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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贺南方在病房外面看了许久,久到李苒都怕他会站不住。
    李苒:“走吧。”
    贺南方隔着玻璃,似是对他自己说,也是对爷爷说:“只要有我在,贺家就不会倒。”
    李苒眼睛有些湿润,八年前,贺南方是没有勇气说出这种话的,那时他年轻气盛,偶尔被老狐狸们阴的栽跟头。
    现在就算是拖着病体,他也能在病房外面,对老爷子做出这番保证。
    他的使命就是这个,甚至他与生俱来活着的意义就是这个。
    李苒才是闯进他生命里的意外。
    贺南方转身时,牵住了李苒的手。
    她下意识地挣扎一下,但没有抽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的牵手并不代表恋人关系,也不是夫妻。
    此时此刻,他们是同盟,是一体,是代表病重的老爷子,与贺家的荣耀站在一起。
    外面又下起了雪。
    风中,贺南方的大手紧紧地牵住她,与她一同上了车。
    ——
    贺南方在车上又口服了一次止痛药,李苒见他脸色极差,“你还好吧?”
    贺南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点点头。
    “头有些昏沉。”
    李苒惊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热了。”
    随行医务人员又过来做紧急处理,事后告诉李苒,贺南方如果不用消炎药必然会发热。
    贺南方闭上眼,冷酷的声音:“不用。”
    所有人都看着李苒,医务人员直接说道:“发热是因为体内伤口有炎症,炎症不消,热度不会推。”
    贺南方抬眼,他的眼睛已经被烧得有些发红,看人更显得凶恶:“出去。”
    医务人员收拾好东西下车。
    车上只有他们俩,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又悄悄收回去。
    两人僵持住,李苒坚定:“你现在——必须要用消炎药。”
    见他一副柴米油盐都不进的样子,她有些气急:“你别拿你生命开玩笑行不行?这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情。”
    贺南方:“我没开玩笑。”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
    李苒一口脏话骂出来:“你知道个屁!”
    “哪次你不是狂妄自大,铤而走险,做事情又不计后果。”
    “以前没出过事儿那是你命大。”
    “这次干脆连医生的话都不听,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身啊?”
    贺南方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有点怔住。
    也不知道是被李苒骂傻了,还是脑袋被烧糊涂了,李苒点着他肩膀在原位上摁了摁:“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过来给你注射抗生素,你给我乖乖在这里坐着。”
    贺南方生病还被骂了一顿,有点委屈,撇了下嘴角,没说话。
    医生拎着药箱过来时,看着刚才嚣张异常,不可一世的病人此时坐正在车座上,沉默寡言,紧抿着嘴角。
    心里忍不住笑,压着嘴角问了句:“想通了?”
    被贺南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
    李苒叫来孔樊东站在一旁,大有种他只要敢反抗,她就叫孔樊东摁住他的趋势。
    贺老板识时务为俊杰,很配合地注射完药。
    下车后,随性医务人员呵了一声,他跟孔樊东认识,忍不住多聊了两句。
    “这贺夫人可以呀,我在贺家随医这么多年,可还第一次见老板改主意。”
    孔樊东没评价,只含糊地说了句:“习惯就好了。”
    医生啧啧了两声:“看着还挺温柔。”
    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贺家在南山的别墅叫桂陇苑,是早年老爷子在南山养病时置办下来的。
    老爷子肺不好,常年离不开南山这处天然氧吧,所以桂陇苑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浩浩荡荡的四辆车,行至桂陇苑的别墅门口。
    除了李苒他们坐的这辆车外,孔樊东带着的十余手下另乘两辆,最后一辆车是随性的医务人员。
    从孔樊东早上汇报过来的消息,昨晚就到南山的有五人,当时孔樊东以贺南方没时间会见为由,将他们安排了住宿。
    加上上午来的这十余人,现在桂陇苑里大概有二十来人。
    贺南方一边走路,一边跟李苒说着情况。
    “台州那边你没去过。我母亲娘家姓孟,与她一同的还有两个舅舅。”
    李苒快速地记着:“那他们来做什么?”
    贺南方却没什么多余的力气讲那么多,孔樊东立刻接过来。
    “如果老爷子有意外……”说完他看了贺南方一眼,见他对“意外”两个字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贺先生行使的法定代位继承权。”
    李苒:“什么意思?”
    孔樊东解释:“老爷子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先生的父亲,但先生的父亲不在了,先生相当于是从父亲那里获得了代为继承权。”
    李苒点头:“那与你舅舅家有何关系?”
    孔樊东:“按法律来说,先生父亲从老爷子那里继承来的财产,其中有一半应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李苒明白了,敢情孟家是来分遗产的。
    孔樊东:“虽然老爷子的遗嘱里已经将所有遗产都留给了先生,但这份遗嘱现在还未公开,所以他们猜测老爷子一旦没来得及留有遗嘱,按照法律来规定,应该有一部分属于贺夫人。”
    李苒:“还有十几人是谁?”
    贺南方:“许家。”
    孔樊东:“早年两家关系好,许家从老爷子那一辈就跟贺家有往来,发展到如今虽然生意往来少了,但不排除还有混杂的。”
    李苒没想到许家还会来趟这趟浑水,“另外还有几家呢?”
    “另外就是贺家老宅的几位本家,当初老爷子一人外出闯荡,本家那些人多少资助过他,后来老爷子为了表达谢意,也同本家几位太爷合开了几个场子,本家那几位只分红,从来不出钱,不出力。”
    “所以这次,他们大概还是来要钱的。”
    说到这个,孔樊东十分看不起:“每年变着法来要钱,恬不知耻地说贺家有今天家业都是当年他们借老爷子钱挣来的。”
    “说难听点,他们那点恩惠,老爷子已经千倍万倍地还清了。”
    贺南方见她理的差不多,进去之前宽慰她:“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
    二楼有个圆桌会议厅,贺南方刚推门进来,坐着的人便齐刷刷地看过来。
    他脸上露出个不太明显的笑,简单几句寒暄完,然后坐在正位上,目不斜视地接受众人的打量。
    如他所料,所有人一见贺南方好端端地出现在门口的时,眼睛里的差异丝毫不掩饰。
    就像他们认准了贺南方不会来,偏偏又大变活人似的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不清不淡地说了句:“各位叔伯辛苦了,还特地跑来一趟。”
    “有什么事儿?”
    他们这些人巴巴地过来,没想到真见到活蹦乱跳的贺南方。
    许闻斌先开的口,在座的他虽然辈分不是最高,但却是最有地位的。
    “南方,不知老爷子现在情况如何了?”
    贺南挑着眉毛:“爷爷情况好的很。怎么,你们是来拜年的?”
    贺家那几个本家,立刻打着哈哈:“是是是,我们就是来拜年的许久没见贺二叔了。”说话的人叫贺长鸣,其父亲跟老爷子是兄弟,他跟贺南方父亲是堂兄弟。
    贺南方:“长鸣叔,往年过年都是年前来走动,这次怎么变了,改年后了?”
    这层玻璃纸大家戳来戳去就是不捅破,所以气氛格外尴尬。
    贺南方坐在沙发椅上,笑着看向坐着的人。
    “各位有话不妨直说,来都来了,估计都是带着一肚子的话来的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贺南方的态度。
    老爷子病危的事儿已经是铁板钉钉,只不过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何情况。
    许闻斌盖起茶杯:“我们听说——老爷子病故了?”
    贺南方这次是真动气了:“听说?”
    他慢条斯理地问:“听谁说的?”
    “若听说的都是真的,实不相瞒,我先前还听说许家欠了一屁股债,就快破产了。”
    “许伯父来说说,我这听说是真是假呀?”
    许闻斌脸色僵硬,许家的现金流出现问题,确实有点资不抵债。
    好在他许家也算家大业大,还能拆东墙补西墙,所以资不抵债的消息一直捂得严严实实,没有被传出去。
    贺南方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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