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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陆翊臣背着她并没有走多久,大约五分钟,两人到了一处共享单车的安置点,两人选了一台双人单车,郁安夏坐在前面控制着龙头,虽然也在踩脚踏,但大部分力气,都集中在陆翊臣的身上。也因为他在身后,她觉得特别安心。
    今天是周日,陆翊臣洗完澡去了一趟公司,上午,郁安夏一直待在书房里将真爱系列的最一批成品样图做好最后的修改。
    上午丁瑜君打了电话来,让她中午回大宅吃饭,顺便接悦悦和嘉嘉回来。
    十点半,郁安夏正打算出门,桌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易璇给她发的一条微信视频。
    一分多钟,郁安夏点进去看,竟然是昨晚苏家酒会她和陆翊臣提前离开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苏锦榕在礼台上向所有来客阐述了他们的关系,说是她的亲舅舅。
    郁安夏给易璇发了个问号。
    易璇会意,告诉她视频是在她一个朋友群里看到的,估计这会儿圈子里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人说是当时宴会厅的大荧幕上突然播放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视频,里头主人公是她和苏锦榕。在场的人认识郁安夏的不少,当即就有人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
    猜测质疑甚至是幸灾乐祸不绝于耳,苏锦榕这才不得不上台公布两人的关系,以证清白。
    其实当时夏露没想到郁安夏和陆翊臣会提前离开,她偷偷放这段视频就是想让郁安夏当众丢脸,也要看看陆翊臣是不是能不问缘由地相信她。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靠近播映处将视频换过去的举动并没有瞒住苏锦榕的人,苏锦榕是主办方,做事一向周到,自然不会出这种低级差错。不过他没有阻止,反而是顺其自然,甚至灵机一动借着夏露这股不怀好意的东风顺势挑明了他和郁安夏的关系。
    当时苏锦榕在台上拿着话筒澄清并借口郁安夏提前离开是因为身体不适时有人悄悄拿手机录下了视频当做谈资发到了自己的群里。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蔓延到了茗江市的上流圈子里,不过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最多感叹一句郁安夏命好,失散多年的舅舅居然是南省首富。
    可这一切看在佟玉秀眼里无异于是惊天霹雳。
    当时她正陪着儿子慕宏丰来到锦商影视公司的大楼填写报名艺人培训班的资料,她有熟人,难免要让对方多照顾自己儿子。看到视频时正好是在休息室等待慕宏丰面试,她随手点进去家族群的信息一看,却没想到会是苏锦榕当场承认他是郁安夏亲舅舅。
    佟玉秀深处被骗的愤怒中,他明明答应过会帮宛琪的,可现在才见面他就迫不及待地对郁安夏示好,难道先前都是在敷衍她?
    二十多年前,她和苏锦榕的关系,从来都是她主导,现在这种落差她接受不了,骄傲也让她无法接受。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将休息室的门反锁,走到窗边拨了苏锦榕的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听,第二遍响了六七声直到她即将耐心告罄时才听到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觉得是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敷衍。
    佟玉秀止不住愤怒:“我看到昨晚苏家酒会上发生的事了,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要帮我的吗?现在你承认了和郁安夏的关系,是打算说话不算数了?”
    气愤之下,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相比较起来,苏锦榕态度闲适很多,等她说完,他才淡淡开腔:“比起你女儿,我的外甥女自然是亲近一点我没有理由不向着她却去帮一个外人。”
    佟玉秀气极,有些话就脱口而出:“是吗?那外甥女和亲女儿比起来,谁更重要?”
    ☆、296 在夏夏心里我最重要(1更)
    这句话出口,空气有了瞬间的凝滞,佟玉秀也没想到自己会将这个秘密脱口而出。
    苏锦榕现在有家庭有妻子有儿女,不管从哪方面看起来,宛琪在易家都好过认回他,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说出这件事。对于这个女儿,她自认不算什么合格的母亲,那时易舤的突然过世打得她措手不及,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上这个本来就带着利益算计出生的女儿?给她找了易家这样的靠山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
    不过眼下既然都说出口了,也没什么好懊悔的,总不能自己这个做妈的为了女儿单枪匹马和人家夫妻两个对抗而做父亲的却蒙在鼓里傻乎乎的只知道对自己外甥女好吧?
    许久没听到回应,佟玉秀正打算再开口,苏锦榕那边已经急着挂断电话:“我现在在忙,中午出来见个面再说,还在绿波廊,你到了之后定好位置给我发个信息。”
    说完,听到那边回了声“好”便匆匆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时还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有旁人这才收拾好表情再次步入了陆翊臣办公室。
    在陆翊臣的示意下,他在他对面坐下。
    这时,秦秘书端了茶上来。
    等他拿着托盘出去,苏锦榕这才为刚刚那通电话解释:“公司有点事情,下面副总打电话过来,多聊了会。”
    陆翊臣笑了笑,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苏锦榕的视线落在他沉稳有度的脸庞上。
    说句实话,佟玉秀刚刚的话对自己造成了冲击。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总归易宛琪和自己外甥女之间的恩怨纠葛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不自觉回想往事。而那些往事于他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若有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甚至连思考都不愿,那曾是他许久不散的梦魇。
    办公室里一度维持着寂静,最后还是苏锦榕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双目灼灼地看着陆翊臣:“昨晚我在酒会上表明了和安夏的关系,我是她舅舅,以前没发达时顾不上。现在她父母都不在了,养父家里也破了产,又因为易家另一个女儿的关系和他们家并不亲近,我这个做舅舅的,少不了要多照顾一点。”
    陆翊臣的反应不过尔尔:“你这样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真的是为了她好?”
    苏锦榕没有做声,不否认自己确实还存了别的心思。
    除了不想让妻子杨萍教唆斯岩对安夏做些什么。
    还因为他早年间急于求成曾做过一些不能见光的事,前段时间被对家挖了一些边角料,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虽然并未撼动根本,但对他来说千日防贼不如主动出击。陆翊臣的父亲和二叔是军政两界的高层,昨晚他顺其自然如此高调公布自己和郁安夏的关系,确实也想借着这层关系震慑商场上那些不怀好意的对手给自己省去一些麻烦。
    片刻,苏锦榕开口回应:“这个说起来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但昨晚那种突发情况,有人不怀好意将我和安夏在后头花园说话的场景拍了视频当众播放,我想不到比承认自己是她舅舅更好的澄清方法。毕竟,她是你的妻子是陆家的媳妇,一举一动都不仅仅代表她自己。”
    “是吗?如果你的地盘上随随便便都能让人浑水摸鱼将这段视频公之于众,我想你也坐不上南省首富的位置吧?”
    苏锦榕脸色很明显一变,盯着陆翊臣的双眸微微眯起:“你怀疑我在自导自演?”
    陆翊臣放下茶壶,漫不经心地回应:“就算不是自导自演,应该也是顺水推舟。”
    苏锦榕哑然。
    “总归,她是我姐姐的亲女儿,我这个做舅舅的不会害她。”沉默半晌,他再次回答。
    陆翊臣的嘴角噙了坦荡的笑,但苏锦榕细细去看,他眼底是冷的,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到他说:“她从小就寄人篱下,和你还有她母亲是一样的,这种感觉我相信你能了解。她如果多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亲人,我打心底高兴,但在我这里,也不允许任何人借着亲情的名义伤害她。我知道苏先生最近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有些人的东风,不是你想借就能借的。没有人是傻子,事情做得太过,你这份认亲的心思就不纯粹了,很多事情大可以低调点来,没必要摆在人前不是么?否则就算真心也会变成假意。”
    苏锦榕搁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收紧,看着眼前神态自若的年轻男人,即便极力克制,但心口的情绪翻滚还是在发白的脸上有了体现。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显,陆翊臣不满他昨晚高调的举动,话里意思是他能借陆家的势,陆家就能直接将他连根拔起。官场也好商场也好,和处在权力最中心的高层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锦榕维持镇定:“再怎么说,我都是她的舅舅,亲舅舅。”他补充道,“别说我现在根本没出什么事,就算我将来真的有一天遇上什么,我相信她也不会不管我,我觉得她不仅相貌像姐姐,性格方面更像,都很重情义。”
    “正是因为她重情义,你更不该有别的心思。”陆翊臣打断他的话,“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有一个真心的舅舅是锦上添花,但没有,也不会对她的生活有任何影响,她跟我在一起很幸福。”
    照理来说,郁安夏的舅舅,就算这么多年素未谋面,他也应该客气一些。只是苏锦榕当初的起家手段陆翊臣
    不耻,昨晚不经商量就将他和郁安夏的关系闹得人尽皆知也让他不喜。
    这话说得直白,苏锦榕的脸色有些难看,不仅仅在于对方油盐不进无视他的好意,更因为他当上位者习惯了自然受不了被一个晚辈这样无礼对待。
    “你的意思不代表安夏吧?她如果知道你这样和我说话,大概会不高兴。”
    陆翊臣勾唇,端着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我觉得,在她心里,我应该能排第一位。”
    这句话,他说起来笃定自然,显然是信心十足,苏锦榕也不怀疑。
    他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昨晚的事情是我处理得不周到,但我确实没有恶意。我自己本来就只有两个孩子,曼曼去世后,只剩了斯岩一个,知道姐姐还有个女儿我也很高兴,打心底拿她当自己女儿。”
    “我也希望这样。”陆翊臣用六个字结束两人间的对话,言简意赅。
    说话间,葛杰拿了文件敲门进来,陆翊臣也起了身,十足的送客姿态。
    苏锦榕离开时,是葛杰送他下楼的。
    其间,苏锦榕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陆翊臣这几年和郁安夏相处的细节,葛杰八面玲珑,回答得滴水不漏,透出来的都是表面上耳熟能详的。
    苏锦榕讨了个没趣,知道陆翊臣这个下属精明,遂没再继续问。
    从恒天大楼出来已经快到十二点,苏锦榕低头看了眼时间,直接吩咐司机去绿波廊。
    他到时,佟玉秀已经订好包厢等待许久。
    服务员陆续上菜,苏锦榕却没有动筷的心思,他盯着对面的女人,嘴角绷得有些紧:“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宛琪明明是你和易舤的女儿,怎么就成我的了?你可别为了让我劝安夏,拿这种可笑的话来骗我。”
    “骗你?”佟玉秀反唇相讥,“当真是发达了就开始摆老板的谱子了,这种事是我随便说说就能骗的吗?你若不信,大可以和她做亲子鉴定。”
    ☆、297 明晚你来接我(2更)
    见苏锦榕没有立马回应,佟玉秀脸上的笑更加讽刺:“你忘了我拜托你帮我约易舤出来把他灌醉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我的第一次是给你的,你算算时间,应该知道宛琪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苏锦榕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拢起,视线锁着女人依稀可见往日风华的脸,他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大概就是年少情窦初开时爱上了一朵带毒的玫瑰。寄人篱下的穷小子爱上了高傲无尘的公主,不仅爱,而且爱得卑微,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可能他这辈子都会深陷泥潭。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接,最后是苏锦榕沉不住气开口:“我记得那晚你是当着我的面吃了避孕药的。”
    那天晚上,眼睁睁看着佟玉秀吃下事后避孕药,来不及聚起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他至今仍记得那时心碎的声音。
    “避孕药……”佟玉秀看着他,笑容惑人,“我骗你的,那是维生素c而已。”
    苏锦榕愕然,却很快明白过来她当初那样做的用意。
    他垂了垂眸,似乎在预料之中:“的确,那个时候你好像从来就没跟我说过真话。”
    无论是一开始有意无意的撩拨示好,还是在他爱上后不择手段的百般利用。
    佟玉秀没有像他一样追及过往:“宛琪的身世,我没有骗你。她吃了很多苦,我们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责无旁贷。她呀,和我当年一样走进了死胡同里。只可惜,她被易家宠着长大,没有我这样的心思和手段,只知道傻傻的一颗心往人家放,还以为讨好人家的父亲妹妹就可以嫁过去,真是笨得让人又气又心疼。不瞒你说,她到现在还喜欢陆翊臣。但你我都是聪明人,知道他们俩是绝无可能的,我也不要求别的,宛琪的腿受过重伤留了缺陷,之前还流过孩子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怀上,她现在的丈夫我看也不怎么靠谱,以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里的钱和产业。”
    苏锦榕懂她的意思,但说实话,让他去和安夏说他开不了口。
    他也不可能告诉她因为易宛琪是他的女儿,这件事说出来只有荒唐。
    “我是她的父亲,她需要的,我都能给。”
    “你还不懂么?”佟玉秀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即便是易家三房一半的产业也够她挥霍一辈子了,她争的就是这口气。这剩下的另一半哪怕分给街上流浪的乞丐,但就是不能给郁安夏。她输了陆翊臣,就不能再咽下这口气。”
    女儿咽不下,她也同样不想咽。
    苏锦榕默然。
    眼前这个女人他真心爱过,在他生命里有过重要的一席之地。他心里动容,想见见他们的女儿。如果可以,也想弥补她。
    佟玉秀听了他的要求后并未拒绝,说是会尽快安排合适的时间,两人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从绿波廊出来分道扬镳后,佟玉秀打车去了西郊墓园。
    那里,葬着易舤。
    佟玉秀弯下身将手里的白色雏菊放到了易舤墓前。
    如以往一样,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了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双目注视着墓碑上男人年轻的照片。
    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肌肤,虽然在同龄人中保养算是好的,但早已没了二十岁的细致光滑。
    “我老了,可你还和以前一样,笑一下就能让人沉醉其中。”佟玉秀伸手抚过照片上男人含笑的英俊眉眼,“舤哥,如果再重新来一次,你知道你和苏锦绣最后无疾而终,会后悔当初不肯接受我吗?”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自说自话,“你肯定不会的。那天晚上你被苏锦榕灌得连路都走不稳,但还是推开了我,闭着眼嘴里呢喃说不是绣绣,不是她身上的味道……”
    其实那次破釜沉舟她原本是打算用药的,但那时不像现在,她即便家里有钱,可就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根本没有路子弄到那些迷情药,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段时间易舤失意于苏锦绣的突然离开,苏锦榕这个毫不设防的小舅子借口有了姐姐的消息约他出来吃饭,席间易舤情绪不高,本就酒量不佳又被劝了不少酒,可就在这种人事不知的情况下他都能让她颜面扫地。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绣绣”,指的是苏锦绣,不是她佟玉秀,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豪门小姐,易舤这样羞辱她,她就要千百倍的报复回去。
    他看不上她,她也不是非要和他做那事,她就给他戴一顶绿帽子,而且非让他娶自己不可。那晚她没有留在她一早给他们两人准备好的酒店客房,而是去了对面苏锦榕的房间,带着报复和他做到筋疲力竭,然后又返回醉得不省人事的易舤身边,在床上伪装了事后的痕迹,等待第二天早上她父母带着易家二老亲自登门撞个正着让他无力辩驳。
    “你和苏锦绣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吗?我就勾引她最宝贝的弟弟恶心你。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之后没多久你突然出国了,再听到消息就是你在回来的路上飞机失事。”佟玉秀用手指擦拭眼角的泪水,“可就是这样,你家里人不还是替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但你和苏锦绣却一个葬在茗城一个死在杭柳镇,你们的女儿也一直流落在外吃尽苦头,这样的结局我心里真畅快。”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压制回去,“不过都过去了,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再来看你了,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几败俱伤的局面,我当初肯定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会等着像我现在的丈夫一样爱我的男人出现。”
    她出了墓园后,淅淅沥沥的雨珠开始往下落,没多会,雨越下越大。
    晚上九点多,一道惊雷突然在空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