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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就因为这点事就搞到烧报馆?”宋天耀把报纸看完,对褚孝信说道:“陈茱蒂不太可能有胆量请人写这种故事吧?”
    褚孝信仍旧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牙齿咬着雪茄:“自从认识佩莹之后,我已经同陈茱蒂断了关系,也未有亏待她。送了她一笔钱,应该不会是她才对。”
    “既然不关陈茱蒂的事,那大佬你干嘛这么大火气,你没看到我都没有生气?”宋天耀朝褚孝信笑笑。
    褚孝信盯着宋天耀:“报纸上都未提你,你生咩气呀?”
    “就是未提我才气,陈茱蒂都已经是女诸葛,我好歹也是帮大佬你跑过腿的,连在报纸上露面都未露一次。”宋天耀说道:“消消火啦,这种事,如果你烧了报馆,那岂不是等于告诉香港所有人,你就是那个负心薄幸的富家公子?”
    褚孝信不依不饶的说道:“难道看着这间报馆诋毁我?不查清楚是谁糗我,我哪有面子?就快春节,这时跳出来找我的晦气,是想我糗足一整年咩?佩莹说她一些朋友也都看了这篇故事,当作笑话调侃佩莹。”
    “有人写故事,你也找人写故事嘛,卢小姐给你报纸,又不是一定要让你帮她烧了报馆出气,你可以找人写写你是如何与卢小姐相知相爱,又是怎么建了一座用她名字命名的输血服务中心表明心迹的,最后再隐约点破,就是因为建了输血服务中心得罪了人,所以有人才泼你的脏水不就得了。”宋天耀看向褚孝信耸耸肩:“对方登一家报纸,你就登五家报纸,再请电台说书人播一遍,保证大家都知道你是痴情郎君,既宣传自己,又能当众对卢小姐示爱,保证卢小姐对你投怀送抱,让她那些朋友嫉妒。如果一定想烧报馆,可以等一两个月后再让人动手,到时大家都已经忘了这个故事,报馆失火也与大佬你没有联系,那时慢慢查就可以了,既然对方只够胆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说明只是小角色,完全不值得你大动肝火。”
    “总感觉咽不下这口气。”褚孝信恨恨的坐回椅子上,虽然说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等宋天耀说完时,虽然脸上仍然有些阴沉,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信你,等下找几家报馆替我写股市!”
    “大佬,说起来,你叫我来是因为什么事?”宋天耀坐到褚孝信的对面,换了话题,问向褚孝信。
    “唐景元的老豆唐文豹,想请你中午坐一坐,请我出面约你,他是潮州长辈,我又与唐景元关系不错,很难推辞,所以让你过来,准备先和你聊聊对方的来意,免得到时我说些让你难做的话。”褚孝信弹了一下雪茄的烟灰,看向宋天耀:“是不是你的生意唐家也准备插一手?所以才会开口约你?”
    “没问题,他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假发生意,又没有人规定只有我可以做,他想做,也没有人会拦他,需要我帮手,看在你和褚会长的面子上,我一定尽力帮就是了。”宋天耀对褚孝信说道:“不过他最后做成什么样子,是他自己的事。”
    第二五九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等闲平地起波澜。
    第二五九章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唐文豹约请褚孝信和宋天耀的酒楼设在了九龙的丰顺酒楼,与潮州酒楼,汕头酒楼一样在潮州人心中拥有独特地位一样,丰顺酒楼也是潮州人宴客的首选的同乡三大酒楼之一,潮州人宴请在港同乡,大多会选择这三家酒楼,唐文豹把褚孝信和宋天耀约在这里,也是表明大家都是潮州人的意思在内。
    “如今不好再叫阿信,要称呼褚先生了。”看到褚孝信和宋天耀两人从车上下来,穿着一件黑色绣金圆领盘扣唐装,黑面白边布鞋,特意立在酒楼门外等候的唐文豹笑眯眯的迎上一步,对褚孝信先开口说道。
    立在他身边的唐景元也亲热的开口招呼:“信哥。”
    “豹叔,自家人不要取笑我,你站在这里,是准备吓得我掉头走掉咩?”褚孝信对唐文豹说道:“我不是同之前一样,你叫我带阿耀来陪你吃饭,我马上乖乖就赶来?”
    说着话,褚孝信对宋天耀介绍面前的唐文豹和唐景元:“这就是阿耀。”
    “唐先生,元少。”宋天耀微笑着立到褚孝信身旁,对唐文豹和唐景元开口打招呼。
    宋天耀在为褚孝信做秘书时,就见过舅少团里的唐景元,对这个富家公子算不上陌生。
    唐文豹主动和宋天耀握了下手:“叫什么唐先生,元少,叫我一声豹叔,叫他一句阿元就好啦,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里面请,里面请。”唐文豹招呼着两人上了酒楼的包厢,宋天耀在外面没有看到唐伯琦,如今进了包厢,也没有见到唐伯琦的身影,趁着伙计帮众人斟茶的空当,宋天耀对唐文豹语气随意的问道:“豹叔,怎么没见到美国来的那位琦少?”
    “比利仔?回美国去过春节去啦,虽然他们一家已经搬去美国很多年,但是仍旧过不惯美国新年,今天上午阿元才送他去的机场,等春节后才会返来。”唐文豹听宋天耀问起唐伯琦,笑着说道。
    宋天耀点点头,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旁边的唐景元。
    唐文豹唐景元一直注意着褚孝信和宋天耀的脸色,发现宋天耀有这种表情,唐景元马上端起酒杯,对褚孝信和宋天耀说道:“不管怎么讲,信哥如今已经是太平绅士,是我们潮州年轻人的榜样,至于阿耀就更不用讲,年纪轻轻就被褚会长赞不绝口,信哥做了太平绅士仍然愿意同我这种小角色来往,把我仍旧当朋友,我很感动,看来无论到几时,都只有我们潮州自家人够义气,我先敬信哥和阿耀一杯。”
    说完之后,唐景元仰头把一杯酒饮了下去,也没有去拿餐巾,直接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看起来颇有些洒脱不羁的味道。
    褚孝信和宋天耀也都喝了一口酒,临近春节,又是潮州同乡,劝酒敬酒的话题随便就能拿出几十个,唐文豹没有急着点破今天这顿饭的话题,宋天耀和褚孝信也就不急,陪着对方天南海北的闲聊。
    其实宋天耀心中倒觉得唐文豹兜圈子兜这么远,没有必要,既然他已经来吃唐文豹这顿饭,就说明了态度,褚孝信也跟了过来,两杯酒之后直入主题就是,在潮州酒楼摆酒,又一直开口闭口同乡,实在再无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难怪唐文豹家里的生意规模不算太大,从酒桌上就能看出唐文豹性格谨慎有余,果敢不足。
    一直到两瓶十年陈的双蒸酒都见了底,唐文豹还在与褚孝信聊潮州商会今年春节准备舞狮游街的事,反倒是唐景元已经沉不住,在自己父亲与褚孝信聊天时,主动对宋天耀用有些难为情的语气说道:“阿耀,琦哥之前应该见过你,你也知道我们的事,不瞒你说,我不比信少,家中生意更是与褚家比不得,所以见到假发生意有得捞,能赚一些,就动”
    “比利仔的确见过我,也说过元少你和他想一起做假发生意,我已经表过态,机器都已经帮他联络美国公司下了订单,春节后过两三个月应该就会到香港,假发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元哥你同豹叔想做,大家又是同乡,我当然能帮一定帮。”宋天耀剥开一块虾肉,嘴里笑着打断唐景元说道:“除了机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手,尽管开口,我不介意,唐家不做,其他人看到假发能赚钱也会做的嘛,当然要先关照同乡自己人。”
    “阿耀,你”唐景元也不知是多饮了几杯酒酒气上涌,还是装出来的,此时看着宋天耀表情有些激动:“其实整件事是我有些不上道,当初你去美国,我偷偷叮嘱琦哥让他了解你做什么生意,想跟在你背后赚些钱,现在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耀,我真想不到琦哥去见你,你居然肯主动帮忙订机器,早知你肯唉,总之是我小人了些,我罚酒一杯。”
    唐景元抓起酒杯,自己又痛快的干了一杯。
    唐文豹虽然嘴里与褚孝信在闲聊,但是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唐伯琦与宋天耀的对话,显然对自己儿子刚刚说的话,表露的态度都非常满意。
    宋天耀等唐景元把酒喝完之后:“我听比利仔讲,唐家的工厂已经修建起来?机器也已经订好,不知仲有咩事,需要我帮忙?”
    “阿耀,既然已经说出来,我不妨就全都告诉你,除了工厂,机器,唐家现在连工人都已经准备招募,只不过全港懂生产假发的工人,只有你的工厂有,而且还有原料。”唐景元一边说,一边盯着宋天耀的脸色。
    宋天耀眉头微微一簇,唐景元马上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挖你的工人,我是想,能不能让唐家招募的工人,去你的工厂先帮忙开工做几个月,跟在你的工人身边学学如何操作机器,这样等机器到香港投入生产,他们也能回来马上开工,这几个月你工厂工人的薪水,全都由我来出都可以。”
    褚孝信在旁边听的都有些微微皱眉这是唐景元想到的?还是唐文豹想到的?
    无论谁想到的,先把工人用宋天耀的机器和工人培训出来,等唐家的设备一到香港,就能马上熟练的投入生产,节省很多时间。
    不过褚孝信也担心宋天耀会生气,因为在褚孝信看来,帮宋天耀发几个月薪水,就想白白得到一批熟练工人,与宋天耀抢生意?宋天耀能帮他们订机器都已经算是大度,同行是冤家,多一个同行,就是多一个人抢自己的生意。
    没想到宋天耀端着酒杯认真的思考了几分钟之后,才看向惴惴不安的唐景元:“元哥,我想了想,如果我这样做,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瞒你和豹叔,褚会长已经同我打过招呼,想做假发生意的不止你们一家,据我所知,现在就已经有九家,其中潮州自己人就有四家,大家都是看到我的工厂拿到了英国百货公司的订单后,准备拿存在钱庄里的钱出来,建个工厂额外赚些收入,如果我的工厂帮你的工人培训几个月,其他人也这么做?我还要不要生产?新手操作机器,废品率很高的,每家工厂的工人帮我的工厂做几个月,有三四个工厂的工人就要耗尽我一年时间,对不对?我不能因为教大家,耽误掉自己的生意。”
    唐景元想要开口解释,宋天耀一摆手:“听我说完,我一定帮,不如定下个时间之后,大家一起培训,我的工厂有四套设备,每天让出一套设备让所有准备做假发工厂的老板带工人去参观,由我的工人教所有人,不偏不坦,这样我也不用在其他人面前难做,你觉得呢?”
    “那各个工厂建立时间不同,我的工人和机器都准备好,其他人的工厂和机器还都没有,难道要一直等?”说到正题,唐景元似乎有些忘记了自己刚刚酒气上涌,自诩小人时的醉态,急切的追问道。
    唐文豹微微皱眉,在褚孝信和宋天耀不注意的桌下,用鞋尖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腿。
    宋天耀对唐景元先后不一的表现如若未见,认真的解释道:“机器和工厂可以慢慢来,工人倒是可以先招四五个忠心可靠的,等这几个工人学会之后,再教其他工人,而且这几个先学会的工人,以后也可以做工厂里的工头,便于管理。”
    “阿耀说的有道理。”唐文豹不满的瞪了一下自己儿子:“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自己做生意什么事都要等别人来教?”
    唐景元尴尬一笑,与宋天耀再聊天时,也就顺势换了话题。
    等酒席散去,送了褚孝信和宋天耀离开之后,回到包厢,唐文豹望着酒桌上的狼藉,闭口不语,唐景元脸上也不见送两人下楼时的醉态,愣愣的出神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对唐文豹说道:“老豆,宋天耀没有答应先教我们的工人,而是要所有人一起教,他没有按照琦哥想的那样做,怎么办?”
    唐文豹用伙计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头脸:“宋天耀是想让所有做这一行的人都要记他的人情,他既然要等以后一起教,聚拢人心,我看不如你出面,这两日就去见见他工厂那些放假的女工,开多些薪水,应该能挖到心动的工人,然后培训工人,由我们为其他想做假发生意的人培训,这个人情,谁先拿到,等这个行业初具规模需要成立商会时,谁就有足够的声望话事。”
    “我去做会不会褚孝信那边面上不太好看?”唐景元犹豫了一下问道。
    唐文豹把毛巾盖在脸上,声音一字一句的在毛巾下响起:“挖工人这种事,就算宋天耀有怨气也说不出什么,工人嘛,当然是哪里赚的多去哪里,褚孝信也不可能表态,无非以后见面时有些冷淡。等阿琦回美国注册好公司,这边你再帮其他工厂培训,到时出货由唐家,培训由唐家,这个行业所有工厂都要念唐家的人情,等假发生意做大,成了假发行业的龙头之后,自然有新的朋友等你去认识。”
    “而且你只是年轻鲁莽,一时不按规矩做错了事,就算宋天耀不满,搞到了褚耀宗面前,可以由我装作不知情,事后为你转圜。难道我一把年纪,去出面许诺挖宋天耀的工人?这种事,你年轻,话都是你说,错都是你做。家里还有其他生意,我不能抛头露面,行差踏错,至于阿琦,他已经去负责美国注册公司,香港这边如果这种事也让他回来之后去做,那你以后在合伙生意中,怎么和他争地位。”
    酒楼外,宋天耀与褚孝信上了车之后,褚孝信的司机陈兴福慢慢开车,宋天耀帮褚孝信点了一支香烟,褚孝信夹着香烟对宋天耀问道:“唐文豹这顿饭到底要做什么?请你帮忙培训工人?他傻掉了?培训他的人抢你的生意,真亏他能讲的出口。”
    宋天耀低头把自己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燃后,看向窗外行人,声音淡淡的说道:“傻掉?老家伙看的长远呢,还是古人说的好,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第二六零章 除夕之日,蛇吞巨象
    1952年1月26日,除夕。
    中国人的春节情结根深蒂固,无论富有或者贫穷,此时都已经在脸上带出了喜色,有钱的人家在门前挂起灯笼,贴起年画,没钱的木屋区人家,也都会去找一块红纸写上“出入平安”“万事如意”之类的挥春贴在门上,期冀新的一年为家中带来好运。
    鞭炮声也早早就响了起来,多是儿童们用长辈给的红封利是,送到杂货店换成了鞭炮,此时乒乒乓乓响作一团,偶尔也有人会放些比起普通鞭炮更粗更大的震天雷,爆炸声震耳欲聋。
    虽然香港并不禁止燃放鞭炮,但是除了除夕,春节,元宵节之外,其他日期,如果要操办喜事,或者店面开张想要放鞭炮庆祝,都需要去警署缴费领取一张当日燃放鞭炮的许可证,不然没有许可证私自燃放鞭炮,那就等着差佬上门罚款提诉。
    大多数穷困人家,就算是结婚都舍不得花钱买许可证放鞭炮,好不容易到了不受限制放鞭炮的日子,憋足一年的孩子们自然要把积攒的期盼全部释放出来。
    所以,除夕早晨的香港,从港岛到九龙,从街头到街尾,空气中都充斥着火药燃烧后散发的味道。
    一大早,太和街上,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宋春良用竹竿在楼顶天台高高挑起改动过的鞭炮,长长的几串鞭炮,一端从四楼天台的竹竿上悬挂着,另一端一直垂到了街上的青石板上,足足十余米长,九纹龙和师爷辉,以及从警校毕业,发配到旺角差馆的赵文业,此时叼着香烟,正仰着头望向宋春良,等他把竹竿架好,随时准备点火。
    周秀儿被傅妡娘,书娮诗茵三个女孩领着远远站到街对面,几个人的身子因为紧张,恨不得缩进墙里去,但是眼睛却又怕又盼的望着那几串鞭炮,等着被赵文业,九纹龙和师爷辉点燃,还有街坊的很多小孩子和大人也都站到对面,都眼巴巴的望着鞭炮,等着看这几串长长的鞭炮炸响。
    “好啦!”宋春良把几根竹竿都一一固定架好,站在天台顶上朝下挥挥手,开口叫道。
    赵文业,九纹龙和师爷辉分头去用香烟去凑鞭炮的引信,等噼啪声炸响,三个人也抱着头窜进了药店躲避。
    “过年啦。”
    听到外面震耳的鞭炮声响起,赵美珍感慨的说了一句,去年春节时,赵美珍还记得全家一家四口人,只包了素馅的饺子,除夕主菜是一小块腊肉,鞭炮也只是象征性的买了小小一包,木屋区门外贴的挥春,都没舍得花钱请人去写,是让儿子宋天耀写的。
    可是今年,赵美珍手里忙碌着分装糖果蜜饯,眼睛却朝客厅里望去,娄凤芸,芬嫂,孟菀青,宋雯雯,以及身边和自己一起动手的妹妹赵美珠,再算上外面放鞭炮的几个男人,孩子,足足十几个人。
    去年时除了宋雯雯买了一件新衣服,自己夫妻和宋天耀都没有添置衣服,但是今年,赵美珍低头看看身上穿着的这件絮棉狐皮镶边团花袄,又看看客厅里正帮娄凤芸朝红封利是里放零钱的孟菀青,今年十几个人的新衣服,全都是孟菀青送来的。
    这位孟小姐早在半月前就让裁缝过来量了尺寸,今天一大早就特意赶来,每个人都是由里到外连鞋在内的两套新衣,也不知道这个孟小姐家里到底赚了多少钱,自己穿的这件小袄,领边和袖口都是用狐狸皮镶了边的,据说和那些上海裁缝店里的名贵衣服用了同样的面料。
    娄凤芸好像也赚了很多钱,此时客厅桌上几沓特意准备的崭新零钞都是她带来的,正被她和孟菀青,宋雯雯,芬嫂几个人朝红封里装着,这些红封是留着她赵美珍和宋春良给登门拜年的街坊晚辈准备的,每个红封里面,五张崭新的一元纸币,看那几沓,加在一起怕不是得有五六百块?
    外面炸响的鞭炮,此时手里的蜜饯糖果,是咸鱼栓的妻子芬嫂从杂货店带来的,家里这几天的粮油蔬菜,鸡鸭鱼肉,是师爷辉让天明公司的工人开货车送来的。
    从近年尾之后,赵美珍才发现,自己一家似乎都没有出钱买过年货,想买时,全都有人已经准备好。
    “还好你家这栋楼有四层,不然这么多人,一层房间可招呼不下。”赵美珠在旁边帮姐姐把最后一点糖果收入喜袋装好,在旁边也感慨的说了一句:“这大大小小几个姑娘,都是阿耀的女朋友?”
    赵美珍摇摇头,想起当初儿子离家时表现出的一些疏远,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阿耀大了,不像过去一样听话,我和他老豆又不敢再管,之前未发现阿耀花心,记不记得当初木屋区的素贞?那时阿耀整天就黏着素贞,眼里只有素贞一个人,如今倒好,听阿芸对我说,阿耀还有个鬼妹女朋友,头发都是红色嘅。”
    外面的赵文业,九纹龙,师爷辉等人放过了鞭炮,此时有说有笑的回到了二楼,赵文业如今脸上已经微微有了些胡茬冒出来,双眼也比之前做苦力时更有神,走到赵美珍身后开口问道:“珍姨,耀哥呢?”
    他一开口,客厅里的孟菀青和娄凤芸马上就把眼睛望了过来,她们一早过来就没有看到宋天耀露面,只是两人对坐,谁也不好意思主动问起。
    “看他阿爷和三婶去了。”赵美珍听到赵文业问起儿子,气呼呼的说道:“一大早就自己开车出了门,在后面叫他,他都装听不到,以为我不让他去?我是想让他装些年货送过去!”
    ……
    宋天耀的确除夕早早就起床开车先去了九龙城寨看宋成蹊,宋成蹊没了跛明做伴,如今带着几个还有些力气的孤老,与齐玮文一起,正忙着装修盘兑下来的一处二层木楼,看样子春节后,这处木楼就能挂起招牌对外营业。
    留下昨天就已经买好放在车上的年货,又悄悄为宋成蹊送上两千块港币用来给安老院的老人孩子们过春节之后,宋天耀这才又开车赶向鹅头山看望林逾静和冯允之。
    宋天耀本来想接两人去太和街过春节,可是打电话过去问时,林逾静却推辞了,稍稍一想,宋天耀也就知道,林家规矩大,多半除夕春节是要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所以宋天耀才赶在除夕早晨先为三婶林逾静送年货,免得晚了扑空。
    在山下,又是先被林家的老仆温敬元给拦住,他自己先不急不缓的步行到林逾静的小楼外送信,得到林逾静的答复之后,这才让宋天耀开车上去。
    对这个林家仆人,宋天耀不敢摆架子,他听三婶说过,这是当初林希振海上贩鸦片时的手下,与林家几十年关系,枪法,胆色都是被海盗和其他鸦片贩子淬过火的,别看年纪大,等闲几个年轻人都不是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对手。
    “天耀哥!”冯允之穿着一套女式猎装朝下车的宋天耀蹦蹦跳跳的走过来,长长的靴筒几乎快到膝盖处,头发也束成了利落的马尾甩在脑后,一身黑色山羊皮外套,外翻着白色毛领,只不过冯允之是乖乖女,穿着这种野性服装,也没有那种野性味道,反而更因为反差而显得可爱。
    “你自己挑的?”宋天耀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些准备的年货,拎在手里与冯允之一起朝小楼走去:“三婶在干嘛?”
    “我妈在抄佛经,香嫂在收拾等中午时回大宅给其他孩子的红封利是,这是我自己选的,不错吧。”冯允之帮宋天耀拎着一袋干鲍,跟在宋天耀身后说道。
    等进了小楼,林逾静也已经停下笔,从二楼自己的房间走了下来,这段时间林逾静气色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人也显得精神了些,看到宋天耀,林逾静扶着台阶边朝下走边说道:“过年你家里也一定很多事,何必早晨要先跑来这里一次,吃过早餐没有?香嫂,早餐好了没有?”
    宋天耀与林逾静,冯允之坐到餐桌前一起吃早餐,林逾静望着宋天耀只是微笑,旁边的冯允之却一边吃饭一边瞄着宋天耀,等把自己那份早餐急急的吃完,擦过嘴角就朝宋天耀发问:“天耀哥,几时能搬去九龙城寨见阿爷,我不想过年去林家大宅,大宅很闷,人又多又吵,我想和阿爷一起过春节。”
    “快了,快了。”宋天耀把嘴里的早餐咽下去,对冯允之笑着说道:“正在想办法让你以后再去林家大宅不会闷。”
    林逾静观察着宋天耀的表情,轻声开口:“阿耀,你是不是有事要对三婶讲?”
    “三婶,我安排了人,在股市一点点的购买希振置业的股票,允之不是觉得闷咩?等买到一定数目,到我能作主希振置业这家公司时,就把林家大宅帮允之改成游乐场,这样再去就不闷啦?上次见过你之后,我想过,林家当初怎么把你打发出门,我们就要怎么把它还回去,本来想瞒着三婶你,但是怕你以后知道会伤心,所以,不如老实讲清楚,而且我想问一句,三婶,你帮不帮我?”宋天耀侧过脸,看向林逾静,笑眯眯的说道。
    只是这句话,却惊的林逾静瞪圆了眼睛,她虽然不做生意,但是也知道希振置业是她父亲林希振在世时创立的公司,是鸦片生意之外林家的根本,在三十年代上市初期,市值就已经值四五百万港币,如今发展到现在,恐怕几千万港币都已经不止了吧?
    宋天耀居然想要蛇吞巨象?鹊巢鸠占?还想自己帮他?自己帮他什么?帮他看着自己如何贪心不足被撑破肚皮?还是事情被林家察觉后,林家对他出手时,替他向兄长们求情?
    “我……我帮你做什么?阿耀你不要赚到一些钱就做傻事,你斗不过林家嘅!”林逾静一瞬间骤然觉得空气都紧张了起来,对宋天耀语气急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