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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风不喜:“看长相有用的话,金师弟你长得这么厉害也没打得过我呀。”
    金不悦:“郁师兄,你看这小孩儿福缘如何,要是好的话,咱们多跟他结点缘分。”
    郁长青:“他福缘极为深厚,是我等的千百倍,将来修炼到元婴是不成问题,不过……他这命势中有借运之兆……”
    风不喜:“什么叫借运?”
    郁长青不动声色地从一个通脉境修士手里抢来了宋丸子做的豆腐肉丸,嘴里咔嚓咔嚓吃得香:“就是他贵人运极旺盛,早期要靠贵人扶持,却有借有还。这姓宋的小丫头就是他的一个贵人,将来必然还要得他援手。”
    风不喜:“郁师兄,你看这小子的运势看得这么起劲儿,怎么不看看小宋丫头的运气?我看她丹田碎了又改体修,还有什么食修的道统,这运气说坏也是真坏,说好也是很好呀。”
    郁长青收回灵识,不再“说话”了。
    “宋姐姐,我师父让我来看你,还给了我几件法器,你看看喜欢哪个?尽管先拿去用!”
    对自己没能帮上宋丸子这事儿,王海生一直心存愧疚,他看不惯这修真界人命贱丹药贵,有心想改变些什么,可真正站出来的人却是宋丸子。
    她拼着几次三番受伤,却能让整个落月宗都动荡起来,而自己以身份为工具,亦被身份限制,能做的事情实在寥寥无几。
    “宋姐姐,我师父已经正式向其余几大宗门发出了玉蝶,十日之后满月中天,就是你和丹修论道之日。”
    宋丸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长生久的人真是吃饭不刷锅,她把大黑锅招过来清理干净,又给了王海生一包炸臭豆腐。
    “你本就是修炼极快的五行灵根,少吃点丹药,多炼化灵力,修炼才是正道,其余都别管。”
    “可……”
    “说到底,你是个练气期的修士,很多人对你好,是因为你未来可期,并非因为你就有了什么本钱,若是你连未来都没有了,你身边聚集的逢迎之人也会是为你挖坑埋土的人。”
    垂着眼睛的女人将话说的直接又明白。
    看着宋丸子在锅里烧好水,给几只鸡烫洗了一下,又换水在锅里到了两碗老卤汁,王海生吞了吞口水,又点了点头。
    大料、香叶、酱油……新的卤料和老卤汁一并翻滚着,将五只鸡放下去,小火烧上半个多时辰,再停火将鸡浸在锅里直到不再烫手。
    怀里揣着两个酱鸡腿,王海生离开了松海听涛楼。
    酱鸡的肉很鲜嫩,啃着鸡架子,戴着阴阳面具的明于期走到了宋丸子身边。
    “争道统,你有必胜把握么?”
    宋丸子笑嘻嘻地说了实话:“没有。”
    “道统之争一旦立下,除非你自弃道统,不然争斗不能取消。”
    “我知道。”
    “按照无争界的规矩,长生久只能保你不死,可你要是输了,便再不能在无争界自称食修,也不能再用食修功法。”
    宋丸子点头表示明白。
    “争道统这事儿我还挺熟练的。”
    好歹是先被灵祭师当邪道追杀,又因为身负阵修传承被自己所在的乾元山宗门追杀,这么说起来,落月宗的吃相也不是最难看的那个。
    明于期啃着鸡翅膀走开了。
    宋丸子突然意识到,这位长生久掌门果然厉害,说话用的不是嘴!
    几万里之外的临照城中,脚上拴了一条赤红色火链的卢华锦慢慢走在路上。
    他以一人之力供养了整座城的丹药供给,这些城中的人知道他是被木城主扣在此地炼丹卢家丹师,却也对他颇为尊敬。
    临照城的大路都很宽,凡人修士混居一处,与流月城全然不同。
    卢华锦有些呆头呆脑地看着那些凡人店铺,很像是一个初进城来的乡巴佬。
    就在路过一间凡人客栈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玉和牛肉的气味……
    这是有人在用水煮灵材?
    手里捻着一颗牛肉丸子,同寿客栈的老板娘默默藏下了自己对林仙师的担心与想念。
    第59章 相搏
    “不应该啊。”
    落月宗后山上, 宋丸子站在大铁锅前看着那一锅兔子肉, 皱起了眉头。
    这锅里的兔子,怎么……还有煞气呢?
    自从八年前她被沈师傅认可了成为一个厨子之后,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能以调鼎手彻底消解掉菜肴中的戾瘴二气。
    在她的眼中,满锅的白色灵气里掺着丝丝缕缕的不祥的黑红色, 她揉了揉自己仅剩的眼睛, 认真思考着自己之前做菜的时候是不是哪步出了问题。
    不过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红烧兔肉, 将兔肉斩块之后去掉下锅煮去血污, 另起油锅, 以中火下兔肉块翻炒掉水分,再佐以葱姜料酒白糖大料等物加热水烧开,撇去血沫, 小火炖煮到肉酥,再用大火收汁……
    每一步都没有问题, 她的调鼎手也没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拿出自己酿造的酱油闻了闻,再看看自己亲手榨出来后熬制成的糖, 还有用大蛤蜊晒干后磨制出的“盐”……每一种调料都是她自己经手的,全都不含戾瘴二气。
    难道是配方中的某种东西的缘故?
    这样想着,宋丸子把锅里的兔肉盛出来放在一边, 另取新鲜的兔肉与单种调料同煮……一次,两次……从午后忙到日升月落的清晨, 她反复精研每一种材料的搭配, 完全不觉疲惫。
    松海听涛楼上, 郁长青修补着昨天被野兽抓烂的衣服对风不喜说:“你看这小丫头,怎么还越弄越精神了?”
    风不喜白了自己的师兄一眼,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食修。”
    “食修……”郁长青捏着针尖儿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里蹭了蹭,咧着嘴说,“她跟我在别处所见的食修可不一样。”
    长生久的人绝少离开无争界,唯有早些年爱四处游历,又有观福运察天意的造化道在身的郁长青,真是去了不少的其他修真界,见多了那些大修真界里的食修,他在来落月宗的路上听说与樊道者相交的那人是个异界食修,真是很想转身而去,截万物生机祭拜天道之人,落月宗将他赶走也算是给这无争界积德了。
    谁曾想,这食修竟与他之前所知的完全不同,不仅不敬天道,还将难得的无煞之物当成丹药分给修士们食用。
    “郁师兄,要是早知你去的异界里有如此多好吃的,我早就和你一起去了。”
    吃了两个昨晚宋丸子做的酱肉米团子完全没吃过瘾,风不喜翻身从楼顶跳下去,宋丸子守着锅,她就守着宋丸子。
    见她走了,郁长青随便给自己的衣服口子收了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串大块烤猪五花肉吃了起来。
    异界?好吃的?想到真挺美!
    嘴里嚼着肉,郁长青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又看向了那个宋丸子。
    这样的一个在别处怕是都不会被当成是食修的食修,身上命数错乱祸福难料,若真让她在这无争界中争来了道统,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一只手从他一侧伸过来,硬是拽走了他肉串儿上的一块肉,郁长青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在他旁边吃出了猪声的那人是金不悦。
    “师兄,你看见我那块赤血鲨鱼骨了没有?”
    “没有。”
    金不悦又探手来取肉,郁长青忍无可忍地把一整串儿肉都塞进了自己嘴里。
    “哎呀,师兄你真小气。”
    看着郁长青脸都变形了,金不悦摇了摇头,在自己师兄的衣服上擦干净了手,继续去找自己的鲨鱼骨了。
    那可是战力更甚比金丹后期修士的妖兽,又有煞气护体,他当年平鲛人之乱的时候独力将之打死,只留了一块骨头当纪念,虽说算不上金贵,可是掏耳朵很好用啊!
    没有……还是没有……
    宋丸子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的身边已经摆了几十个空碗,里面曾经装满了各色的调料搭配,如今除了纯调味的搭配之外,那些什么蒜香兔肉、葱烧兔肉之类的早就被长生久各种“路过”的修士们瓜分了个干净。
    她的目光又转回到了那一盆尤带戾瘴二气的红烧兔肉上。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宋丸子摇摇头,拿出那本《上膳书》,开始查阅起自己这几日做过的东西,香烤猪腩的评价是统色,奶汤肉什锦的评价是见形……好像自从做出了臭豆腐之后,她做的菜就再没有什么狗不吃、猫不食了,以“见形”居多,间或有几个“统色”。
    翻到最新的一页,她却并没有看见红烧兔肉这道菜,可见在这《上膳书》看来,自己没有觉得做好的,也就不认为是菜。
    “你做的菜自己不喜欢,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就一定是你的心出了问题。”
    第一次做出没有戾瘴二气的菜之后,宋丸子以为自己由此就学会了调鼎手,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几次做菜都没有成功,那时,沈师傅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心出了问题……
    收起《上膳书》,宋丸子扛起那一锅肉往松林中走去。
    脑海中,当初学艺时听过的教诲缓缓浮现。
    “你是个厨子,就要相信自己的手能让你活命。”
    “你以为你是个厨子,只要老老实实做饭就够了么?没那么简单,一道菜,一个人几次就吃腻了,你要在你的心里架起一个灶膛,烧上火,别让这火熄了。”
    手能让我活命,心火能让我不停地往前,这些我都记得。
    在她的肩膀上,那甚是丑陋的大黑锅里,兔肉还在慢慢地烧着。
    “小丸子,你知道么,这世上最有名的两个厨子,一是立国大相,二是祸国小人*,当厨子跟当宰相没区别,要有所求,又要心有坚持,不然朝纲大乱就像你做菜的时候放错了调料一样,菜不成菜,国不成国。”
    这是苏老相爷说过的话,她也一直记在心里。
    她记着当厨子往小了说是立命安身,往大了说也是求活人之法,她要守本心,立真意,诚于己,也诚于菜。
    诚于菜?
    疾风吹过,松海涛涛,宋丸子的脚下踩着松软的松针,脚下一步两丈远,很快就走到了松林深处。她心有所悟,猛地抬起头,只见那终日喷薄云烟的栖凤山已经看得越发清楚了。
    惊觉自己踏入了落月宗乃至整个无争界的禁地,她转身打算往回走。
    “宋道友?”
    女人转身,看见了熟悉的白发少年。
    “明宵道君。”
    上下打量着宋丸子,明宵略有些惊异地说:“要不是看见了这大锅,我还真怕叫错了人,宋道友你改换形貌的秘法甚为高明啊。”
    “过奖过奖。”
    “宋道友你这是……”
    明宵的目光落在那冒着热气的黑锅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心知自己自己扛着一口大锅一直往这里走看起来实在诡异,宋丸子挑了一下眉头理直气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