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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吴母又问:“姑爷怎么回事,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年轻人正闹离婚。”
    吴母听完瞳孔睁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动不动就离婚……”也算是看着冯清辉长大的,知道她的性格,当面不好说太多。
    吴母离开不久,顾初旭去而折返,于冯佑军在门口相遇。
    冯佑军瞧了瞧他手中的饭盒,“你回公司忙吧,不用全天候在这,有我跟你阿姨,月儿没想好以前,你俩还是少见面,影响她做选择。”
    顾初旭递过去食盒,“那麻烦爸爸多照顾她。”
    “不是让你改口叫冯伯伯。”冯佑军皱起眉,这称呼让他倍感压力,尤其是顾初旭作为晚辈指点了他工厂的事宜。
    顾初旭却说:“恳请爸爸帮我说两句好话,帮我美言两句。”
    冯佑军还是首次听他低头说这样的话,投去审视的眼光,没有立时答应,只说:“行,我明白你的态度了。”
    挥手让他离去。
    冯佑军回到病房,把手里的吃的一放,吩咐田瑞兰清洗碗筷吃饭,冯清辉轻声问:“怎么才来,带了什么?”
    冯佑军没听见,卫生间去洗手。
    两人量的饭菜,浅米色的食盒,两荤两素还有一份软糯养胃的小米粥,饭盒里的米饭是给田瑞兰准备的,除此之外还有两枚紫薯,一块发糕,清洗了切好的一小碗酸奶水果捞,芒果、樱桃、草莓、红豆、芋泥等等,色泽新鲜且清爽,让人食欲大开。
    典型的孕妇餐。
    冯清辉食欲不错,捏了枚白色小瓷勺,每样吃了不少,尤其是有机油菜,口味清淡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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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佑军坐在沙发一旁翻报纸,看到冯清辉精神头恢复稍许,问:“饭菜怎么样?”
    冯清辉抬眸看他一眼,正要说点什么,老头放下报纸随手一搁,田瑞兰却说:“小顾买的吧?”
    “他打电话说要买,我就没拦着。”
    冯清辉垂下眸,脸上唯有的那丝血色褪去,索然无味道:“别让他再来医院晃来晃去的,晃得我眼晕。”
    田瑞兰跟冯佑军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晚上顾初旭悄然推门进来,母亲去隔壁休息,她并不需要二十四小时照料,冯清辉犹如被安装开关的机器人,男人刚踏入一只脚她就醒来。
    这人走到她身前,窗外街道上路灯的光线本就虚弱,被他尽数遮挡,他肩膀大概被咬破血,冯清辉白天的时候瞧见单薄衬衫下藏着纱布。
    她最近像个疯子,时而特别开心,时而特别郁闷,排遣情绪的能力不行,犹如病入膏肓的精神病患者,跟她往日的心性截然不同。
    手腕被握住,这人摁着她的掌心,温热的指尖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顾初旭以前喜欢这么握着她,如果她打趣调侃了什么他不爱听的话语,手上就微微用力,用坚硬如竹子一般的指骨夹她的手指。
    一夜情那晚,他也是这么强硬地握紧她,最动情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句我回来了。
    冯清辉很奇怪,年少无知的时候,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还以为他深沉成熟、腹黑深情,很长一段时间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实在折服于他的一本正经,其实到现在冯清辉也没见过他蝶泳自由泳以及蛙泳时的样子,他说自己什么都会,把自己说的是个全才。
    冯清辉就是那个痴傻的、爱才的小女孩、他说:“我最近一直在找各种借口接近你,说实话,真是难倒我了……这感觉特别像我跟你刚认识那会儿。我觉得你怀孕这事,是上天给我的一个契机,让我有充分的理由纠缠你。”
    冯清辉是个泪腺特别发达的人,去参加陌生人的婚礼,主持人煽情两句都会红眼眶的那类,如果这话他在祖玉之前说,就算是个变态偏执狂,只要是她喜欢的,依旧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我以前太好面子……”顾初旭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一直想把你这倔脾气给改回来,有时候我就跟你较劲,可每回都是我回去找你,我妥协,那时觉得自己太委屈,被你挥之即来推之即去,虽然男人承担应该多一点,但有时也特别想你低个头,哪怕是你一次我十次……你以前问我每次发生矛盾,我为什么都能若无其事做自己的工作,其事我面上若无其事,坐在办公室电脑前也会心不在焉,憋闷难受,但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不会像你们找个闺蜜哭一场,我们男人,很多时候都是自行消化……”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分手过很多次,每一次我都很确定,只要我不找你,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去找我。那次我是真的累了,不瞒你说,我去省外之前,一直告诫自己,如果你不找我,我就再也不会找你……你总要让我知道,我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分量……你哪怕发条短信,我都觉得值了,” 他无奈地摊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下楼,我都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你就不能下来吗?”
    “我不喜欢被别人逼迫,”冯清辉淡淡说,“你提的分手,我又为什么要去找你?”
    “给台阶下,你懂不懂?”
    两人无声对望许久,冯清辉抬起眼眸平静地看他:“我没给你台阶下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
    顾初旭闻言愣了许久,缓缓皱起眉,她在这时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没给你打电话低头吗?”
    她只觉得难受极了,头脑发胀发热,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扯痛,无力地质问完,她最后的一点耐心都被抽走,瘫软在床上,裹紧被子,嘴唇的颜色越来越苍白。
    下一秒肩膀被他握住,他紧绷着表情,视线凝固在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愿意放过:“告诉我,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冯清辉问:“现在扯那些还有什么用呢,都是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对于你来说,面子什么的就那么重要吗?低头怎么了,男人不知道低头,有几个能讨到老婆的……我们现在的问题,不应该是祖玉吗?”
    顾初旭盯着她许久,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去找过你,凌晨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再打电话是吴宇泽接的,大半夜,从一个男人那得知你在哪,你夜不归宿,还跟吴宇泽整晚在一起。以前你告诉我,不好意思夜不归宿,爸妈问起来很尴尬,行,我理解你,女孩子嘛,很多事不方便……”
    第59章
    他又说:“你说想让我带你去东北看冰雪大世界, 结果你选择跟他同去, 你们走之前, 讨论早餐吃什么时, 我就在吴宇泽旁边, 在车上坐着……所以,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心是铁打的,什么都可以包容你。我不过是个凡人,平凡的男人, 我有脆弱的时候, 需要被安慰的时候……我对你,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 有求必应,不能说立马去做,但只要你提出来的要求,我都会尽量达成……”
    冯清辉慢慢侧过身,梗着脖子愣愣地看他,白皙脖颈上的青筋凸显, 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谁告诉你的?”
    “吴宇泽说的,我们坐在车里抽了半宿的烟, 他说,我听。”
    “你为什么从来不提这件事?”
    “有什么好提,都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光鲜事, ”顾初旭耷拉着双手,垂头笑了笑,“这事在我心里是个禁忌,我只想时间久了,慢慢淡忘……况且,男人只要想跟这个女人走下去,这种事,一般都不会主动提。如果时常挂在嘴边,日子还过不过?”
    她呆愣着,眼前模糊一片:“我想,以我那时候的心态,只要你稍微主动一下,我肯定就连夜奔过去找你了,根本不需要你过来……老顾,你没感觉到我们和好后,我有在改变吗?以前我们异地,我从来都不会去找你,不管你多忙,都是你在两地奔波……后来,我就时常去南山市找你,我已经学着体贴你,收敛我自己了……但我不是个傻子,也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傻子……”
    “冯冯,能不能不要再去计较对方?”
    冯清辉疑惑地看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之久才想通他为什么这样说,她虚软无力地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我们当时关系好,你不清楚吗?”
    “你总拿关系好当借口,”他冷下脸低斥,“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傻子?你到现在还在用这个理由搪塞我?你嫌我不够坦诚,你坦诚吗?我们能不能不再提这种事,我想跟你继续走下去,所以我们这么彼此加深印象,只会让心里的那根刺扎的更深,真的很不理智……”
    冯清辉哭笑不得看着他,“是啊,我夜不归宿就一定得是上床了,你就那么喜欢绿帽子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便吗?那我肚子里,也有可能是吴宇泽的种,你忘了吗?前段时间他单身派对,我可是彻夜没回,所以你还是先查个dna吧,别白高兴一场……这孩子是不是你的我不敢确定,我只能确定是我。毕竟那晚我喝醉了,人事不省,就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春梦……”
    面前的男人脸色铁青一动不动,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忽然弯腰拿上外套,扭身要离开,冯清辉不明所以,唤他:“你去做什么?”
    “我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
    “男人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说罢病房的门啪一声被甩上,冯清辉认识顾初旭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动怒,她心头不安,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可腹中却感觉冷飕飕不舒服,喊了几声,回应她的是寂静。
    她虚弱地倒下,心想,爱做什么做什么吧,她连自己都管不了,又何必去管一个离了婚的前夫。
    冯清辉最近有点迷信,她也只能用迷信解释弄人的命运,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大概是动静闹得太大,就连隔壁的母亲都被吵醒,披着衣服,睡眼惺忪,悄悄走近,啪嗒打开灯,刺眼的光芒让冯清辉睁不开眼睛,她想埋头装睡已经来不及,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痕。
    母亲瞬间红了眼眶,心疼不已,悄声问:“怎么了,月儿?”
    冯清辉被这一声呼唤叫的差点崩溃,垂下头,极力稳定住情绪,苍白着脸,勉强挤出一个像女鬼似的笑:“没事,晚上想太多,有些多愁善感。”
    田瑞兰隐隐猜出什么,方才在隔壁也听见动静,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姑娘就是不愿意对她讲,让人心疼,让人担忧,又不知道怎么帮助她,“月儿,你说代沟真的存在吗?你以前的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会跟我讲,现在呢,就算问你,你也只会沉默。我跟你爸爸都在想,是不是我们不善于学习新事物新思想,逐渐愚笨跟不上潮流。”
    冯清辉望了眼窗外暗淡的光芒,回头看她,语气轻快地说:“因为我长大了啊,能自己面对的事,就不想麻烦你们。这是好事。”
    母亲期期艾艾望着她,很多话在喉头堵着,又怕说多了,只会让她更伤感,最后也只是道:“没事,左右我们家有点小钱,孩子爸爸也不会袖手旁观,你看,那个谁家的孩子,父母六岁就离婚了,如今养在两个家庭里,也依旧金尊玉贵,从小没受过委屈……”
    冯清辉却摇头,眼眶润了润,“我一直认为,爱一个男人才愿意给他生孩子,而且希望他在孕期把我宠到天上去,不爱这个男人,又怎么能爱这个男人让我怀的孩子呢。纵使他无辜,我怕自己看见了就心烦……就像我这种,生孩子的意义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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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母探望了冯清辉的第二日,吴宇泽从外地出差回来,他早前有段时间在廊坊研究所工作,干了两年,月薪水从八千左右涨到了两万有余,辞职回来完全是应了吴母的要求,家中目前做一些小生意,虽然不景气,但仍旧比得过上班族。
    吴母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没工作,整天的心思除了搓搓麻将就是到处游山玩水,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当时冯清辉没跟顾初旭结婚的时候,吴母确实有点小心思,不用征求儿子的意见,就能看出这小子的花花肠子。再者,无论从身家背景还是从样貌身材,她对冯清辉无可挑剔,也想着,以前两家做的是差不多的生意,如果儿子真跟冯清辉好上,那冯家的厂子,以后就是吴家的家业,冯家有继承人,吴家攀上富贵,还真是一举两得,互利互惠。
    所以那时,儿子在家相亲,看一个又看一个,什么样的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吴母旁敲侧击,问过吴宇泽的心思之后,才厚着脸皮打电话给田瑞兰,说了自己儿子在家相亲云云,又问冯清辉是否在家等等,原本以为田瑞兰会接一句什么,她也就顺着话题往下说开了。
    牵引了几次,田瑞兰没有上道的意思,她怕伤了姐妹间的情谊,自然偃旗息鼓。
    一眨眼几年过去,冯清辉闹起了离婚,还真是不让人消停,她不禁唏嘘,要是当时跟自己儿子好上,就儿子那个痴情的劲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这离婚都闹到医院去了,肯定没什么好了。
    晚饭时候想跟吴爸八卦一下这事,又想着儿子在场,还是不要张口的好,好不容易有了刘丽这么个乖巧满意的未婚妻,她如果说了,万一这小子死灰复燃那就惨了。
    半夜的时候,吴宇泽睡梦中接起一通电话,对方的声音很冷,带着微微的沙哑——
    “下来一趟。”
    “你谁啊?”吴宇泽听了半天没听出是谁,揉着眼睛把灯打开,坐起问。
    “顾初旭。”
    他拿起闹钟看了一眼,“有事吗?”
    “找你叙旧。”
    吴宇泽看了眼手机,什么也没说,做过亏心事的人,内心都会有一两分准备,这么大半夜找上门,他不会傻乎乎以为是好事。
    顾初旭站在树影下,深色的衣服,橘黄色路灯,指尖夹着的那只香烟醒目,烟雾袅袅上升,在指尖悠悠燃烧,抽烟有害健康,男人却乐此不疲。
    看见吴宇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来,他把手里烟蒂扔了,垂着眼眸用脚碾灭。
    空荡荡的深夜,任何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你知道吗?”他淡淡说,“我长那么大,就打过两次架,第一次打架是大学的时候,你出言不逊。一直以来我脾气很好,所以如果哪天我打了谁,一定是他做的太过分。”
    “是嘛,那你第二次打了谁?”吴宇泽好笑地问。
    顾初旭慢悠悠脱下外套,随手扔地上,解开领口的水金色纽扣,边挽袖子边说:“还没发生,不过马上就要发生了。”
    他说罢迈步往前疾走,两步来到吴宇泽跟前,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抡起手臂就是一拳头,重重的,毫不迟疑的用力砸下去,吴宇泽趔趄两步,一屁股蹲地上,嘴角当即被牙齿碰破皮,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牙齿松动。
    顾初旭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第二拳,第三拳……红着眼把他往死里打。
    这仇恨得从他那晚去找冯清辉算起,这么想,好像怎么打都不解恨。
    吴宇泽好歹是七尺男儿,一对一单挑不可能任他打,找准时机回击了几拳头,甚至骂骂咧咧说:“偷袭人,你他妈真是卑鄙小人。”
    顾初旭居高临下,眼神就像冰刀子一样狠厉,“卑鄙小人?你是不是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这个世界上,谁有你他妈的卑鄙!”
    顾初旭第一次打他的时候,跟这次相比就像一场儿戏,他从来没这么放任过自己的拳头,原来打人可以上瘾,让人心中的恨越积越多,恨不得做出违反法律底线的事。如果杀人不犯法,他真的会把眼前的这个小人千刀万剐。
    第60章
    事后两个男人都平静下来, 靠着花坛十字台阶瘫坐, 像那夜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吴宇泽是弱势的那方, 身高上就不具有优势,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嘴角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