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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舒展呈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蹙眉问道,“强拆?什么强拆?”
    蔡欣卉干脆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讲了清楚,“是老家的房子,那里似乎要建一个生态园,所以势必要把所有的住户全部清空,把房子拆了。虽然有人挨家挨户的上门来让大家签拆迁合同,但是,这赔偿实在是太坑人。家里人数多的,他们就按照面积赔付,家里占地面积小的,他们就按照人头赔付。最重要的是,不管选哪个方式,赔付的金额实在是太少了。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罗淑仪不可置信,“难道就没有人闹起来?”
    蔡欣卉更要牙切齿了,“怎么没有?但那开发商背后有人,不管谁去告,都了无音讯。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心灰意冷,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陆陆续续的签了拆迁合同。到如今,也只有两三户还没签了。”
    “今天,他们准备强拆,可是我婆婆就用身体挡在房子面前,一时间他们不敢乱来,所以就各种污言秽语。”这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其实婆婆不知道的事,学校的领导早就找过我和你大哥谈话,让我们知情识趣,不要顶着干。更是给我们放了一段时间的长假,让我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工作,我和你大哥每天就假装出门,随便找个咖啡馆,待够时间了再回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不同意,他们两口子的工作,都得丢。
    这段时间过得着实心力交瘁。
    罗淑仪惊呆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嚣张跋扈的开发商吗?!
    “那大哥呢?”
    蔡欣卉垂下头,“他还在房子那里,没有具体商谈好,总不能让人家把房子强拆了。”
    如果公公还在,没准还能想想办法,走走关系,争取得到更好的处理方式。
    可如今,婆婆已经退休,她和家里那口子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而已,哪里能奈何得了对方?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毕竟工作被人家捏着,他们除了屈服,还是屈服。
    舒展呈脸色气得铁青。
    虽然与岳父岳母家多有龃龉,可他竟然娶了罗淑仪,自然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嫂,你和淑仪在这里等着妈出来,我先去家里看看,别让大哥吃了亏。”
    蔡欣卉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那群开发商蛮不讲理,她真的担心老公与对方发生了冲突,从而遭遇不幸,现在舒展呈能过去看着些,他自然放心,“谢谢,那你快去吧。”
    罗淑仪知道事情形势严峻,她咬了咬牙,对着舒展呈小声叮嘱,“你小心些。”
    舒昕见状,她连忙道,“爸,我和你一起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群罔顾法纪,罔顾人伦的开发商,究竟是多么的嚣张?
    舒展呈本不想昕昕掺和这些糟心事,但想了昕昕的本事,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道别后,他带着舒昕就迅速地往外赶。
    舒昕在车里坐定后,便立刻给言修齐打了电话。
    自己手底下管辖的百姓都被如此欺凌了,作为市长难道不应该出面处理一下吗?
    第85章
    舒展呈见昕昕这举止,心里颇有些感慨。
    那开发商为什么能这么肆无忌惮,说到底,不还是他们背后有人吗?可如果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如果不认识言修齐,那受到的辛酸苦楚,又让谁去做主呢?
    这世道,终究还是恃强凌弱,不公平的。
    他要更努力地向高处爬,不叫罗淑仪与舒昕受一点委屈。
    紧赶慢赶,花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
    原本铺就的水泥路早已被撬开,路被截断,舒展呈找了最近的地方停好车后,便带着舒昕匆匆忙忙地往罗家赶。
    可走近了,就瞧见向来斯斯文文的罗斯祥被四个人摁在地上,他的脸上挂了彩,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几次,他喘着粗气,只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你们这是犯法的。”
    舒展呈目眦欲裂。
    要知道,当年最艰苦的时候,大哥曾经背着岳母偷偷地给了他一些资助。
    虽然并不多,但这份心意却弥足珍贵。
    所以,哪怕两家往来并不多,但舒展呈依旧记着这一份情。
    他二话不说,直接飞扑过去,一脚就踹开了最边上两个男人,“放开他。”
    罗斯祥眼眶有些湿润,他咧着嘴笑了笑,虽然扯动了脸上的伤口,让他嘶哑咧嘴的疼,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已经不再那么害怕。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摆脱了另外两人的控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舒展呈连忙扶住他,同时开口问道,“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罗斯祥苦笑,他拿袖子擦了擦脸,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妈被送到医院了,他们起初还有些忌惮,但那头头打了一通电话后,就又嚣张起来。和我一样不愿意被强拆的三户人家,已经被拆了俩,还有一个情况和我差不多,麻痹的,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从来不说脏话,可现在气急败坏的,实在是忍不住了。
    要是舒展呈来得再晚一些,恐怕他就无能为力了。
    哦不,就算舒展呈来了,也没什么办法。
    罗斯祥瑞吐出一口气,瞧这凶神恶煞的工人,他眼里浮过一抹悲戚,旋即装作不在乎道,“你别掺和到这里头来,回头他们打击报复对你多不好。算了算了,我们家也不是不想拆,只是觉得拆迁合同太不人道了,就这样吧。”
    说完他又问道,“妈情况怎么样了?”
    舒展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在急救室里,等消息出来了,淑仪会给我打电话。你别急,一会儿市长就来了,有什么话,你就和他说,他会给你做主的。”
    罗斯祥惊喜交加,“真的吗?”
    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压根没有渠道去认识那些达官贵人,没想到妹夫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他胸口的郁气缓缓散开,眼眶里一下子泛了红,“谢谢。”
    那按住罗斯祥的四人,本以为舒展呈是请来的帮手,心里惊疑不定的同时,又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当即便开始小声的嘀咕起来。
    “市长?他们要是有这能耐,还至于等到现在吗?”
    “不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咱们还是和老大先说说,免得市长真到了,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欸,悄悄地告诉你们,今天啊,就算市长来了,也得灰溜溜地离开。”
    “咱们提前汇报,其他的咱们就甭管了。”
    大家的意见非常统一,很快,最壮实的男人拿起手机,就去一旁嘀嘀咕咕汇报现场的情况去了。
    四人一商量,暂时停了机器,轰鸣声顿时消失。
    舒展呈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多拖延一分钟,对他们有益一分钟。
    他扶着罗斯祥,缓缓的走到了舒昕的身旁,同时说道,“昕昕,这是你舅舅。”
    舒昕乖巧地叫了一声舅舅。
    罗斯祥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没有软萌的女儿,眼下,他瞧着舒昕笑眯眯的模样,心都快化了,“真乖。”
    同时,他呵斥舒展呈,“昕昕还那么小,你把她带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儿?一不小心就会发生冲突,伤到了她,看你怎么心疼!”
    舒展呈:“……”
    实不相瞒,连鬼都怕昕昕,更别提人了。
    不过,舒展呈怕吓着罗斯祥,就没敢说实话,他连忙岔开话题,“等会儿市长就来了,你要不要通知一下其他人,大家拧成一股力量,才方便解决事情。”
    罗斯祥觉得舒展呈说的有道理,连忙开始打电话。
    虽然有些人已经签了拆迁合同,但都是不情不愿或者被威逼胁迫的,一听有市长愿意替他们出来做主,二话不说,一个个都往回赶。
    而今天刚被强拆的两家,就在这儿,很快便跑过来。
    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佝偻着背的大爷、还有许许多多的面孔。
    大家皆义愤填膺,显然是被憋坏了。
    等言修齐坐着公车到达时,就听见了一群人在诉苦。
    “现在这世道,竟然还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人。拆迁款一共就拿了那么多,现在出去租房子、负责生活开销,根本不够用,更别提去买新房了。好好的生活一下子被搅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恨不得找人家拼命。”
    “唉,那有什么法子?咱们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无论是是投诉还是其他,愣是没溅起半点水花。我儿子想了个好主意,说是要曝光到网络上,可结果呢?东西发出去,隔两个小时就消失了,看的人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不是说市长要来吗?既然是找愿意来这里,那就代表着会替咱们撑腰。”
    “希望吧,如果官官相护,那就说不准了。”
    “你们听说了吗?罗家那老太太,脑溢血送医院了。都这么惨了,人家愣是不管不顾,你们说这后台究竟有多大啊?反正我是想好了,如果市长能替咱们做主,那就皆大欢喜。如果市长不行,那我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别因为一套房子把命搭上,这就太不知道了。”
    ……
    言修齐听着大家的议论,颇有些心酸。
    不过,既然他来到这里,就要给大家主持公道。
    心里下定决心后,他就大步流星的向着舒昕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到舒昕的面前,他才道,“电话里三言两语说的不清不楚,你把具体的情况再和我说说。”
    舒展呈立马推推了推罗斯祥。
    罗斯翔一下子明白了,恐怕这就是市长,他也不添油加醋,就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了一通。
    同时他指了一只聚在一旁与他同样遭遇的人,“你去问问他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了。”
    言修齐不需要问她,刚才就已经听得七七八八。
    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拆迁队前,语气平静,“把你们能说得上话的,给我叫来。”
    那群拆迁队的工人之一大约知道言修齐的身份,毕竟挂着那车牌号的车不是谁都能坐的,讨好地笑了笑,“你在等等,等等我们老板就来了。”
    早在刚才他们就已经给老板打了电话,老板的语气只是有些惊疑,没有惊吓,只说了,区区一个市长,还吓不坏他。
    他们心里和吃了秤砣般安心。
    说完话,他便低着头,继续谈笑风生。
    言修齐的心里突然憋出了一阵无名火,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名头,并没那么好用。
    连个拆迁队也不放在眼里。
    他忍了忍,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
    同时,他暗自想着,等会儿一定要从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