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用手绢擦拭，一边自嘲：“好久没呛到了，这一呛就是厉害的……”
    她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带了鼻音，眼泪擦了还流，她干脆就用手绢揉眼睛。
    龙司夜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惜玖，在我面前不必强装坚强，想哭就哭出来。”
    顾惜玖：“……”
    她还强辩：“我没有想哭，我只是呛了酒……”
    龙司夜看着她不说话，毕竟曾经是那种关系，他自然是最了解她的，总能很轻易看清她的伪装……
    她这几个月伪装的很好，就算是她的亲哥哥也未必能看出她在强颜欢笑。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彻底走出来，彻底不在乎帝拂衣。但龙司夜却是明白的，因为明白看她这样才心疼……
    顾惜玖越解释越小声，到最后她也说不下去了，她明白龙司夜是懂她的……
    龙司夜体内原本封印着龙梵，但在五个月前帝拂衣找到龙司夜，发现他体内已经没有了龙梵魂魄的踪迹。也不知道是逃逸去了它处，还是被龙司夜的魂魄给彻底融了吃了……
    帝拂衣也曾经为龙梵招过魂，也没有招来一星半点。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它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二就是他重新投了胎。不会再附体在其他人身上。
    因为帝拂衣当初在龙梵的魂体上做了印记，让他无法再附体，哪怕再弄个克隆体出来也不成！
    这两种无论哪一种对龙司夜来说都是好事，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是好事，所以帝拂衣和龙司夜都不再追究了。
    第1623章 除夕夜2
    这件事龙司夜曾经和顾惜玖说过，顾惜玖那时候和帝拂衣已经决裂，她没想到帝拂衣还会救龙司夜，心中还有一刹那的诧异。
    后来一想龙司夜本来就是天授弟子，帝拂衣身为圣尊一直对天授弟子卫护有加，他为龙司夜治疗自然不是看在她顾惜玖的面子上。
    无论帝拂衣为了谁，能够彻底除去龙梵这个大隐患顾惜玖还是很欣慰的，也替龙司夜感到开心。
    这五个月来她和龙司夜也见过几次面，甚至在一起喝过两次酒，那时龙司夜从来不会劝她，只是身边陪着她。
    这种事别人劝是没用的，只能靠当事人慢慢走出来。
    顾惜玖还是极为自律的，她心里再难过也不想在人前痛哭失声。
    难受极了的时候，就自己找个僻静无人处静静坐一晚，像受伤的小兽，只想在无人之处舔舐自己的伤口，让自己更坚强。
    “惜玖，为我歌舞一曲怎么样？”龙司夜不想气氛如此沉闷，提议。
    他兴致勃勃拿出一架古琴：“我可以为你伴奏。”
    顾惜玖倒也不推脱：“好！”
    琴声悠悠响起，顾惜玖放声而歌：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策马同游烟雨如梦，
    檐下躲雨，望进一双深邃眼瞳
    如华山夹着细雪的微风
    雨丝微凉，风吹过暗香朦胧
    一时心头悸动似你温柔剑锋，过处翩若惊鸿
    是否情字写来都空洞一笔一划斟酌着奉送……
    龙司夜抚琴的手一顿，她唱的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或许这歌格外符合她心境，她唱的很用心：
    可我只能假笑扮从容，侧耳听那些情深意重。
    不去看你熟悉脸孔，只默默饮酒多无动于衷……
    山门外雪拂过白衣又在指尖消融，负长剑试问江湖偌大该何去何从？
    今生至此像个笑话一样自己都嘲讽。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
    难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动？
    所幸经年漂浮红尘中，这颗心已是千疮百孔。
    怎惧你以薄情为刃添一道裂缝。又不会痛，不如将往事埋在风中。
    悠悠琴声，袅袅歌声，在小亭里飘荡。
    顾惜玖唇角含笑，手握着一根筷子敲击着酒杯而歌。
    明明一首很悲凉的歌，由她唱来却唱出了铁马金戈的味道，这首唱完，她似乎起了唱歌的兴致，一首一首地唱起来。
    不但唱还随着琴声而舞。
    小亭外雪花飞，小亭内人影舞。
    她的歌舞一绝，当年帝拂衣看过之后就不允许她在人前唱人前跳了，说她要唱要跳就只唱给他听，跳给他看。要不然他就会吃醋。
    现在她和他已经彻底斩断，她无论唱跳给谁看，他都不会再阻拦，也没有权利再阻拦，她终于可以尽兴了！
    她唱了一首又一首，龙司夜就为她伴奏了一曲又一曲。
    他这几年的琴技明显大有长进，一曲弹来虽然不能引来百鸟齐舞，但也能让听者沉醉。
    或许太累，也或许是酒意上来，她终于停止了歌舞，和龙司夜说了几句话后，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1624章 除夕夜3
    龙司夜坐在旁边看着她，看她小脸深埋在双臂内，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看出她的身影透着难言的孤寂。
    “惜玖，要睡我带你去屋里睡，这里凉。”龙司夜上前想要抱起她，却被她身上的护体结界弹开。
    很显然，现在的她排斥一切人的靠近。
    龙司夜低叹了一口气，打消了抱她进殿去休息的念头。
    顾惜玖做了个梦，梦中她像游魂似的四处游荡。
    梦中天已黑，家家户户燃起了灯火，噼里啪啦地放鞭炮，顽童在街上手持焰火追逐，无数人聚集在皇宫城门前，容伽罗身着盛装率领文武百官站在城门楼上和百姓同乐，致辞。
    无数焰火升空，在空中炸开，照的人们的笑脸忽暗忽明。
    很多家庭拖老携幼在这里聚集，丈夫牵着妻子的手，妻子牵着孩子的手，一家几口同游。张张笑脸写着惬意的满足。
    顾惜玖感觉自己就在这热闹的人丛中飘荡，没有人看到她，但她能感应到别人的欢乐。
    曾几何时，她和他也在除夕夜把手同游，她那时的幸福似乎要满溢出来，只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却没想到幸福如同泡沫，消散的如此之快！
    不知不觉就去了左天师府。
    左天师府却有些冷清，没有过年的气氛。
    侍女侍从们大部分被放回家过年了，府邸中只有几位当值，还基本都是顾惜玖熟悉的老面孔。
    她自他们面前飘过去他们也没察觉。
    自这些侍女的口中她听到他在听涛阁待客。
    听涛阁是顾惜玖待在左天师府时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是半山中的一个楼宇，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环山的那一面种植了蓝色的松柏，风一吹，树木摇曳，如大海波涛起伏，景致美极。
    帝拂衣轻易不会在这里待客，倒是时常拉着她在这里小酌。现在他在这里招待的会是谁？
    她心头忽然一片火热，她要见他！
    梦中的她还是随心所欲的，直接去了那里，
    然后她终于看到了他，事隔五个月他终于又看到了他！然后如雷轰顶！
    他的头发！怎么白了？
    一身家居淡蓝衣袍，眉如远山月，目似天边星，面目依旧清俊的不像话，是她熟悉的样子。唯有头发不再是墨似的黑，而是雪似的白！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被他招待的客人，是鲛族的蓝氏兄妹蓝摇光和蓝静怡。
    这些日子蓝摇光虽然时常来看望顾惜玖，但蓝静怡从来没有，这也是五个月来顾惜玖第一次见她。
    小姑娘望着正在烹茶的帝拂衣一脸心疼：“凰哥哥，您的头发怎么白成这样了？”
    帝拂衣正在烹茶的手指一顿，没有说话，依旧泡水。
    蓝摇光撞了妹妹一下，示意她不要戳人伤疤。蓝静怡却撇了撇小嘴，只做未觉，一双明眸依旧瞧着帝拂衣：“凰哥哥，你是因为姐姐没有复生太失望才愁白头发的吧？我听说过这种典故的，相爱的两个人活生生分开，人太绝望的时候是会愁白头的……”
    第1625章 除夕夜4
    蓝摇光皱眉，终于开口阻拦她：“静怡，别胡说，姐姐已经复生了，她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才不是！她压根不是姐姐！复活的是顾惜玖，她只是姐姐的一缕小知魂而已！可恶！按道理说，人三魂中神魂才是主魂，是主这人主要性格的，而知魂只是个辅助魂，不应该有自己的意识，却没想到这小知魂不但有自己的意识，还强占了本该属于姐姐的身体，害得姐姐回不来……”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想姐姐了，好想曾经的那个姐姐回来……”
    蓝摇光打断她：“小妹，你不要这样说，惜玖也是姐姐的知魂投胎的，也是姐姐的一部分，你不能不认她！”
    “可是我想要神魂为主的姐姐！那才是我的亲姐姐！现在这个像是假冒的，是鸠占鹊巢！”
    蓝摇光皱眉：“姐姐当年身死，本来就是魂飞魄散之局，是凰兄做法强留她一魄，这才能留存住她的那些记忆。其他则散成了碎片，那知魂能够再投胎重生已经意外中的意外，不可能神魂还能保持完整，只怕早就散成尘埃了，你让凰兄去哪里给你寻找神魂为主的姐姐？”
    蓝静怡不服气：“那知魂既然能够重新完整重新投胎，焉知姐姐的神魂不会也能聚拢成功？说不定也已经投胎了！”
    蓝摇光摇头：“哪有这种好事——”
    一直坐在那里的帝拂衣忽然开口：“静怡说的没错，知魂确实不能算是她，本座会设法寻找她的神魂回来，让真正的她回来……”
    蓝摇光一呆，蓝静怡眼睛一亮：“凰哥哥，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也不承认现在的顾惜玖是静珂姐姐是吧？”
    帝拂衣声音沉静：“她自然不能算是静珂，是本座弄错了。”
    蓝静怡长出一口气：“静怡就知道凰哥哥也想让真正的姐姐回来，太好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身体怎么办？那个身体已经被那个小知魂占了，姐姐的神魂就算凑齐也无法再重生啊。”
    帝拂衣抬头目视远方片刻，淡淡地道：“不妨事，现在身体不是难事，天问宗的宗主龙司夜可以制造克隆体，等静珂的神魂有眉目了，本座会让龙司夜再造一具同样身体，让静珂彻底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