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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迟砚“嗯”了一声,孟行悠对店员说:“那就老规矩来两份。”
    “行,你们坐吧。”
    孟行悠把外套和书包放在一边,撑头看他:“我以前心情不好就来吃这个,吃完心情就好了,你试试。”
    迟砚靠在椅背上,神色倦怠,过了几秒启唇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很多。”孟行悠接过店员姐姐送过来的柠檬汁,说了声谢谢,把其中一杯推到迟砚面前,“不过我觉得你想说自然会说,用不着我问。”
    “你怎么会在那里?”迟砚问。
    “我本来要去苍穹音找裴暖,在出租车上看见你了,还有后面跟着你们鬼鬼祟祟偷拍的,觉得有情况,就下车跟了一路。”孟行悠说。
    迟砚不知道一个女生哪里来的胆子,笑了笑,反问:“不害怕?”
    孟行悠喝了口柠檬汁,眼神平静道:“没想那么多,再说我也是看见那个人太菜鸡才出手的,要是我发现都是壮汉,我早跑了,肯定不会管你。”
    “你今天也不该管。”迟砚直起腰,脸上多了几分正色,“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待?”
    孟行悠不以为然,想到迟砚之前抡人的架势,好笑地看着他:“我不管?我不管你今天估计要把那个人打死。”
    迟砚顿了顿,淡声说:“我心里有数。”
    “那是你觉得你有,”孟行悠指着自己的眼睛,补充道,“你当时这里都是杀气,恨不得他去死。”
    迟砚没再反驳。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天色快黑尽,街边路灯亮起,人间烟火气升腾。
    孟行悠咬着吸管,打量对面坐着的迟砚,他现在和平时似乎换了一个人,像是回到刚开学在办公室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又冷又酷,看不透摸不着,很难接近,距离感触手可及。
    店里的轻音乐放完两首,店员姐姐端着东西上来,放在桌子上,让他们慢用。
    孟行悠把勺子递给迟砚:“尝尝,我的秘密武器。”
    迟砚垂眸,呼吸间是扑过来的浓郁榴莲味,橙黄色沙冰上撒着芒果,被切成了小方块的形状,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
    好甜,又冰。
    “他们家的榴莲芒果冰特别好吃,沙冰吃起来跟冰淇淋似的,而且都是纯水果做,不是用果汁粉调汁淋上去的。”孟行悠有段日子不吃,眼下吃到一口,幸福得眯了眯眼,“就是这个味道。”
    迟砚对甜食没什么感觉,看她因为一口吃的能开心成这样,不由得笑了下:“你获得愉悦的方式真简单。”
    “不然呢,要是获取途径太复杂,我岂不是每天都很丧?别这样为难自己,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孟行悠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被冰得直哈气,好不容易咽下后,大呼过瘾,“爽,就是要这么吃才爽。”
    迟砚吃了一口,感觉比第一口还甜,打趣了一句:“你应该去当吃播,厌食症看了估计都能被你治好。”
    “你可真抬举我,厌食症需要心理医生,不需要我。”孟行悠放下勺子,思忖片刻,说,“大班长,你心情有好一点吗?”
    “不知道。”迟砚跟她对视一眼,表情松快不少,“吃完再说吧。”
    孟行悠听出来,这意思应该是好点了,她低头笑笑:“得嘞,不够还有,悠爷请客,要吃多少有多少!”
    沙冰吃到一半,孟行悠又叫了点其他甜品,零零碎碎全被两个人吃进肚子里,最后吃甜食吃到发腻才停手。
    孟行悠和迟砚从店里出来,天色已经黑尽,她捂着肚子,由衷感叹:“我起码半年不想再吃甜食。”
    迟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是一个对甜品不感冒的,今天这一吃感觉把十年的量都吃了:“我比你多,半辈子吧。”
    孟行悠笑出声来:“看来我的秘密武器起作用了,你都有心情接我梗了。”
    “嗯,就差没齁死了。”
    走到路边,迟砚拿出手机叫车,问:“你去哪?先送你。”
    裴暖还在公司等她,孟行悠不着急回家,想了想,回答:“去苍穹音。”
    迟砚输入地址,见司机接单后,把手机收起来,摸到兜里被掰碎的内存卡的录音笔,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孟行悠注意到他的动作,扯了扯书包的背带,迟疑片刻,委婉地说:“你刚开学的时候,脸上的伤是不是那个人打的?”
    “是。”
    或许是甜食起了作用,脑子里最紧绷的神经被齁过头,那些不想主动聊起的东西,说出来也要容易很多。
    迟砚扯出一个笑来,笑里尽是讽刺:“他是我姐的前男友,婚礼那天掰了。”
    第31章 甜度31%
    孟行悠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个男人的长相, 还算是端正标志,身上有股学者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身西装撑出来的。
    不过听迟砚这话里的意思,理亏的明明是那个渣男, 怎么还轮得上他来挨打?
    孟行悠想到这茬, 心头就涌上一股无名火, 一开口那语气特别像护崽的老母鸡:“不是, 他自己先做狗的凭什么打你?讲不讲道理,啊?”
    迟砚本来心情挺低落的,被孟行悠这么一问,情绪突然跑偏,愣了几秒, 竟没缘由地笑了起来,眼睛微眯勾得眼尾上翘,笑声清朗,尽显意气风流。
    孟行悠此刻顾不上欣赏,瞧着吓人得很,以为这话题是大雷区, 炸得迟砚都喜怒无常了,赶紧转移:“那什么,我觉得原因不重要反正都过去了,而且你今天也揍回来了, 我看他那样多半骨折, 够他受一阵的, 肯定长记性。”
    迟砚敛了敛笑意,缓过劲来,刚刚那阵笑冲散了这好几个小时挤压在心头的憋闷,再开口已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语气,甚至还能调侃两句:“不是他打我,我们互殴,而且他比我惨,脸肿得跟猪头似的,骨头也断了几根。”
    听见他没吃亏还占了上峰,孟行悠心头的火气瞬间消灭,点点头,夸了两句:“那还成,不然也配不上你今天甩人上天的战斗力。”
    迟砚想起上次她取的那个什么“一脚上天”的外号,轻笑了声,问:“你那天在办公室,是不是觉得我很菜?”
    “一丁点儿吧,重点不在这。”一阵夜风吹过来带来凉意,孟行悠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头,双手插在衣兜里,跺了两下脚,继续说,“你那天的感觉跟高速那回太不一样了,一身黑特酷,然后就搁那站着,俩老师跟你说话也没见你嘴巴里蹦出几个字。后来听赵海成主动邀请你去二班你给拒了还说高二自己考,要不是在办公室不合适,我肯定冲你吹口哨。”
    平时听孟行悠直言快语惯了,但这种不绕圈子的夸奖还是头一回听她嘴里冒出来,听着感觉还不赖。
    “你不去重点班,是真的不想去,还是……”顾及孟行悠的面子,迟砚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让她自己体会。
    上回介意他丑拒自己的事儿尚能摆在台面上说,这点儿东西孟行悠根本不放在心上,大咧咧地把迟砚没说的话给补上:“不是因为你,我跟着你说一样的话也是情急找不到别的,再说你那句听着有气势。我不去重点班就是不想去,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我妈托关系把我塞进去,我丢不起这个脸,那天没碰见你,我也不会去。”
    轴这点是符合第一印象的,迟砚问归问,其实心里还是清楚,孟行悠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放弃什么的性格。
    迟砚淡声说:“其实这种事儿很常见,家里有关系学校乐意卖面子,说白了你情我愿,背景也是一个人实力的一部分。”
    孟行悠点头,并未反驳:“我知道,我也没有看不起那些靠关系进重点班的人,我只是针对我自己。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不发表意见,个人选择罢了。”说完,她莞尔一笑,洒脱又自由,“我觉得那样不好,那我就不要变成那样,我喜欢我自己什么样,我就得是什么样,人生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过我就要怎么过。”
    前面来来往往的车流映在她眼里,沾染些许高楼灯火,暖洋洋的。小姑娘觉着冷,头一直低着,今天一番打闹,早上梳的马尾辫已不平整,乱乱地勉强能看出最初的形状,碎发扫在额前,车带起来的风吹着轻轻晃,倒显得乖顺柔和。
    其实整个人看起来很小一只,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横冲直撞我行我素,身体里好像蕴藏着耗不尽的能量,永远都在往前跑,片刻不得闲。
    迟砚突然感觉跟她说那些世俗道理都是多余的。
    她哪是不懂,分明是不愿不肯,世事浮沉,难得她还保留着一份纯粹。
    孟行悠说着说着,发现跑了题:“不对,怎么聊起我了,你还没说完呢,那个渣男怎么跟你干上的?”
    迟砚回过神来,看她动来动去没个消停,把工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头:“穿着,别晃了,看得我晕。”
    孟行悠发现迟砚用的洗衣液跟自己是一个味道,外套上还有他身上的温度,她本想推脱,可转念一想这次穿了鬼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眼前的机会不抓住不是人,于是摘下书包,利落地套在自己身上。
    只是外套太大,她穿着不伦不类,袖子长了小半截,跟唱戏似的,孟行悠还是注重形象的,把袖口挽了几圈,这才勉强能看。
    “他跟我姐是大学同学,我姐学金融他学传媒,大二在一起的,感情一直不错,我军训没来就是参加他们婚礼去了。”
    孟行悠想到高速那一出,那天是报道日,但迟砚的报道手续是开学才补的:“不会是报道那天,你姐突然决定结婚吧?”
    “对,就是这么突然,一场婚礼半个月全搞定,幸好两个人兴奋过了头没去领证,想着事后补。”
    “都到结婚的份上了,怎么还能闹掰?”
    “因为景宝。”迟砚顿了顿,两句话带过,“那男的父母一直不知道我们家有个唇腭裂孩子,婚礼前夜一起吃饭,看见景宝觉得接受不了,说这是遗传病,要连累下一代。”
    “那男的知道吗?”
    “知道。”
    “就因为父母反对所以没结成?”
    “不全是,不知道他们家怎么谈的,最后说各让一步,让我姐别认这个弟弟,也没别对外说家里有唇腭裂孩子,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孟行悠光是听着就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家的人脑子是不是有病?他们怎么不说不认自己儿子呢!”
    “然后那男的答应了,来劝我姐没劝成功,两个人大吵一架动了手,我姐被扇了两巴掌,脸肿了一个星期。”
    孟行悠在心里爆了句粗,生气和心疼对半开,滋味别提多难受。
    “这是什么绝世人渣啊我靠。”孟行悠踢了脚垃圾桶,怒骂,“原地爆炸吧。”
    迟砚比孟行悠平静些,至少没踢垃圾桶:“第二天婚礼取消了,我舅舅去跟他们那边家长谈,我在门口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我姐被打了,还听见……”
    孟行悠的心被提起来,悬着口气儿问:“听见什么?”
    “他说要是景宝死了,就没今天这事儿。”迟砚说得有点难受,没忍住也踢了一脚垃圾桶。
    国骂在脑子里接连响起,跟火炮儿似的连环爆炸,一路砰砰砰,震得心跳和呼吸都是乱的,孟行悠一开口感觉自己声音都是飘的:“要是杀人不犯法,我今天肯定不拦你,我给你递刀。”
    “那我谢谢你。”迟砚笑了。
    孟行悠琢磨一回合觉着不对,反问:“上回闹那么僵,他今天还找你干嘛?找抽啊。”
    迟砚眼神冷下去:“借题发挥炒作吧,不是还雇了人拍照吗?他这种十八线艺人,也就这点伎俩。”
    孟行悠愣了愣:“什么十八线艺人?”
    迟砚换了个说法:“你平时看综艺吗?就这两年挺火的说话达人秀。”
    孟行悠只对小说动漫感兴趣,电视剧和综艺都不看,也从不追星,对娱乐圈一问三不知:“不看,他谁啊?”
    步行街叫个车就是慢,他俩隔这里快聊破天了,车才开过来,迟砚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上了车也不好继续往下说,在司机停车前,抛出一句:“傅源修,你百度,有词条。”
    孟行悠一头雾水上了车,摸出手机打开百度,本想问问迟砚是哪三个字,结果拼音一输完就出现了联想词汇,点进去搜索结果第一条就是词条,还真是个名人。
    孟行悠把词条上面的信息快速扫了一遍,总结下来就是,这个傅源修靠名校在读学生给自己立了一个才子人设,凭借在这两季综艺里面的卓越表现,现在已经是个比网络红人更高级别的小明星。去年还在两部青春剧里当过男配角,被一帮女生说成“初恋的侧脸”,又蹭了一波人设热度。
    而且傅源修还喜欢在节目和微博上分享自己跟女友的恋爱日常,大多都是正能量积极向上,学霸强强组合,引得他那帮粉丝羡慕不已。
    孟行悠顺便摸到傅源修微博,发现不少迟梳的照片,只不过都是背影,没有露过正脸。
    有迟梳照片的微博下面评论大多都是好奇博主女朋友身份,说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看不过来。
    最新几条,傅源修在微博宣布跟女友分手,原博写得特别有意思——
    “我到最后还是没能成为陪你熬过生活苦难走到最后的人,希望未来生活对你温柔,不管身边是谁都能幸福。”
    配图是两枚婚戒,好一个深情前男友口吻,好一个倒打一耙。
    打开评论,下面果不其然全是骂迟梳的,各种花式心疼傅源修。
    “男神你值得更好的,她这种始乱终弃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