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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李从戎傻笑:“借您吉言。”
    林渊看着李从戎的样子,觉得人要是能活的跟李从戎一样,那幸福指数肯定会大幅度上涨,李从戎不管是以前穷的时候,还是现在富的时候,都活的快活极了,他总能找到让自己满足的地方。
    不像他。
    林渊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快乐,幸福等等滋味。
    他的心情没什么波澜。
    就连家人,他也很长时间没和他们见过面了。
    他的时间有限,要处理的事又太多,由于身份原因,他也不可能和哪个人走的很近,把谁当做知己,林渊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人们也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一丝不满。
    到了他这个位子,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怪不得那么多皇帝宠幸宦官,宦官缺了东西,当不了正经的官,跟官员们不同,他们必须依附皇权,所以皇帝对待他们可以更随意,明朝甚至建立了东厂,一开始东厂其实也没什么实权。
    但皇帝觉得东厂好用,越用越顺手,东厂的权力也就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甚至不受控制,宦官都能左右皇权。
    林渊没有想过维持宦官的制度。
    他也不准备要什么后宫。
    没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误,更不可能保证自己的子孙也能成为强有力的统治者。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等他坐上了那个位子,他要建立内阁制。
    内阁制的首次出现是在明朝,严格来说,如果当时的内阁成员心能更狠,手段更有力,说不定可以把社会构成从封建帝王制改成君主立宪制。
    有时候时代的变迁是很快的。
    林渊小时候还没有手机,只有bb机,小学就有了手机,高中就有了智能机。
    然后平板,越来越薄的电脑。
    等上了大学,二维码,手机支付,云端大数据。
    在这些没有出现之前,谁敢相信科技能这么快走进千家万户?
    液晶屏的高清电视会那么快取代老式电视?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君主立宪。
    如果不行,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建立一个完善的内阁制度。
    这样等他死的那天,也不用担心不肖子孙把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给断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柏松:子孙?我生还是你生?
    第119章 119
    陈柏松已经不知道自己砍下了多少人的头, 他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仗,但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 他的身上, 脸上, 都是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他率领着一支先头小队在赵普胜率军撤退的时候如一把尖刀刺入进去。
    耳边尽是士兵的哀嚎, 有敌人的, 也有己方的。
    而朱元璋所带领的大军也在此时冲杀了过来。
    赵普胜显然乱了阵脚, 他们的人有一半都进了城,现在城门还没有关上, 赵普胜的兵还在争先恐后的往里冲, 他们不知道后边有多少人, 只能听见同袍的哭喊声。
    “关城门。”赵普胜牙关紧咬,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城墙上, 也知道自己面对的事怎样的选择,关了城门, 敌人就冲不进来, 但那接近五万人的士兵就再也不是他能用的战力。
    不关城门,他没有信心能在汉阳城内打败他们,更何况敌军一旦进了汉阳城, 汉阳城不是一座空城,它有百姓,有他们的朝廷。
    幕僚对他说:“将军,不能关城门!一旦关了城门, 我们会损失近五万人,没了这五万人,我们稳住了一时,之后怎么办?”
    赵普胜问他:“那你说还能怎么办?现在出城去打吗?他们把着城门,那五万人堵着门口,我们现在冲出去,就是羊入虎口。”
    幕僚闭嘴了。
    关城门至少现在还能保住汉阳城,到时候再从别处调兵。
    幕僚闭上眼睛,有些无望。
    原本汉阳的兵就因为倪文俊的造反被带走了接近一半,如今又损失五万人。
    接下来要怎么打?他没有半点头绪。
    陈柏松看着正在缓缓关闭的城门,拉住了缰绳。
    他们现在只有骑兵还能在这时候冲进去,但汉阳城的城门是在城墙上开合的,就算他们冲进去也阻止不了城门的关闭,而城门一关,他们若在城内,就难逃一死。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着城门在他们眼前关上。
    到底还是棋差一招,赵普胜也真是舍得。
    陈柏松站在山坡上,朱元璋就坐在他身旁不远的石头上,两人都形容狼狈,一身的汗和血,苍蝇围着他们打转,味道也不怎么好闻,相比之下罗本的情形就好多了,他又不需要跟着陈柏松他们一起冲锋陷阵,所以这会儿全身干爽,戴的帽子连歪都没歪。
    “也不必担心,赵普胜回去了,必然被群起而攻之,未战便失五万人,而如今汉阳能领兵的不多,他们还得去管倪文俊。”罗本老神在在,“丁普郎和傅友德,皆不如赵普胜。”
    后方的林渊正和李从戎一起躺在草地上,两人也在谈论着汉阳。
    “原以为倪文俊造反,汉阳会乱,没想到他们倒都对徐寿辉忠心耿耿。”李从戎十分不明白,徐寿辉手里又没有实权,跟随徐寿辉的意义何在?为何不另起炉灶?
    林渊问道:“你觉得他们不跟随徐寿辉,朝倪文俊投诚,倪文俊会如何对他们?还会有高官厚禄?倪文俊不杀他们,都算得上是仁厚了。”
    李从戎半懂不懂。
    林渊笑道:“就像如果此时我手里有人反了我,你是会跟随他,还是跟随我?”
    李从戎想都没想:“我会杀了他。”
    林渊微笑道:“那是因为咱们俩相识于微末,情谊自然不同,徐寿辉手中,自然也有这样的人,不过这些人都没什么实权,而有实权的,也不能去投靠倪文俊,这才是为什么倪文俊现在进退两难。”
    汉阳城内没人跟倪文俊里应外合。
    别的地方也没有大军愿意支援倪文俊。
    如果他们没来,倪文俊现在应该已经败了。
    在林渊的记忆中,倪文俊起事和败落的时间都很惨,他失败以后去找陈友谅寻求支援,结果陈友谅杀了他,收编了他的军队,然后取代倪文俊,成了徐寿辉身边的重臣,也取代倪文俊把持了权力。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陈友谅站上了乱世的舞台,他会越来越强大,最终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林渊就是要从根源上掐断陈友谅的道路,他等不到倪文俊的大军,也不会再见到倪文俊。
    高邮城内,姜桂正跟家人一起用膳,自从他成为泰州的知州以后,他的生活质量就一路上升,他手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但这些都没能使他掉以轻心,姜桂深知自己的本事,如果不是当时林渊手中没有合适的人,他根本当不了这个知州。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林渊对他所说的话。
    没了他,林渊现在手里还有无数可用的人。
    他不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
    但是他跟林渊有情谊,所以林渊给了他机会,只要他能做好分内的事,哪怕贪,只要贪的不多,贪的不影响他办实事,林渊就不会动他。
    姜桂的妻子看着丈夫的表情,关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怎的脸色这么差?”
    姜桂笑了笑,笑容十分勉强:“这几日睡得不太好。”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噩梦,最开始他梦到自己死在了坞城,流民闯进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躲在家里,盼望着流民离去,可是这显然是奢望,他们被发现了,流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侮辱了他的妻子。
    而他在最后也被他们一刀砍下了头。
    后来梦就慢慢变了,他梦见火光中的高邮,他听见有人说敌袭。
    梦里熊熊大火包围着他,他派人去找杨子安求援,亲自带着高邮的兵前往城门。
    他还没有梦到最后,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
    但这个梦给了他警示,姜桂信神,他认为梦是神明给人传达的消息。
    但他还在踌躇,他需不需要提前给杨子安写信,让杨子安带人到高邮来?
    高邮有盐,周遭的强盗土匪都对高邮虎视眈眈,朝廷似乎也一直没有放弃对高邮的念想。
    姜桂准备相信自己一次。
    他用过膳以后就去了书房,给此时在常州的杨子安写了信。
    常州军营里,杨子安正在看兵书,从他当了将军开始,兵书对他来说就不再是奢侈品了,只要他流露出自己想要什么的意思,就会有人把他想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
    不过他除了兵书以外,对别的也没什么兴趣。
    他没有娶妻,也没有侍妾,终日和军营里的士兵们为伴。
    士兵们信服他,他既能打,也会说,士兵们嘴上说着“百无一用是书生”,看起来对读书人厌恶到了极致,但是他们在杨子安面前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亲兵在给杨子安整理被褥,他小声说:“也不知道南菩萨他们现在如何了。”
    亲兵叹了口气:“哪里有让南菩萨亲征的道理?要是南菩萨有什么好歹,他们全都该以死谢罪。”
    杨子安一愣,笑道:“安心吧,他们就是都战死了,南菩萨也不会有事。”
    杨子安垂下眼眸,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再称呼林渊为四弟了,他不像李从戎,有时候会混淆称呼,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子,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会身首异处。
    但有时候,杨子安也会忍不住想。
    林渊的感觉如何呢?当他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说真话,没人敢直视他的双眼,所有人都盼望着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杨子安笑了笑。
    他跟林渊已经越走越远了,君臣之间,从来是此消彼长。
    而林渊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在世的时候,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爬到他的头上去。
    杨子安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他终身都不会跟文臣结交,也不会去碰不该他碰的东西。
    他会紧跟在林渊身边,林渊要做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
    这样,他才能长久的待在这个位子上,在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才会成家,学着李从戎一样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延续血脉。
    就在杨子安准备入睡的时候,信使到了。
    他穿着里衣坐在床边,结果亲兵递过来的信,看完这封信后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