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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这边忙活了一通,那边的牛乳杏仁酪也差不多了。阿鱼兑了芡汁,缓缓倒进锅中勾芡。
    燕仪走过来,凑在炖锅边上,深深吸了口气:“嗯,牛乳味真香。”而后毫不见外地拿来碗勺,道:“阿鱼,我帮你尝尝味儿。”
    阿鱼忍俊不禁:“只许吃一勺。”
    燕仪点头,果真只舀了一勺。刚出锅的牛乳杏仁酪烫嘴得很,燕仪却不在意,略吹了吹便往嘴里送。宫里的杏仁膏食材丰富,除了杏仁,还有枸杞和玫瑰调味,吃起来却很细腻,没有一丁点碎渣颗粒,混着牛乳,立时滑溜溜地入了喉咙。奶香很重,却也不曾盖过杏仁味,二者融在一起,后知后觉地弥漫在唇齿。
    燕仪连连点头:“真好吃!清甜不腻。”
    阿鱼抿唇一笑。
    ***
    备膳的时候,整个司膳房都出动了,但清理厨房、收拾洒扫的活计,只有阿鱼和燕仪两个人承担。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聊天。
    燕仪道:“我听常福说,这些活儿原也不该咱们来干,只是司膳房人手不足,缺几个洒扫烧火的丫头,这些活儿就落在了咱们头上。”
    说着,又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还好,再下个月就要选秀了,司膳房定要进几个新人,以后这些脏活儿累活儿都交给她们干。”
    阿鱼笑着说:“人还没来,你倒盘算着怎么使唤了。”
    燕仪理所当然地点头,美滋滋地设想:“到时候,咱们都闲下来了,我想给宋女史送些银子,求她教我读书习字。”
    她们这种末等的宫婢们,虽也是从清白人家精挑细选的,但大多都目不识丁,会写自己的名字便已十分难得了。
    阿鱼不由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
    燕仪便问她:“杨司膳是几品女官?”
    “正五品。”
    “宋女史是几品?”
    “也是正五品。”
    “你看,同样是正五品的女官,杨姑姑成日要和灶火打交道,油里来烟里去的,宋女史只消整理文书,清闲得很,却拿一样的俸禄。不就是因为宋女史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吗?”
    阿鱼大概明白了:“你想读书习字,然后去当女史?”
    “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读书很有用,若我能识几个大字,以后放出宫还能帮爹爹兄长算账。女史的位置我可不敢想,当女史的都是大家闺秀、鼎鼎有名的才女。若果真让我当女史,那真不知是哪一世积的福。”
    燕仪说到这儿,停了停,凑上前道:“当女史还有一个好处,你可知道?”
    阿鱼茫然地摇了摇头。
    燕仪便继续道:“陛下选妃,也会从女史里头挑。”
    阿鱼歪头打量着燕仪,说:“你还有这心思哪?”
    “我哪有那本事?让我说,我最想当的还是试菜的宫女,旁的都不用干,只等上菜的时候尝一口咸淡就成了。”这会儿两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燕仪推着阿鱼往住处走,“走走走,咱们回屋。”
    ***
    夏夜闷热。
    谢怀璟又梦见了皇祖母。
    自那日梦见阿鱼之后,他的梦再不是几个一闪而过的画面,而是一些生动而完整的场景。
    梦里的皇祖母——常年在西山悟道、不问世事的王太后,回宫了。
    太后的仪仗声势浩大,从西山连到禁宫,浩浩荡荡地走过半个燕京。回宫之后,头一句话便是:“怎么不见怀璟?”
    有了太后的护佑,谢怀璟终于得以搬出崇恩殿,随太后一起住在慈寿宫。
    那些怠慢他的宫人,都受到了重惩。
    第二天早上,谢怀璟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道恭顺而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殿下……”
    谢怀璟睁开眼,来唤他的宫人立马松了一口气,一脸谄媚地说:“恭喜殿下!太后娘娘回宫了,正想见您呢。”
    谢怀璟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闭上眼继续睡了。那宫人顿时急了,却也好言好语地劝着:“殿下,太后娘娘正等着呢,奴才伺候您洗漱穿衣吧。”
    谢怀璟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疼,没在做梦。
    他渐渐清醒过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的话,巳时刚过了一刻。”宫人讨好地答道。
    和梦里的时辰一模一样!
    这世上还真有“美梦成真”一说?
    ***
    王太后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先前一直在西山参悟道法,一连五年不曾回宫,若不是每月都有报平安的书信,大家都以为她要得道升仙了。只是太后年岁大了,总犯风湿的毛病,太医劝她:“山间湿冷,不利于娘娘养病,娘娘不若回宫休养,娘娘心诚之至,在哪里悟道都是一样的。”
    这才移驾回了宫。
    哪知道几年不回来,禁中已经大变样了。自己的儿子偏宠徐氏,任她在后宫胡作非为。心心念念的孙子,竟然被赶去了僻远的崇恩殿。
    太后原是十分清静无为的性子,得知了这些之后却也忍不住恼火,怒斥徐氏“不堪为妃。”命天子赐死徐贵妃。
    天子仍旧为徐贵妃求情:“淑儿侍奉朕十分用心,且已有了身孕,还请母后手下留情,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做处置。”
    太后拧着眉头。她知道,近几年宫里的皇子们都陆续没了,天子膝下只剩太子孤零零的一个皇子。她也知道那些皇子的死和徐贵妃脱不了干系,但此刻得知徐贵妃怀有身孕,她还是希望徐贵妃能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是个公主也好啊。
    皇家无小事。天子血脉单薄,那些宗亲贵胄定然虎视眈眈,终究于社稷无益。
    太后到底还是默许天子纵容徐贵妃了。
    太后难得回宫,天子口谕,今晚设团圆家宴,阖宫欢聚。
    虽说陛下交代了“不必铺张”,但一想到晚上的宫宴有太后皇上坐镇、各宫娘娘伴驾,杨红珍便不敢怠慢,一应菜品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御膳,司膳房上下都从早忙活到晚。唯恐时间来不及,送膳的太监也来帮忙打下手。
    其中有道炒菜名唤“火芽银丝”,名字取得富贵,食材倒只是普普通通的火腿和豆芽,难就难在每根豆芽都要掏成空心,再往里头塞火腿丝,顶顶精细的一道菜。
    阿鱼今天也不用干别的,只管做“掏空豆芽”这一件事就行。
    常福过来帮忙,见阿鱼拿着绣花针穿豆芽,没一会儿就把豆芽芯刮出来了,不禁赞道:“你们宫女常做绣活儿,手就是稳。换了我,都不知道往哪儿穿针。”
    这活儿熬眼睛,阿鱼盯久了豆芽,眼睛又酸又涩,眨了好几下眼,道:“也不知是谁想出的这道菜,又伤眼睛又费工夫,直接吃豆芽炒肉丝不就行了?应是一样的味道。”
    常福笑道:“味道虽是一样,口感却是不同的。你想想,那火腿肉都藏在豆芽里头,吃一口,除了火腿的鲜香,便是豆芽的脆爽。说白了,就是吃一盘脆火腿丝。”说着压低了声音,“也就宫里爱翻这些花头,放在寻常人家,哪有这等闲工夫?”
    阿鱼深以为然地点头。
    常福随口问道:“阿鱼,你不是燕京人吧?”
    阿鱼摇头:“我是江宁人。”
    “我说呢,瞧你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生在江浙那一片的。这宫里江宁来的还真不少,徐贵妃娘娘就是江宁人,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常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阿鱼,忽然惊奇地“咦”了一声,“阿鱼,我怎么觉得你长得有点像贵妃娘娘呢?”
    阿鱼一愣,下意识地望着常福。
    “这么看着,又不像了。”常福道。他记得徐贵妃生了一双凌厉的吊凤眼,阿鱼却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细看之下,全无一点相似。
    阿鱼便没有放在心上。
    她把豆芽全都掏成空心,剩下的就是钱永惠的事了。钱永惠见阿鱼闲着没事,就吩咐她去汲些井水。
    出了司膳房,走一段宫道,临近太液池便有一个水井。阿鱼提着杉木水桶往那儿走,一不留神踩到了一颗碎石子,脚底噌地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了,忽然有人冲过来扶住她——可惜没扶稳,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阿鱼挣扎着爬起来,扭头一看——是那天晚上来司膳房找东西吃的掖庭小可怜。
    “是你呀。”阿鱼伸手拉他起来,愧疚得很,“真对不住,你好心扶我,反被我带累得摔了一跤。”
    谢怀璟犹豫一瞬,握着阿鱼的手爬了起来。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儿并不比女儿强壮多少,他没能扶稳阿鱼也很正常,他不觉得丢人。
    反正阿鱼也知道他偷偷跑到司膳房找东西吃的事——最落魄、最丢脸的模样,阿鱼已经见过了。
    阿鱼弯下腰,拍了拍谢怀璟衣摆上的泥灰,道:“我帮你把灰掸干净,若掖庭的嬷嬷们见你一身尘土,定要狠狠训你。”
    谢怀璟后退半步,笑着说:“不妨事。”
    他正要去太后宫中,宫人们都在前头等他,便没有同阿鱼解释,只道:“我有急事,先走了,以后再来找你。”
    阿鱼以为这个“以后”起码是十天半个月之后,没想到这天晚上谢怀璟就来寻她了。
    那时宫宴刚结束没多久,阿鱼和燕仪正笑笑闹闹地收拾着碗筷,忽然听见一声“阿鱼”。阿鱼回头一看,见是谢怀璟,不由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阿鱼?”
    梦里知道的。谢怀璟想了想,解释道:“我听别人这么喊过你。”
    阿鱼道:“我娘亲生产的前夜,梦见了一条锦鲤,所以给我取乳名叫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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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芙蓉糕
    燕仪好奇地打量着谢怀璟,扯了扯阿鱼的袖子,“这是谁呀?”
    阿鱼同她解释:“是掖庭的宫人。”
    “掖庭?”燕仪看着谢怀璟衣摆上暗银色的绣纹,“不像啊……”
    谢怀璟为了见阿鱼,特意没穿太子服制,换了身看不出身份的衣裳。梦里的阿鱼得知他是太子之后,就待他恭敬疏远了许多,他潜意识里不愿意这样。
    阿鱼拿来一块江米凉糕,递给谢怀璟,道:“这是筹备宫宴剩下的,你尝尝。”
    她觉得谢怀璟大晚上的找来司膳房,一定又是饿了。
    其实谢怀璟今晚去了宫宴,吃了不少东西,现在一点都不饿。托太后的庇护,如今阖宫上下都待他十分恭谨。但此刻他对上阿鱼真诚而同情的眼神,心里竟涌起几分宽慰她的念头,便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块江米凉糕。
    阿鱼问道:“你叫什么?”
    谢怀璟说:“母……母亲生产前梦见美玉入怀,便给我取名叫怀璟。”
    燕仪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是梦见什么取什么名啊?”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燕仪四处张望:“哪里来的哭声?”
    阿鱼道:“别是猫在叫吧?”
    像应和她们一般,此刻又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燕仪辨认了一番,指着司膳房的西北角,道:“好像是从那儿传来的,走,咱们过去瞧瞧。”
    阿鱼跟了上去。谢怀璟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西北角是常福的屋子。大门紧闭,昏暗的烛光从油纸窗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