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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商津觉得他的眼神和平时稍显不同:“你怎么了吗?不是说要忙很晚?出来拿东西?”
    浦开济没应她,兀自走到一旁打电话。
    商津侧耳,听到他似乎在找阿金过来。想到他上一次找阿金过来的缘由,她心头不禁咯噔,等他结束通话时,不安地关心:“是实验室里出什么事情了?”
    浦开济依旧没理她,甚至没看她,脱掉尚穿着的白褂子,走向饮水机,给他自己倒水喝。
    —
    阿金刚和徐羚开始吃晚饭,接完电话匆匆忙忙便要出门,被徐羚喊住:“什么事这么着急?外面还下这么大雨。”
    阿金解释:“浦哥找我去一趟!”
    徐羚一听又是浦开济,果断将阿金拉回来:“他找你就更不能去。我上次刚提点过你你又忘记了?上赶着去给他们两个当电灯泡?”
    阿金皱眉:“可浦哥万一真有要紧事?”
    “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徐羚将阿金按回椅子里,严辞下达命令,“吃饭~不许管他~”
    —
    商津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看着浦开济一杯紧接着一杯灌水,须臾,忍不住再问:“到底怎么了呀?”
    浦开济放下水杯,淡淡冷冷道:“以后别再进我的实验室。”
    “是那几个被我撞倒的迷你易拉罐出问题了?”商津懊恼,抓住他的衣袖,“大问题吗?能补救吗?”
    “你不用管,去休息。我会处理。”浦开济拂开她,带着水杯径自走去沙发坐下,一声不吭盯着茶几,眼神分明没落在实处,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想事情。
    商津端详他,迟疑:“你没事吗……?”
    “不要管我。”浦开济纹丝不动,雕像一般沉没于光影中。
    商津从他的口吻里嗅到丝两人初识时他高山冰雪般的寒气。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和她讲过话了。照说以她贱兮兮的特质,她该高兴,最近她不正怀念他对她爱答不理时的样子么?
    只是当下她深刻地反省,再怎样她都不应该犯浑,偷偷溜进实验室。五年前的事故给他留下的阴影,她不是清楚得很?
    “对不起。”商津道歉。虽然于事无补。
    听他的话,不打扰他,商津回厨房里继续洗碗。
    满脑子摆脱了先前的徐望鹤,现在转而挥散不去浦开济。
    察觉脚上冰冰凉凉时,商津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拿着盘子发呆,洗碗槽里的水漫出来,直往地上流。
    商津迅速关掉水龙头,要去拿拖把清理地面的水渍,结果脚底下打滑,她咕咚摔倒。
    她有些迟钝地在地上坐了大概可能有一分钟,默默地要爬起来,才发现屁股又痛又麻。
    截止到此,她依旧没太大反应,仿佛身体里有一个格外清醒的自己在旁观迷糊的自己,摸摸屁股打算自力更生撑着地面再起来一次。
    抬头看到浦开济站在门边,她的情绪无端泄出个口子,眼泪决堤,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你到底在忙什么,你很久没理门捷列夫了。我很怕是不是因为我的强迫让你连尝试都不敢了……我一直谨记不要乱动东西,可就是不小心碰倒了。我应该第一时间向你‘自首’。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好,再努力都做不好,你们不喜欢我是理所当然的。不要我也是应该的……对不起……”
    浦开济走进来,在她面前蹲下身。
    商津耷拉的脑袋被他的手捧住,抬起。
    眼泪模糊的视线里,浦开济的脸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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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商津被抱起来, 从厨房带到客厅。
    她恍恍惚惚想到, 这才只是她第二次享受到浦开济的公主抱。
    她往他胸口蹭两下,擦掉一部分眼泪时,浦开济也正将她放下在沙发里, 她的视线归于清晰。
    纸巾盒递来她跟前。
    商津抽出一张, 没往自己的脸面擦,而伸手向浦开济胸口那一小块刚刚被她蹭脏的衣料上。
    浦开济推开她的手表示不用,她执拗地又伸来擦,他便没再阻止, 随她动作。
    商津一边擦,一边控制不住地继续簌簌掉眼泪。
    她今天又穿得不似平日清凉,所以这会儿她仰着头,颈间的项链才从她衣服的领口露出来。
    浦开济定定盯着。自平城重逢以来,第一次见她戴。
    眼泪沿着她的下巴滑到脖子上, 恰好遭到项链的阻拦,没能再往她衣服里滑。
    浦开济的手先于大脑的指令,指腹轻轻触上,为她擦拭, 从脖颈,到她的脸颊, 再至她的眼角。
    “老师当年公派留学, 不仅对他个人而言机会难得,对当时研究所里的一个科研项目也非常重要。他出去以后,师母才检查出怀孕, 可世上没有‘早知道’,他已经回不来了,更没想到师母会离开,让他再也找不到。”
    “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你,没有放弃过找你。闲下来的时候,你的照片他能坐着看一整天,会猜你长大的样子更像他还是更像师母,你过得怎样,还在念书,或者已经步入社会工作,做的什么工作。”
    “我今天去看他的时候,全部告诉他了。”
    他娓娓道出第一句话,商津就想捂住耳朵。奈何手的气力全施于揪住他身前的衣服。她泪目汪汪与他对视,又想说“不是让你不要和我提你们老师”,出口的却是问:“你怎么告诉他的?”
    浦开济近在咫尺地站着,低着头,乌黑的眸子注视她,极其黑的瞳仁映衬得他的目光分外透彻。
    “你很好。”他低缓说,语调始终无起伏,语气一贯的清淡,但在商津的心湖吹起微微涟漪。
    商津吸吸鼻子,咕哝:“哪里好了……他要是还活着,看到我,肯定得失望……”
    “不会。”灯光于浦开济头顶渲开柔和的晕,和他确信无疑的话一样熨帖她的心。
    商津靠进他怀里:“真的吗……”
    “真的。”
    “真的吗……”她又问一次。
    “嗯。”浦开济应。
    商津不说话了。
    浦开济也没说话,他觉得应该推开她,但身体没动。
    一半的脑子尚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某部分情绪和感觉正被一点一点释放。否则他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走去厨房看她,不应该抱她。
    而不应该还在继续发生——他一只手不受控地搭在商津的肩上,试图给予她安抚。
    越线了。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了捏眉骨,转头望向玄关处,默默计算阿金还有多久能赶来。
    商津在这时问:“你能这么肯定地代表他和我说话,却放不过你自己,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正处于逐渐丢失防护外壳状态下的情绪和情感瞬间被她的一句话扯向另外一个极端。浦开济的身体蓦地僵硬。
    商津清楚地察觉他借由身体表现出的情绪变化。
    她自他怀里抬头,在沙发里跪坐而起,手摸过他绷紧的下颌线,轻轻问:“你是不是一直在想,你当时只要再努力一点,动作再快一点,就可以救下他?”
    浦开济勾头不语,垂落于身体两侧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商津握住,牢牢的,轻喃:“你看,无言以对了吧……”
    两厢沉默,各怀汹涌心思。
    外面的风和雨愈演愈烈,不知谁家的花盆被卷飞,摔碎在地上,骤然嘭一声,惊动人心。
    商津抖一下,本能地圈住浦开济的腰,似寻求庇护。
    浦开济钝钝抬出掌心,按在她的后脑勺。
    第一次摸她的头发,手感和视觉一样,既粗又多且毛躁。
    ——不应该这样。又越线了。
    商津嗓音疲怠:“好累啊……想休息了……可是摔得很疼,走不动,你还抱我上楼好不好?”
    浦开济几乎没有犹豫,矮下身体,准备遂她的愿。
    商津率先手脚并用挂到他身体上来,破涕为笑,用额头轻轻碰他的额头:“不是只有一种抱法,这样也可以——你快扶住我的脚,否则我要掉下去了。”
    她慌忙将两条腿往他腰上夹得更紧。
    浦开济的后颈被她搂上来的手臂勒得有点疼。他应该丢开她,可他的手已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撑住她的腿。
    就这样,他带着她迈步上楼。
    商津负责沿途开灯,时不时开了又突然关掉地玩闹,很开心地一直在笑,脆亮的笑声几乎盖过外面的风雨。
    进去卧室,浦开济将商津放到床上。
    商津站在床上,直接当着他的面将裤子脱掉。
    她的动作太突然,浦开济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将裤子随手甩丢到地上,吁气感叹:“终于舒服了。”
    浦开济两次抱她时其实都摸到了,她的裤子因为厨房里的摔跤而湿了一大块。
    白净净两条腿笔直展现他眼前,衣摆半遮半掩下露出的她穿的内裤是男式的,松松垮垮,被她在腰间打了个结才不至于掉下来。
    虽然比这穿更少的她的样子他都见过,但不代表他现在可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看她——这个平日的君子想法,当下微弱地被挤到角落里。反应过来和没来得及反应都一样,浦开济的视线并未挪开。
    倒是商津捂住他的眼睛:“平时给你看你不看,今天我没允许你看你怎么不眨眼的?”
    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悉数喷到他脸面上,携裹可乐的甜味。浦开济没说话。眼前的遮挡反而令她两条白得晃眼的腿在他脑海中定格住画面,清晰异常。并且于记忆深处浮现出她左边大腿上有颗痣。
    “最近总下雨,我给自己买的那些内裤洗了全晾不干,只能再把你的借来穿。”商津笑着又解释,同时松开手,屈腿跪坐下来,抖开早上起床前卷成一团的被子。
    她爬进被子里时屁股朝着他的方向,衣摆根本掩不全两片臀。
    不由与曾经撞见她在露天阳台的洗衣池前弯腰洗头的画面重合。
    浦开济闭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