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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拍下午的戏时,发型师重新把桑暖的卷发拉直,刘海散落下来,原本夹到一边的刘海散落下来,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好几岁。发型师说她,这个模样还像是个高中生。
    桑暖从镜中看自己,似乎确实年轻了不少了。
    这场戏是桑暖试镜时演的那一场,她怀了孩子,却被嫉妒得像是疯魔了的秦扶风打掉了。
    进入片场的时候,桑暖看到解宴的目光似乎亮了一下。
    第9章
    还没有开拍前,两人在那边轻声对着台词,解宴忽然说:“中午有没有尝到锅贴?”
    桑暖点点头,她尝了一块,沾了一点辣酱和醋,味道鲜美得似乎能在舌尖爆开。
    “吃了一块,很好吃。”
    解宴拿着剧本,低头笑了出来,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还好没有感觉错。”
    “桑暖姐。”他忽然又叫了她一声,指尖翻过一页剧本,桑暖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白净,屈起的指骨弧度漂亮,这样的漂亮的手,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解宴的下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今天的你很像演《灯》时候的你。”解宴的眼睫眨了下,像蝴蝶蹁跹的翅,他的眼尾是弯着的,“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桑暖有些疑惑。
    解宴解释了一句:“我在高中的时候看过你的电影,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和你一起演戏。”
    桑暖明白过来,她把剧本卷起来,抵着下颔:“所以说,我还是你的偶像?”说完,自己先笑了。
    可是解宴却显得认真:“对,你是我的偶像。”
    他说:“我是因为桑暖姐,才来演戏的。”
    桑暖收起笑容,她说:“我很荣幸。”
    很荣幸有人因为她,能对演员这个职业产生期望,然后一步一步实现这个期望。不管解宴说的是否是真话。
    场记催促着他们做好准备,桑暖把剧本递给舒舒,走进摄影棚里,拍摄的灯光很强,却愈加显现出她脸色的苍白。
    秦扶风走进房间,把军帽放在桌上,他的垂下来的发漆黑柔软,眼神也是温柔的。仆人之前端过来的药还放在托盘上,梅如一点也没动过。药汁已经冷了,在碗壁上解出一道深褐色的痕迹。
    他让仆人又去将药热了一遍,梅如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唇上也无一点色彩,像一个精致的破娃娃。
    仆人将热好的药重新端过来,秦扶风亲手接过。他温声叫着小姐,请她喝药。
    梅如转过头,背对着他,脊背单薄得似乎一折就碎。
    秦扶风把碗放下,若是在审讯时,遇到如此不配合的犯人,他可以剥皮、割肉,总有办法撬开那张嘴。可面前的是梅如。
    他于是温言安慰她:“只是一个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梅如恨极了他的漫不经心,她的孩子,他说得就像一个无关重要的物件。
    她坐起来,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睛褪去了疲惫脆弱,淬满了怒火。
    秦扶风抬起手,轻松地抓住了梅如的手,她手上的银簪闪着寒光,只差一点,就能刺中他的脖子。
    她无数次想杀了他,但每一次都无法得手。
    解宴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
    “别这样看着我。”他说,声音离得很近,就像在耳边。
    桑暖怔了一下,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动作和台词,但是她反应很快,继续接了下去。
    “只是、一个孩子?”桑暖一字一顿说出来,眼泪浸湿了他的掌心。
    “秦扶风,你有没有心。”
    就是这样一个人,微笑着把堕胎药给她灌了下去。
    解宴把遮住她眼的手拿开了,他拭去桑暖脸上的眼泪,语气轻柔:“心,我的心一直以来都在小姐身上。”
    桑暖看到他微微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碰,她以为他会再吻下去,解宴却克制得一触即离。
    “我深爱着小姐,但是小姐的心却在别人身上,还怀了那人的孩子。”
    他慢慢笑起来:“我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小姐,应该是扶风一人的小姐。”
    他低着头,桑暖能看到他微微垂下来的眼,眸色很深,深到似乎能吞噬阳光。那个瞳孔里面只有她一人的影子,占据了他整双眼。
    被这样的眼看着,几乎能产生被那人深爱着的错觉。
    桑暖的心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
    导演喊了卡,桑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入戏太深。
    解宴抽出纸,递给她。
    桑暖没有看他,只是说了声谢谢,拿纸巾抹眼泪的时候,她觉得眼睛微微有些刺痛,可能是刚刚哭得太厉害了。
    解宴被林西坞叫了过去,应该是在说刚刚解宴擅自加戏的事。
    桑暖坐在道具床上,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戏里。
    她不是科班出身,演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没有经验,导演教她把自己全情带入角色,之后她的表演,都是把自己带入角色中。这种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其实对演员自身不太好,很容易陷入一个角色无法脱离出来,当一部电影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个想象中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停留在那里。那种落差感无法想象。
    之后桑暖就下意识地避免这种伤身伤己的表演方式。
    舒舒用热水浸透毛巾,孵在她眼上。桑暖闭起眼,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最后林西坞没有删掉那段戏。
    这两场打胎和打胎之后梅如要自杀的戏拍了很久,直到全部通过之后,桑暖的眼睛几乎不能再看,肿得像个核桃,腰上也被威压深深勒出了一道痕迹,一碰就疼。
    桑暖一开始演梅如的时候,刻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再陷入角色中。可是今天,在和解宴的对手戏中,她又一次无法控制住自己,陷了进去。今天的戏结束之后,桑暖跪坐在原位,不声不响地流泪。舒舒怎么擦,也擦不干她的眼泪。
    剧组中的人对入戏太深的演员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舒舒害怕她这么哭下去会伤眼睛。
    最后解宴在她面前蹲下,他用秦扶风的语气和神色对桑暖说:“我等小姐站起来,杀了我。”
    桑暖看着他,终于停下眼泪。
    等她终于能抽离出去情绪,桑暖对解宴道谢。年轻的男孩唇畔弯了弯:“这次不要感谢,想要一个小愿望。”
    桑暖问是什么愿望。
    解宴看她的眼睛,很红,比她的唇还要红。那种红,是想要舔舐掉的红。
    “我——”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不想叫你桑暖姐,总觉得很疏离。其实我们,也没有差多少。”
    他不像秦扶风,眼睛干净的一眼就能见到底,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看她,眼神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在演艺圈那么多年,她总也学不会圈内人的八面玲珑,桑暖的性格又慢热,乃至于现在,圈内好友不超过一只手,唯一一个异性好友,还是在拍她第一部 电影时认识的。
    桑暖点点头,说好啊。
    她找不到理由来拒绝解宴。
    用热毛巾孵了一个晚上,眼睛还没消肿,化妆师在她眼上折腾了很久,才让她没有顶着双核桃眼去拍戏。摄影棚里搭的老宅院,里面种植的一株枝干遒劲的老树生出了鲜嫩的绿叶,枝头还有几朵淡粉色的花苞。
    春天原来真的来了。
    桑暖走过去的时候看了好一会儿,仰着头拿手机给那花苞拍了一张照,顺手发到微博上去。她的微博和普通明星的没什么两样,大多时候是团队在给她打理。桑暖兴趣来了就发发几张无关紧要的照片,不会多说几句话。
    下午的时候,桑暖在一阵阵爆破声中接到了戚宋的电话,因为桑暖这边吵,他扯着大嗓门冲桑暖喊晚上他过来探班。
    桑暖不客气地让他不要过来,碍事。
    戚宋是桑暖刚入圈时认识的第一个好友,也是在圈内唯一一个异性好友。两人结下的情谊,说起来有些荒诞。
    那时桑暖扮演的是一个芭蕾舞女演员,要求体态轻盈。她原本的体重已经很轻了,导演却让她再瘦一点。桑暖为了维持形体,一天吃了不了几样东西。此后回想起来,似乎她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如此,只是瘦得多和瘦得少的问题。
    戚宋扮演的是和她同一个剧团的演员,也被要求节食。
    桑暖在维持了一个多月只有蔬菜沙拉、鸡胸肉和苹果的生活后,终于忍受不住,偷偷跑了出去。她那时还记得饿得胃在烧灼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能忍受。
    剧组拍戏的地方比较偏僻,周围只有一个小炒店。
    桑暖走进这个小炒店,发现店里唯一的客人就是戚宋。他看到桑暖,很是惊讶,当机立断地决定收买她——也为她点了一份小炒。
    桑暖那时觉得,戚宋简直就是天使。
    因为这点共同偷吃的情谊,两个人迅速熟络起来,偶尔趁着各自的经纪人不注意,偷带点东西过来给对方解馋。
    这份革命情谊一直延续到现在。
    今天戏拍得依旧很晚,回到车上的时候,舒舒告诉她,戚宋已经到了酒店。
    一进房间,桑暖就看到客厅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戚宋前阵子在国外拍戏,客厅里的那一堆东西,根据他的说法,都是从国外买过来的特产。
    舒舒把那些礼物特产挪了个地,收拾出一个能让桑暖坐下的地方,顺便检查四周,是否门未关,窗帘未拉。
    即使大众都知道,桑暖与戚宋是好友,但是能引起误会的事件,最好能避免则避免。
    和戚宋一起过来的助理带了好几袋打包盒过来,招呼舒舒和桑暖一起吃。
    桑暖拒绝了,舒舒不客气地在茶几边坐下来,拆了包装盒吃东西。
    戚宋似乎也没有什么胃口,他拆了一个送给桑暖的腕表,眉眼耸拉着。
    桑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戚宋把腕表丢给她,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小爱想和我分手。”
    第10章
    戚宋说的小爱,是他的女朋友,两人谈了整整有十年的恋爱,感情一直很好,明明过了那么多年,每次见到他们,桑暖都觉得两人还处于热恋期。
    戚宋的助理拿出一瓶酒,可能考虑到了桑暖在拍戏,又是在剧组里,他只买了一瓶,就单单只是给戚宋喝的。
    桑暖问他:“小爱姐为什么想和你分手。”
    戚宋刚进演艺圈的时候,常常大半年接不到一部戏,即使接到了戏,片酬也少的可怜。在那么艰辛的时候,小爱姐也没有想到和他分手,现在戚宋成功踏入一线男演员系列,片酬动辄成百上千万,这时候说分手——桑暖看戚宋的目光起了怀疑。
    戚宋忙叫了起来:“唉,唉,你是什么眼神,搞得我是一个薄情负心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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