黑衣人领命,一瞬间又消失无踪了。
    两日后,宋翊收到了洛阳那边仲颖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书信,书信最底下印着太尉的官印以及仲颖本人的私印。
    宋翊摩挲着太尉印章,在他底下,衡玉、宋沐跪坐着。
    “玉儿,对于仲太尉的提议你认为如何?”
    “父亲便应下吧。”衡玉回道。
    宋沐接道:“若是将军拒绝了太尉的邀请,太尉势必会换一个人选合作。我等在并州远离洛阳,若是让其他州牧陈兵洛阳,并且谋图‘奉天子以令天下’,那我们势必会陷于被动。”
    奉天子以令天下。
    挟天子以令诸侯。
    “奉”与“挟”之间,界限可一点都不分明。
    果然,自古以来英雄所见略同,这些顶级的谋臣都可以看出这一点。衡玉如此想着。
    宋翊沉吟半响,突然抬头对衡玉笑道:“想来玉儿对这件事早有成算,不然以前也不会一直让我维持与仲正衡的联系。”
    仲颖,字正衡。
    衡玉轻轻勾起唇角,算是默认。
    “这一次玉儿你代为父前去洛阳吧,为父就不去凑热闹了。”宋翊说着,顿了顿,他方才喟叹,“当年玉儿告诉为父愿匡扶社稷,此言到如今可还当真?”
    衡玉反问,“黄帝之后,尧舜禹何如?”
    黄帝之后,尧舜禹这三位仁君如何呢?
    尧禅位舜,舜禅位禹,若是以后幼帝禅位于有能之士,也是一番天下美谈吧。
    “尧舜禹后,天下大和。”
    洛阳常驻守备军有三万,而衡玉此行洛阳,只点兵一万,但这一万皆是并州军中精锐,常胜之师。
    宋沐留在了青城,没有跟随衡玉去洛阳。洛阳之行,他们早已做了种种安排,宋沐留在青城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在天下范围推广纸张,修筑馆藏阁,还有以衡玉之名在天下范围内推行亩产过千斤的土豆和玉米。
    这时候,时机已到,就看谁的动作更快,更能把握住局势了。
    衡玉领着一万并州军一路疾行,待到兵临洛阳时,叶家已经得到消息,叶大将军亲自过来城门。
    衡玉还未接近洛阳时,仲颖已经得知宋翊派了他的女儿领兵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