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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杨警官对我说,危险解除了,我们现在要先回警局突审一下嫌疑人,等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我赶紧摆手说道,不必通知我了,能帮上警察的忙我很荣幸,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小老百姓吧。
    杨警官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离开了房间,带着他的一众警员离开了按摩店,只留下那个女警察,留在我们店里待命。
    女警官是当天晚上才离开的,在接到了杨警官的电话之后。看样子他们的突击盘问,应当是得到了一些关键的消息。在临睡前,父母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和我多聊点什么,想必他们也知道,此刻我需要的不是告诉他们这中间的种种过程,而是需要好好放松休息一下。
    此后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我每天都在关注本地的新闻和报纸,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些和这个案件相关的信息,可是却始终没有发现。心里想着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直到半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杨警官再度拜访我们店,只不过这次他没有遮遮掩掩的来,而是开着警车过来的,进屋的时候,也是一脸意气风发。不难看出,这起案件的破获,让杨警官收获了不少好评,我原本以为他是来告诉我案件进展的,谁知道他却笑嘻嘻地跟我说,凯子,走,跟我去警察局,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不明所以,于是问他去看什么东西。杨警官一脸神秘兮兮,却满含笑意地说,看了你就知道了。于是我跟着去了,到了警察局,他把我带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和我想象的其实差不多,除了办公桌上没有插上中国的国旗,以及那厚厚的一摞卷宗材料之外。从这些东西不难看出,他平日里的工作有多复杂。他带着我坐下,然后把笔记本电脑端到了我的跟前,给我播放了一段录像。
    这是审讯的录像,镜头的角度分为几个,一个是45度的侧面,一个则是审讯室屋顶的监控。而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所谓的“嫌疑人”。一个看上去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国字脸,身材强壮的男人正铐着手铐坐在那里。不知道是否有心理暗示的作用,我竟然很轻易地就把眼前这个第一次见到真容的人和那天晚上在我床边的黑袍子男人直接联系到了一起。
    整段视频是经过剪辑的,剪辑出来的部分都是一些能够给我这样的市民观看的关键信息。杨警官自己亲自参与了审讯,我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观看了这部视频,才把前前后后的诸多疑点得到了答案。
    和起初我们预料的一样,这两起凶杀案,的确起因是情杀。根据罪犯的交代,他受雇的人也正是我们最早猜测的,第一个男性死者的顶头上司。此人是本地一个大企业的总裁,和第二名女死者长期保持着一个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如果仅仅是情杀的话,那么不太可能有第二个受害人的出现。杀害第一个男性死者一方面因为女人,另一方面则是这位上司认为死者因为这个女人而掌握到自己的一些把柄。这个女人因为是情妇的关系,多少得知了一些这位上司的内幕消息,而这部分消息,就和这个杀手有直接的关系了。
    杀手本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许多年前自己争气考入了城里的大学,但由于天生的孤僻和自卑,让他多年来始终无法找到存在感。加上自身不善言辞的个性,在社会上屡屡受挫,以至于心理扭曲,仇视社会。正当他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被人游说,加入了一个由大量他这类人组成的小团体,这个团体在本地有多达十多个分部,全国各地更是多达上百个,每个分部只有寥寥十人左右,且分部与分部之间互相没有沟通,但却共同隶属于一个片区总部,全国的几个片区总部,又共同隶属于一个最大的幕后投资人。说起来,就是一个金字塔似的关系,却谁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上级。而那个雇凶杀人的上司,自身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但却和凶手不在同一个分部里,互相搭上线,是因为上司跟自己的组织说了一些担忧和自身的情况,由组织里的人传话到上面,再由上面寻求合适的人选来替他解决,最后就找到了这个凶手。
    凶手精通化学,懂得用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来提炼出混合毒素,例如在女死者耳朵里发现的汞,就是用温度计里的液态汞经过提升浓度的淬炼而得到的,其毒性远胜于一般的水银,才能够让女死者在短短时间内,且完全没有反应的情况之下死去。不过凶手却坚称自己不清楚为什么女死者会在死亡的时间里保持那种类似双手合十的姿势,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而那个双手合十的姿势,正是这个神秘组织的手势。
    在接下来的盘问当中,凶手也把他所知道这个组织的情况进行了交代,从他口中的描述来看,这个组织正是利用了许多人郁郁不欢的心理,从而将这部分人集中起来,互相影响以加大这些人对自己不公的叹惋,以及对那些活得比自己好的人的仇恨心理,这些人在经过一番教唆洗脑之后,变得更加极端,甚至于是非不分。
    从凶手认罪的口气当中来看,他虽然坦白了事情的经过,但却并未因此感到后悔。言辞当中甚至感受得到,此人对于杀害两名无辜的人的行为,自认为是一种惩恶扬善。而之所以把细节交代得如此清楚,就好像是一个沉默多年的画家,渴望自己的画作被他人欣赏一般。他把他的这两次杀人,当做一个艺术品,向警方炫耀。
    看完录像之后,我哑口无言,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时此刻,我似乎没有说话的余地。如果说这个杀手冷漠无情,他的确是饶了我的小命一次,可见即便是非不分,却也不会滥杀无辜。杀掉的人,是他认为“有罪”之人,而这份“罪责”,则是他人在添油加醋之后灌输给他的。无奈而且可悲。
    杨警官合上电脑的盖子,然后对我说,这半个月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根据这个罪犯的交代而追查那个背后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从性质上来定义,说是恐怖主义组织有些过头,但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组织,只不过他们控制他人的手段目前还不能得知是否利用了宗教性质,但所作所为,却跟邪教毫无二致。
    我问杨警官,那现在不是应该多一个嫌疑人吗?就是那第一个男性死者的上司。杨警官说,他的确是关键的嫌疑人,可是在我们打算控制对方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已经消失无踪了,家里人也都没有办法得知下落,我们目前还在追踪。
    我点点头,可依旧不明白,杨警官让我来看这些录像是什么意思。果然杨警官开口对我说道,这次的破案,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可能会多花很久的时间。可是在这次之后,你的本领让我意识到,原来换个角度去思考,或许就海阔天空了。所以我今天请你过来,一方面给你看看我们案件的进展和我们掌握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借助今天这个机会,对你发出一个非正式的、单线联系的邀请。
    邀请?是邀请我去参加这个罪犯的审判大会吗?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发笑,因为即便是避之不及的人,也犯不着这样去落井下石。
    杨警官说道,凯子,你觉得如果让你有机会成为一名人民警察,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你愿意吗?
    我一听,愣了。
    第15章 挣扎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了结了之后,是去掉了我的一个心腹大患,从此我也可以继续安然自得地过日子。却没想到,杨洪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对我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上过大学,是读书人,虽然社会阅历并不丰富,但是杨洪军心里想着的那些小主意,我还是一下子就猜透了。无非有两个方面,第一自然是因为我懂得摸骨术,能够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给他提供线索以助案件侦破。第二则是这次的案件似乎还留下了许多疑团,他有预感,将来还会因此而找我。
    联想到上次他亮出手铐来,逼我跟着他一起去警察局,我就知道,即便是我不答应,他日如果杨洪军遇到了什么难题,照样会逼着我做的。
    于是我告诉杨洪军,这件事我需要多思考一下,一时半会儿,我难以给你答案。杨洪军点点头,他也知道我之前的这段日子因此而困扰了多久,于是倒也没在这个时候逼我。只是告诉我,如果我答应的话,将来能够在他的推荐之下,经过系统学习和考试,成为一名正式警察。
    不过杨洪军也强调说,现在我们司法系统对于你们这个门类的手艺只能打打擦边球,然后仅做参考,所以你的手艺提供的并不是证据,而是一个方向。
    杨洪军似乎在经过此役之后,也算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于是他对我说道:“在给你一个正式的身份之前,你可能更多是在替我做事,秘密地做事。当然,我会支付给你报酬的,虽然不见得很多,但是,肯定比你现在赚的多。”
    我没说话,杨洪军却接着说道:“如果你答应帮助我,那么我也会顾全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我的职业就是抓捕坏人,所以危险自然是免不了,但是你却不同,只要你肯帮我,我也会帮你照料好家人。”
    言下之意,似乎是一场交换。想必杨洪军也知道,此刻的我也意识到虽然这个案件已经抓捕了行凶之人,但中间空白的疑点依旧很多,最重要的是,幕后的元凶和那个看似邪教的组织,依旧还在逍遥法外,倘若此人心胸狭窄,免不了要生出复仇之意。如此一来,我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
    所以杨洪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委婉地告诉我,我的担忧并未完全解除,只是目前暂缓了许多。而此刻的我,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于是我没有再明确回答他,只是告诉他我会考虑看看,给我点时间。
    杨洪军依旧没有亲自开车送我回家,还是和先前一样,在警察局门口替我打了台车。不过这次我们互相留下了当下正在使用的电话号码,因为我在这件事之后,就换了个手机号码,以备安全。杨洪军在临别前告诉我,任何时候我想明白了,都打电话告诉他一声,无论我答不答应。
    我父母因为知道今天是杨洪军把我带去了警察局,想必也知道和先前的那个案件有关,于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他们俩早就在屋子里坐着等我了。母亲拉着我问长问短,言语有些焦急,似乎是在担心又出了什么新的岔子。女性嘛,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不免会有些悲观主义,于是我宽慰她说没什么事,只是去看了看监控录像,然后听杨警官给我分析了一番而已。
    可是父亲却似乎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我的心事,只是他并没有立刻说出口,而是等到当天生意结束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才来敲我的门。进屋后关上门,我扶着他在床沿上坐下,他才开口对我说:“孩子,我听你今天的语气心神不宁,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你没有告诉我们的啊?”
    都说盲人以耳代目,何止如此,父亲更是心如明镜。只言片语间,就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闪烁。于是我把今天在警察局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父亲。
    其实我只是想要倾诉,并未想过父亲会给我什么建议。父亲的文化程度不高,多年来给我的印象始终是庄重沉稳,不苟言笑。为人老实,做事实诚是周围街坊这么多年来对我父亲的综合评价。
    可是对于我来说,尤其是前阵子经历了这个案件之后,我渐渐开始觉得父亲虽盲,心里却装着大智慧,以至于我这个明眼人有时候在看着他那有些萎缩而凹陷的眼皮的时候,竟然觉得那空荡荡的眼窝里,藏着一颗可以看穿别人的锐目。
    父亲听我说完这一天的经历和杨洪军的邀请之后,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对我说:“孩子,有些事决定的是方向,有些事决定的却是人生。我虽然是你父亲,能够教你一些我所会的东西,但我不能替你决定你的人生。”
    父亲叹了口气接着说:“几个月之前,咱们都不曾想过这些事件会发生在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身上,而倘若当初你没有在这个杨警官面前显摆你的手艺,后边的种种事,也都不见得会发生。”
    他用了“显摆”这个词,这意味着虽然父亲口中没有明说,但是内心对于我那个夜晚故意显山露水给杨洪军摸骨的事,还是颇有微词。至少父亲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这样做,杨洪军就不会察觉到我们这门与众不同的手艺,更加不会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一样,软硬兼施,让我不得不从。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懊恼。
    父亲接着说道:“我们虽然干得是给人舒筋活血的力气活,可毕竟摸骨是一门古法,懂的人少,会的人更少,我年轻的时候遭人轻贱,也曾想过用这独门手艺来换取他人的尊重,无论如何,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说那些‘如果’毫无意义,一切都当做是命中注定吧。”
    父亲是个信命的人,我想打从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盲人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命。而我并不信命,我信的是现世报,也相信无论什么样的人,在遇到某个特定的机遇的时候,所面临的选择只有抓住或者抓不住而已,两者会导致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所以我知道,命中注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愿意去改变命运。
    父亲说得对,他是长辈,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左右我的人生。我所纠结的,正是我无从抉择的。杨洪军说将来我也许可以发挥所长,在他的保荐之下加入警队,这的确是一个美好的许诺,但如今看来似乎有些缥缈,我必须决定是要追逐这样的缥缈,让它变得清晰可靠,还是默守陈规,老老实实过父亲口中,那我早已“注定”的日子。
    这样的情绪持续烦扰了我接近一个星期,每当我以为我就快决定的时候,天性的多疑和怯懦,却让我再一次把自己的想法推翻,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就好像是一条正在追逐着想要咬住自己尾巴的狗,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直到一周后的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天下午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客人是不需要排队等候的,可是这个男人进来之后,就一直说自己累坏了,休息一下再开始按摩,于是就坐在候客区喝水,期间却一直在用手机打字,发出那种虚拟键盘啪啪的声响。
    这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有些秃顶的前兆。在他坐在那儿休息的期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客人,他都让别人先按摩了,直到我手上的这个客人按完结账,他才站起身来,然后对我母亲说:“大姐,我休息够了,找个师傅帮我按按吧。”
    我刚洗完手上的按摩油,母亲就将这个男人领到了我跟前说:“来,凯子,别休息,先招呼客人。”
    这个男人在我面前脱了上衣后在按摩床趴下。我们的按摩床大约一个单人床的大小,专门做了个开孔好让客人在趴着按背的时候,能够不扭头地顺畅呼吸。看着那一身有些发福的肥肉,我也省去了以往有客人的时候,有意无意瞎掰扯几句的习惯。计了钟,就开始给他按背。
    此人肥肉虽多,但肉却比较松。所以我还是很轻易找到了他背上的经络跟穴位,看得出来此人平日里很少按摩,因为我即便轻轻下手,他也疼得大叫了起来。尤其是在我帮他拨弄脊柱两侧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这里会痛,我告诉他,这里的经络称之为“足太阳膀胱经”,痛则不通,不通则有邪,摁散了,也就算是通了经络。
    此人一边忍住痛,一边呻吟着说道:“原来如此,看样子按摩也有门道啊,听说有些能人异士,只是摸一摸对方的骨骼,就能够断这个人的情况,你们这儿又这样的人才没有啊?”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原来他刚才进店之后一直没按,并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累坏了,而是一直在等我。既然一直在等我,那就意味着此人知道我的一些事,却并不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而是用了一种接近于猜哑谜的方式告诉我。
    这人到底是谁?是那个邪教组织的人来复仇了吗?想到这里,我的背心一阵冷汗,恐惧在心里猛然地蹿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地用左手一把抓住了此人的双手手腕,朝着背心往上的方向掰去,然后我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腰上,双脚压住他的双手,接着我右手直指关节压拢,死死地抵住了他脊柱右侧的“心俞穴”。
    然后我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16章 怪人
    心俞穴,其位置位于人体后背右侧,肩胛骨与脊柱之间的夹缝处,大约在肩胛骨从上往下两寸左右的位置。指尖轻触会有热气的感觉传出,是人体经络当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穴位。对此穴位的按摩,拨筋,针灸等,会有效的缓解和减轻心脑供血不足的问题。
    例如一个人感到恶心,头晕目眩,按摩一下,会舒缓很多。又例如一个人心悸、心率过速、心绞痛等,通过刺激这个穴位,也能够有一定的治疗和缓解作用。
    可正所谓,物极必反,虽然是一个舒筋活血的穴位,但在重压之下,所造成的效果则会相反,并且非常明显。我从小就跟随父亲学习推拿按摩,童子功在身,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练习指功。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按摩师的指力要比一般人更大,这样才能在反反复复的按摩当中,能够把力道使得恰到好处,轻了或者重了,能够拿捏得当。为此常常有客人会问我,那些皮糙肉厚的人,也能够把对方按痛吗?这是自然,以我目前的指力大小,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头猪,我也能把它给按叫唤。
    所以当我狠狠按住此人的心俞穴的时候,所造成的结果会是他会感觉到从背心正中央为中心,放射状地疼痛蔓延到整个背部,并且同时会伴有眼前发黑、心脏负载过大、呼吸短促等状况。我其实完全无心做这样的事,毕竟父亲多年来一直告诉我做人要仁义,但是此人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太让我警惕,我害怕这是来寻仇的人,就算最后反抗不过,我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可是对方的反应却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此人竟然毫不顾忌场合,杀猪般地大吼大叫了起来,一边叫喊,还一边用非常快的语速说:“疼疼疼疼疼!凯爷饶命!”
    我就纳闷了,如果是来寻仇的,不该这么怂才对啊?可如果不是来寻仇的人,那么他为什么会问我那些话,还一副有意无意试探的样子?
    于是我微微松开了手指上的力气,但是身体还是依旧压在对方的背上,以防他突然翻身逃脱。见我力道松下来一些后,这人声音也没那么吃力了,他说道:“凯爷饶命,我不是坏人,我是自己人!”
    自己人?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家伙,怎么突然说是自己人?如果真的是自己人的话,那么一开始进屋的时候不明说,非得要吃点苦头才肯说,这不是在犯贱吗?于是我问他道:“什么自己人,我都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下一句话如果不是实话的话,我就比刚才重十倍按下去,你马上就得吐血你信不信?”
    我的嗓门也大,尤其是当我觉得有危险的时候。先前的一番动静,导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我和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尤其是我此刻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骑在他的身上。
    父亲和母亲都闻声而来,其余那些正在给客人按摩的盲人按摩师们,也都齐刷刷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到了面朝我的方向,那样子,像极了向日葵。母亲很是着急,她在愣了片刻之后,手足无措地走到了我身边,声音颤抖地问我道:“凯子,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示意我也不知道,但随后又点点头,意思是我能搞得定。
    就在这个时候,被我控制住的这个中年男人开口说道:“凯爷,这里人多,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行吗,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我反手绑了再说。”说完此人侧着脸对着我,然后朝着那些正在望着我们俩的人努了努下巴。
    我犹豫了一下,一直把这家伙压在身子底下,似乎也不现实。既然他说要谈,那就谈吧,于是我顺手抽下了腰间的皮带,将此人反手绑了,然后才从他的身上坐起来,然后将其拉起,朝着里屋押了过去。
    进屋之前,我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说:“您别担心,我没事。”然后对其他那些按摩师和客人说道:“对不起大家了,一点小恩怨,大家不用管我。”说罢我也钻进了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我冷眼怒目地看着被我反绑的中年男人,这时候我才算第一次认真看清了此人的容貌。他看上去大概跟我猜测的年龄差不多,除了有些秃顶之外,额头还比较低矮,即便是开始谢顶,发际线也并未因此显得有多高,这说明大概五年之前,此人的发际线距离眉毛,差不多只有一寸半的距离。
    而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秃顶的原因,为了掩饰,此人将头发剃成了寸头。但是就在这一眼之间,我也发现他的两侧太阳穴有一条小小的且非常直的凹槽,鼻梁第一骨节的两侧也分别有一道月牙状的小凹槽。或许那并不是凹槽,而是颜色和周围的皮肤不同。
    由此我能够断定,他日常是有佩戴眼镜的习惯的,那些凹槽,是眼镜框留下的印记。
    他的眉毛比较淡,从眉头到眉尾逐渐变稀,整体呈现倒八字形,这意味着此人的眉骨下眼眶的弯曲幅度是较大的,加之他眉心有一粒不算明显的黑痣,通常这样眉骨之相的人称之为“小人得志”。
    此处的小人得志,其实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在说也许一个人能力有限,但是懂得抓住机会,外加运气比较好。所以同样的条件之下,他或许比别人更加容易到达某种高度,并且还会心安理得。
    换句话说,也勉强能算作是傻人有傻福的意思。
    他的颧骨虽不算大,但是却微微朝着脸颊两侧外凸,以至于正面看上去,是一个类似于橄榄核状的头型。而上唇厚,下唇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意味着这个人多多少少,还算是情大于欲。
    也许你要问了,你不是摸骨吗?为什么却能够在一瞥之间,就察觉到这些信息。我大概会这么告诉你,这就是我和我父亲的不同之处,父亲眼盲,只能靠摸,此时摸就成了他唯一的佐证。但我不同的是,除了摸,我还能看。
    换句话讲,如果我和我父亲同时给一个人摸,摸的结果也都一样的话,那么加上我眼睛看到的内容,我的精准度甚至比我父亲还高。当然,这里的前提是,我的手艺也和父亲一样精深才行。
    仅仅靠着看到的这部分骨相,我初步能够判断出此人至少不算是特别精明之人,起码是算计不过我的那种。于是我问他说:“你不是要换个地方说话吗?现在地方也换了,还不说等什么呢?”
    对方比我年长不少,但此刻我的口气却并不好。在没有完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之下,我还是不要跟人太客气的好。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裂开嘴笑了笑,那样子说不出是得意还是犯痞,他说道:“凯爷,实不相瞒,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有那么一段日子了。大概能有一个多月吧。”
    我算了算日子,一个多月之前,正好是我卷入那场凶杀案的时间。我心里不免一紧,看样子此人今天来找我,至少是跟那场凶杀案有关了。于是我沉默不语,冷眼望着这个人。
    只听他接着说道:“凯爷,想必您还记得上个月找过您的那位杨警官吧?”我继续沉默,只是看着他。他继续说:“当初杨警官是在找了你之后,才来找到的我。期间的原因他并未明说,但是从他找我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来听,他把你告诉他的那些推测和情况,当做是非常重要的依据。”
    我更加不解了,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杨洪军又找我又找他的,难道说他也是一个警察吗?此人说道:“正所谓,门有门道,行有行规。我们这行可管不了那么多除暴安良,只要不违反公序良俗,只要对方给得起钱,我就能够为其服务。所以杨警官找我的时候,其实是没钱的,但是他承诺我这个案子结案之后,会申请给我一笔费用,这不都结案快小半个月了,我还没见着钱影子。”
    他接着说道:“于是我就去找杨警官,打算商商量量把这事给办了,总不能让我那么些日子都白忙活吧,虽然我的调查很大程度上也是基于你先前的预测,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我找到杨警官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没等我回答,他自问自答道:“杨警官撞车了,就几天前的事,现下里啊,就跟医院躺着呢。我这时候再去问他要钱,似乎有点不合适,这要不成钱就不说了,我还花钱买果篮鲜花得去意思意思才对,可我见到他的时候,感觉此人都魔怔啦,说话也不清不楚的!”
    我心想我一周之前才见过杨洪军,当时还好好的啊,不但没魔怔,反而沉浸在破案的喜悦当中,怎么这家伙开口闭口就没句好话呢?于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开口问这家伙:“你先打住,杨警官撞车了?这是什么情况,还有,你刚才叽里呱啦念叨了这么半天,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杨警官找你干什么?”
    这家伙又一次歪着嘴笑道:“嗨,对不住了凯爷,您瞧我这胆儿啊,一吓唬就语无伦次,都忘了跟您正式认识一下。”顿了顿说:“我叫马天才,我是一名私人侦探。”
    第17章 车祸
    这人也真是古怪,起个什么名不好,偏偏起个名叫“天才”。这和先前我从此人骨相中浅显看到的内容,完全不符。难道说他爸妈当年也懂摸骨之术?知道这家伙将来难成大器,于是给起个犀利的名字,好去撞撞路子?
    想到此处,我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连我这么个小小按摩师都能够轻易识破你,还真是白瞎了你起这么大的一个名儿了。
    只听马天才接着说道:“在下不才,年岁已经三张出头,老家在北方,但是在本地摸爬滚打,只怕是也有快二十个年头啦。文化不高,又天生胆小,明面儿上的事我不拿手,查查背后的脉络,还有那么点路子。孤身一人在本地打拼,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么些年也没混出个什么熊样来,但认识的人多,也杂,什么样的调查我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