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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9节

      林百川才想说她这为了考虑分房子的事有点过分,可一听后面的话,原来是为了叫小两口在一处啊。
    他的表情就不由的软下来了:“那边才是筹备阶段,可以说是从零开始。所以啊,条件相对来说也艰苦……”
    “再艰苦,也得跟着去。”常秋云在这点上十分坚持,“不是我不心疼她,真为她好,这个时候就不能拦着。”
    那行呗。
    他摸摸身上,毛票有几张,这能嫁闺女吗?
    留下一句:“你等我……”然后跑出去了。
    哎呦!四处的淘换东西啊。
    什么饭盒水杯水壶脸盆毛巾,另外又弄了两床新的军被。这家给添几尺花布,那家给做双布鞋,凑到一块,就是林师长能给的起的嫁妆了。
    他把这些一股脑的往林雨桐身前推:“有点拿不出手。等以后……等以后,爹给你补一份大的……”说着,又说常秋云,“这都怪你娘。着急叫你嫁人。嫁啥人嘛?我闺女天生就该是当兵的……”
    话没说完,常秋云把林老太给请来了。一顿拐棍下去,再不敢叫嚷着叫林雨桐去当兵了。
    四九年的大年初一,林雨桐和四爷面对面三鞠躬,就又结为夫妻。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生儿育女过日子,又是一辈子……
    第1197章 旧日光阴(9)三合一
    成亲嘛,也不过是一把喜糖的事。肯定是招待不起酒席的。
    热热闹闹的,几个跟林百川特别要好的老战友,闹着要喝林百川的喜酒:“你年纪最轻,结果儿女成家最早的就是你小子。”羡慕嫉妒恨啊!
    也不怪人家这么说,林百川也确实才三十多岁,照这个进度,人家是不足四十岁,肯定是要当祖父的了。
    可这里面,还有四十岁没成家的呢。
    没成家,哪来的孩子?
    这生生就把一代人给差进去了。
    于是,表达不满情绪的唯一途径就是都留下来喝酒。
    林百川笑的跟二傻子似的,嘴上却道:“喜啥喜啊!娶儿媳妇那真是喜事,嫁闺女,别提了,那滋味啊。成!喝酒!喝酒。”说着就吆喝常秋云:“孩子他娘,弄俩下酒菜。”又叫警卫员,“去我办公室,把下面柜子里的酒都拿来。”又跟几个人道:“上次去司令员家,偷了好酒回来。我这还没顾得上喝呢,这会干脆,共产算了。”这边才跟人解释完,又想起来了,“叫大原、大垚,还有老四都过来……”等人来了,他又一一介绍,叫三个人过来敬酒,“这就是我家不成器的孩子……”然后兜头训斥几个,“敬酒啊,该叫叔叔的叫叔叔,该叫伯伯的叫伯伯,放心,你们这些叔叔伯伯的不会叫你们吃亏。”
    屋里闹闹哄哄的,把林老太乐的一整天嘴都没合上过。
    常秋云在厨房,大过年的,好菜还是能收拾俩的。
    一盘油炸的花生米,一盘秋油伴粉皮,一盘子白菜心,再来一大盆热腾腾的萝卜炖豆腐。上一盆子二合面的馒头,就是顶好的饭菜了。
    范云清来的时候,常秋云刚把饭菜给送进去出来。她看见了,就直接跟着去了厨房,叫了一声:“大姐。”
    常秋云脸上的笑完美无瑕:“小范啊!快来!”说着就把剩下的那点油炸花生米端过去,“尝尝,焦不焦?”
    范云清就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来就是给妞妞送点东西的。”说着,就将手里的网兜递过去:“想想,也没啥能送的。这是俩暖水瓶,给孩子吧。这结了婚,就要自己出去过日子的,需要的东西多了。想来想去,觉得大概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你看……这怎么好意思?”说着,就又接过来,“行,你也不是外人,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替孩子收下。”然后又指了指里面:“百川在屋里,跟钟政委他们喝酒呢。你进去打个招呼?”
    “不了!不了!”范云清急忙转身,“知道你今儿忙,就不多留了。你忙吧,我先回了。”
    等人走了,捧着书本的大原才抬起头来:“娘啊,干嘛收她的东西?”
    “干嘛不收她的东西?”以为这暖水瓶很好买吗?
    “反正,收她东西就是不好。”大原哼了一声,“您这就是没原则,小恩小惠就能收买。”
    “知道个屁。”真是想不明白,自己跟林百川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轴犊子。往上数,老太太跟老爷子,也都不是这脾性啊。老爷子那是给人洗个金银首饰都能刮下一层的人,老太太更是精明的厉害,啥事她心里不是门清的?结果呢?老林家的地里居然长出这么一根苗来?奇了怪了!她心里不满意,就低声教训儿子,“你不收,她就不欠咱们了?就能把欠咱们的那些还回来了?那是十七年的日子,她拿啥都还不起了!不过,还回来一点算一点了。所以才说你笨!不收,咱只能更吃亏。咱收了,谁看着不说咱大度?实惠咱落着了……”说着一半就不说了,自己生的玩意自己知道,说了也白搭,“你真是能愁死我了。我为啥舍得叫你弟当兵,不敢叫你当兵呢?就你这脑子……”上了战场也只有送命的份。“就是妞妞,也比你省心。”从不吃亏啊!
    吃亏是福这话没错,但咱能不吃亏干嘛非得找亏吃呢。
    过了正月十五隔了一天,一封电报,直接拍了过来。
    是一一五厂的,电报内容非常简洁:请与二月十五日来我厂报道。
    “这就完了?”常秋云支棱着耳朵听着,只听到这么一句。疑惑了一瞬之后,马上问闺女:“那这还有一个月吧?”
    “不是这么算的。”林雨桐就说,“我得去师部看看,这二月十五日到底是农历的哪一天。”
    啥农历阳历的,这个时候,常秋云还闹不明白。
    结果一查,才知道这准备的时间真不多。二月十五日,是正月十八。
    今儿都正月十七了吧。
    得了!赶紧收拾吧。
    林老太抱怨:“这是啥厂子啊,咋这么着急呢?”
    谁知道为啥这么着急?
    本来想叫大原和大垚一起送送两人的,可赶巧了,大原警校那边叫他过去提交材料,大垚呢,又已经开学了。
    林雨桐就说:“我们俩还能丢了?我爹知道那厂子,有啥事你问他去。离得又不远,缺啥了我回来拿。”
    哎呦!你个死丫头!拿什么拿?理直气壮的!谁叫你拿?
    “你可出嫁了啊!”常秋云就喊,“再想上娘家来拿东西,这可不成。”
    林雨桐这会子顾不上跟她打嘴仗,背着被子提着行礼,手里还拎着网兜。网兜里热水瓶饭盒脸盆毛巾牙刷牙缸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还不少。
    跟逃难似的。
    这刚出门,就见吉普车停在门口。林百川在车上招呼,“……那什么……今儿去那边顺便办点事,捎他们一段……”
    常秋云的眼里就有些笑意,老太太就道:“这还有点当爹的样儿。”
    于是,东西被放在车顶上绑住了。四爷坐前面,林雨桐跟林百川坐后座。
    在车上林百川先是官腔的调子,跟四爷说:“……保卫科的工作很重要。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单位,保卫科的工作更是重中之重。要听领导的安排,不要怕苦也不要怕累……”絮絮叨叨的叮嘱完,才又轻咳一声,跟林雨桐道:“妞儿啊,你这跟着去,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条件艰苦。可能想要的理想的工作,领导也不是很好安排。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当然了,只要苦干实干,领导还是会看在眼里的。你是爹的闺女,但是……不要想着走关系托门路……”
    “明白!”林雨桐看着窗外的景象,如今来的这条路,就比去年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宽多了。至少能并行两辆车了。可见,这一个冬天,人家也并没有闲着,她嘴上应付林百川,“人勤饿不死。”
    她嘴上说着话,看着不时的超越过的三三两两的狼狈却又雄赳赳气昂昂的人。不少人还对着车指指点点。等车一拐弯,就看见刚刚填平的巨大的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
    林百川就说:“停下吧。”他看林雨桐,伸手想摸孩子的头,但到底只拍了拍的她的肩膀,“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得你们自己走。”
    他在车上没下来,只叫司机小王,帮着四爷和林雨桐把行李放下。
    林雨桐趴在车窗上,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爹!”她的眼里盈满了笑意,说了一句:“谢谢您了。”
    他不是顺路,而是特意过来送他们的。
    本来车子不用拐弯,在背人的地方停下来就行。也没几步远。但是偏偏的,等车拐弯,开到了这么多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他才叫停。
    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能坐这样的车来的,背后能没有点背景吗?
    这对四爷在单位的立足,对林雨桐想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上,是能起到决定作用的。
    一直坚持公车不给私用的人,一直坚持不徇私的人,这次还是徇私了。
    车离开了,坐在后座的林百川看着闺女站在路口目送车子离开,眼睛突然就湿了,他摘下军帽,擦了一下眼睛,跟小王说:“油钱,从我这个月的补助里扣。”
    等车子走远了,四爷才抓了行礼:“走吧。都怪不容易的。”
    也是从那个年月走过的人,很多人理解不了的事,他们能理解。
    收起了心底的那一丝惆怅,跟着四爷就转身。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特别扎眼的身影。
    一个穿着呢子大衣,小皮鞋的姑娘,在这满是塘土的路边站着。手里提着行李箱,看来也是来报道的。
    往前走了两步,林雨桐愣住了。
    这不是林晓星吗?
    林晓星看着林雨桐,眼圈慢慢红了,刚才她可看见了,那是爸爸的车。自己想用一下车,他是左不行,右不行。可是这个土妞呢?凭啥她就能用。一样的女儿,为什么两样对待?
    她对着林雨桐冷笑一声,扭身就走。
    得!又结仇了。
    林雨桐懒得去管,到了稍微干净的地方,跟四爷把东西放下,“你去报道,我看着东西。”
    等四爷走了,她才四下里看:除了当初的厂房宿舍,再没别的。可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人。
    而且看的出来,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些穿的齐整,带着眼睛,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还有些呢?补丁棉袄大裆裤,这应该是请来的工匠,也就是技工。
    还有些穿着军装或是穿的像是林晓星一样的女学生,看那身条那气质,只怕是厂里文工团的。
    除了挤上去报名的,还有像是林雨桐这样等在一边的家属。
    甚至是拖家带口的赶来了。
    这时候的人没啥吃公家饭的意识,只知道跟着到城里,好歹能混一口饭吃。比在老家种地强。
    林雨桐正站着呢,一个高胖的女人就过来了,跟林雨桐打招呼:“……大妹子,你也是跟着你男人来的?”
    我男人?
    这个称呼……粗俗,但是贴切。
    “嗯呢。”林雨桐应的特别响亮:“我是跟着我家男人来的。你呢?也是跟来的?”
    “可不嘛。”这人就说,“一听说他来城里是当工人的,我爹马上把我送到他家去了。他家还不乐意……去他娘的!想飞高啊?做梦去。我先是赖在他们家,然后就……一路给跟来了。我还就不信,她能把我再送回去。”
    怎么听着这小媳妇比虎妞还虎呢。
    林雨桐陪着笑笑,就抻着脑袋朝报名的地方瞧,等四爷回来急着知道这到底是咋安排的呗。
    这小媳妇就笑:“咋的?才离开眼跟前,就想你男人了?”
    这满嘴荤话的。
    林雨桐哭笑不得,正要搭话呢,就听后面的人喊:“虎妞,是你吗?”
    哎呦!这虎妞的名字我还摆脱不了了是咋的了。
    一扭脸,就见钱思远一脸惊喜的站在不远处,“还真的是你啊?老四呢!哎呦我的妈啊,可算是找着了。”他拎着东西就往过跑,“快点!快点!跟上!咱可算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