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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这日,许多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早早便到放榜之处等候,若是发现前来看榜之人有人得中,年纪也不大,便直接将人捉回家中,与自己女儿成亲——
    这便是所谓的榜下捉婿。
    若是年纪二十上,三十下的进士,则在问过对方家中有无妻儿后,没有妻子,或者妻子亡故,也会将人捉回。
    当然,一些商人不讲究这些,不管进士年纪如何,只要不是白发白胡子,便干脆将人带回——
    他们的女儿身份不够,本就只能这些进士老爷做妾。
    当林家下人将这些趣事告诉贾数的时候,她当即笑弯了眼,抱着女儿忍不住开口:“日后猪猪到年纪了,先不嫁人,等到了十八岁,若是有人嫌弃你的年纪大,咱们也不管他,直接给你捉一个夫婿。”
    旁边听着林如海一开始听到要将女儿养到十八岁,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住了,结果贾数话锋一转,直接说要给珠珠榜下捉婿,听得林如海直接黑了脸。
    “若桑,珠珠还小呢,你怎地就想着将她嫁出去了?”
    贾数看了林如海一眼:“我之前是不知道,原来女子到了二十岁不嫁人,就会被官媒随意配个歪瓜裂枣。我又不想猪猪嫁人太早,但京城其他勋贵给儿孙娶妻定然是从小相看,年满十八岁的不是你这样从小苦读没心思娶妻的,可就只剩下已经娶了妻子,或是妻子死了个鳏夫,你舍得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贾数一开始知道这点竟然被写进了大夏的法律时,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难怪古代女子初潮来后,便要开始相看夫婿呢,原来还有这条法律的原因在。
    毕竟古代走三书六礼的时间能花上一两年的时间,为不被随意配个街痞流氓,可不得赶紧将女儿找个人嫁了。
    当然,无论贾家还是林家都是权贵阶层,这样的法律对他们来说不起什么作用。
    然而到了年过十五还没有未婚夫,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可若是给女儿找个未婚夫,日后发现对方缺点退了婚,名声受损的又同样是女儿……
    贾数已经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要造反了。
    每当这时,贾数就忍不住想,若是生下来的是两个儿子就好了,女儿在这样的世道,那完全是生下来受罪的。
    林如海自然舍不得珠珠嫁给那些人:“我们可以给珠珠定亲,然后与对方父母说好,要等珠珠十八岁之后再出嫁。”
    贾数瞟了他一眼:“然后等着女儿嫁过去,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一大堆?”
    林如海:“……怎么会?”
    “你自己说,若是你跟我定亲后,荣国公跟你说,必须等我十八岁才完婚,母亲会不会提前给你安排两个通房?你自己会不会拒绝?”贾数白了他一眼。
    这个话题,就有些危险了。
    林如海想要否认,但在贾数的注视下,只能闭嘴不说话。
    “可是当时为夫已经十七,不能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但其他人家大多是在男子出精后,便给他安排通房。”贾数淡淡指出事实。
    就如今这世道,像是林如海这般十七了还没有安排通房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稀有生物,简直能和国宝相媲美——
    当然,这是在有钱人家。
    林如海担心再说下去,贾数就该怀疑自己用心了,只能转移话题:“如今殿试放榜,再过三日,便是三皇子妃的寿辰,我们过去的时候要带着孩子吗?”
    贾数摇头:“母亲并不会过去,将孩子交给母亲带就好了。”
    她是疯了,才会将孩子带到对林如海十分不满的三皇子府上,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贾数二人还商量着去三皇子妃的寿宴,谁知在此之前,启圣帝下旨,让林如海于明日前往翰林院参加为新科进士举办的“恩荣宴”,也即是通称的琼林宴。
    林如海在三年前便经历过一次,如今自然轻车驾熟。
    在翰林院,林如海意外见到季儒正与两个新科进士说话,他直接走了过去:“季兄,这位是?”
    季儒笑着介绍:“这便是我那好友之子,唤作汤元纬,这一位则是元纬的好友,陈埭。”他转头又为两人介绍林如海,“这便是如今声名远扬的林探花,侍读学士大人。”
    汤元纬与陈埭连忙拱手行礼。
    虽然林如海的年纪比他们小了近十岁,但以辈分论,他却已经是季儒同辈,而且两人之后也会入朝为官,而林如海的官职,却比他们的长辈季儒都高了好几阶,无论怎么算,都该是他们向林如海行礼。
    更不用说二人这次能考上进士与同进士,还是托了林如海的帮助。
    两人行礼过后起身,纷纷向林如海道谢。
    林如海一脸懵:“我们之前素不相识,你们为何要给我道谢?”
    陈埭开口:“若不是林大人在出手的书籍扉页上,让我等提前体会春闱环境,我等许是会因此错失许多。而且林大人写的那些答题,也让我等对自己的学识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之后学习时也有了更明确的方向,否则这次在下二人也不能取得这般好的成绩。”
    林如海如今已是侍读学士,竟还愿意耗费时间帮助学子,其用心,实在让人无法不动容。
    当然,关于林如海的答题打击了一些学子的自信心,让他们放弃了此次春闱的话,他并没有在这种事说出口。
    但他心底,却对林如海感激非常。
    汤元纬与陈埭想法相同,看着林如海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林如海眨眨眼:“你们大约是感谢错人了。不论是那句话,还是答题的行为,均出自拙荆想法,并非是在下功劳。”他甚至想说,这根本没甚至值得感谢的,毕竟除了那句话,无论是出书,还是答题,若桑都只是想要赚钱而已。
    但他如今已经成长,知道这些话不能对其他人说。
    汤元纬与陈埭在这一刻,突然对林如海的妻子好奇起来。
    但想到对方身份,两人很快就打消了这种好奇。
    几人毕竟身处恩荣宴,四周人来人往的,几人的话难免被其他人听到。
    而其中似乎涉及到了两位原本可能考不上,但最后却意外考中了的进士,听到话的人,难免就将之当成一个趣闻,告诉自己的好友。
    一开始,传话的人还是一板一眼地,将四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好友听。但传话这回事嘛,在中途难免走形,否则也不会有“三人成虎”的话了。
    反正等林如海听到传闻的时候,那些话已经变成“有两个根本考不上进士的举人,因为将林家书肆的所有书看完,题目也做完了,最后竟双双考上了进士”。
    林如海只觉得槽多无口,无处可吐。
    若是认识陈埭与汤元纬二人便知道,他们原本学识便不错,本就有考上的可能,这与传闻中两个根本不可能考中进士的举人完全不相符;而且两人手上虽然都有林家书肆的全套书籍,但也不曾、也没时间将所有书都看完,将所有试题都做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二人虽然都考中了,但陈埭考上的可不是进士,而是同进士。
    但流言本就更具有传奇性,自然比真相更加让人相信。
    而且,大家对传言也就是听个乐呵,然后感叹一下林家书肆的书果然特别厉害,以后若有孩子想要读书,一定要给孩子买上一整套林家书肆出的书,也就算了,没人会愿意耗费自己的时间去查探真相。
    林如海原本以为自己听到的传言已经够离谱了,然而回家跟贾数吐槽的时候,却听到了另一个更让人错愕的传言——
    “只要将林家书肆出的那些书全部读完,一定能考中进士!”
    甚至于,因为这个传言,林家书肆原本因为殿试结束而开始回落的生意,竟再次攀上高峰,一度达到了《五年春闱三年殿试》才出来第三天的高度。
    印刷坊的将人们的印刷工作已经渐渐减少,眼看着放假有望,谁知道因为这次的意外事件,他们的工作量再次增加,甚至因为这段时间库存消耗太严重,只能加班加夜地印刷。
    印刷坊的老板已经不止一次到林家来诉苦了。
    当然,在贾数以奖金诱惑之后,他很快就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那些匠人,然后工作得也就更加心甘情愿,也更起劲儿了。
    有人愿意买,有人愿意做,贾数自己就爽了,坐在家中只等着数钱就好了。
    林如海:“……”这些人是中了邪吗?
    有没有中邪,贾数是不知道,但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疯狂?广告效应呗!
    现代广告才出现的时候,那些商品卖的火爆程度,可比她这些书夸张多了,而那些广告词,也比这个传言夸张多了。
    ——
    日子一晃,就到了两天后,三皇子妃的寿辰。
    林如海夫妇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好,用过早膳,林如海照常上值,而贾数则在家中处理事务。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林如海回家,换好衣服后,两人一起坐上马车,前往三皇子府。
    这个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到了,三皇子府门外已经停了许多马车。好在这条街就只有三、四两位皇子居住,街道宽敞,不存在堵车的可能。
    进了门,贾数与林如海便分开,一个进了女眷聚集的后院,一个直接去了前院。
    大概是因为前两天林家书肆名声大噪,这次参加宴会,竟然有不少皇室宗亲的家眷找到贾数,与她说话,顺便打探消息。
    这些皇室宗亲也不是每个人的日子都好过,许多与皇帝一脉都出了五服,只能算是闲散宗室,平日领些朝廷钱粮,除此外便与其他勋贵没什么两样了。
    甚至因为宗室的身份,很容易引来皇帝的猜忌,甚至不敢与勋贵走得太近。
    但林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不同,就算是他们与林家关系莫逆,也不会引来皇帝的怀疑和猜忌。
    更何况,林家最近大出风头,赚了很多钱。
    贾数虽然不知内情,但看这些所谓皇室宗亲的穿着打扮,也大概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对他们也算不上热情。
    许是他们察觉到了贾数的疏离,那些人很快就从她身边离开了。
    临近宴会开始的时候,三皇子妃终于走了出来,然后笑着给贾数等女眷打了招呼后,直接走到了全是皇子妃的那一桌。
    贾数认真打量着几人,然后通过三皇子妃的态度,将大皇子妃与太子妃分辨了出来,同时,也将异常低调,却让三皇子妃不敢冒犯的四皇子妃也认了出来。
    至于其他皇子妃,因为年纪相差不大,贾数虽然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想,却无法确定她们的身份。
    贾数低着头,没再管其他。
    ——
    三皇子的书房内,一只老鼠偷偷在书架上的一摞书背后藏好,耐心地等着有人进来。
    没多久,三皇子带着一群兄弟进了屋。
    “说,林家书肆的事儿究竟是谁在害我?”这口气,三皇子憋了足足快一个月,就等着今天所有兄弟都在的时候,当面问清楚情况,“那个站出来的御史,究竟是你们哪一个的人?”
    几位皇子沉默的沉默,微笑的微笑,看傻子的看傻子,反正就没一个开口说话的。
    最后还是太子想着今天是三弟妹的生辰,不好让三弟带着气出门宴客,说了句,“难道三弟将所有兄弟都叫到书房,就为了这件事?就算这事儿是其他兄弟做的,也不可能有人承认的,若没有其他事,孤可就走了。”
    三皇子气红了眼:“我都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还不许我问问究竟是谁害我?”
    太子微笑,没再搭话。
    他也没办法搭。毕竟在很久之前,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兄弟全都嫉妒他,见不得他好,时刻准备将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的时候,他在这些兄弟身上吃的亏,可比三皇子多多了。
    只不过有父皇护着,他吃的亏都没三皇子这次大。
    而其他兄弟……
    三皇子如今确实被坑惨了,但他坑其他兄弟的时候,也没见他手软呀。
    所以三皇子这话就算像是在卖惨,也根本没人当回事。
    三皇子更气了:“你们就在这儿揣着明白当糊涂了,我手下已经跟我说了,自己麾下的官员被渗透,策反成了你们的人,我在父皇心里的形象已经只剩下个无能,跟你们不能比!”
    “我落得这么个下场,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我认了。但就算我死了,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然而还是没人说话。
    甚至有几个皇子听到三皇子的话,眼底还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几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