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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我就问二叔:“咋了?”
    “我从火车站一直等你出来。你小鬼还换车了,要不是我眼线多,还真给你跑了。那么谨慎,又下地了?”
    “不算下地。”我知道否定是没用的,二叔对于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息,他这么问我已经算给我面子了,让我自己说。“我就是找点东西,埋着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见到老三了么?”二叔阴阴的说道。
    我心中咯噔一声,二叔没等我回答:“说实话。”
    “没有,没有,我真没有。”我想了想,知道怎么回事了,金万堂骗地不成,肯定去我二叔这里唠叨要钱,我二叔什么人,听到根头发连脚毛都能琢磨出来什么样,他一听就能知道很多端倪,肯定以为三叔来找我了,然后要带我一起下墓。
    作为长辈,看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肯定不会让当年的事情,重新再发生一遍。
    想着我心中一暖,忽然就觉得酸的慌。
    二叔立马开口了:“你别多想啊,金万堂是找的你爸要钱,你爸以为你三叔又找你去倒斗了,急的直哭,让我来劝劝你。你一把年纪了,死活无所谓了,你三叔嘛,让他早点下去陪陪你爷爷也好。我没意见,我是要活到99的人,尽不了这个孝道。”
    我咳嗽了一声,掩饰我的尴尬,二叔咔一下锁上门:“快说,否则我掉头回杭州,这车踩死了,你的金杯追不上。”
    我想了想,觉得事到如今也没有好隐瞒的,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二叔听完之后,喃喃了一句:“杨大广啊?”
    “怎么,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二叔道:“你推测错了。这人不是盗墓贼。这人是个学生,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你三叔害的。”
    我愣了一下:“不是盗墓贼,他爹怎么盗墓枪毙了?我还进了他家祖坟里,有老东西,他们家一看就是洛阳围子。”
    二叔叹了口气:“当时该被枪毙的不是他爸,是你三叔。你三叔窜倒大广去倒斗,被民兵发现了,你三叔跑了,杨大广只是望风被抓了,但是那墓太大,那个年代村里民兵执法,他去给儿子顶罪,直接枪毙了。”
    我皱了皱眉头,二叔就说:“他们家是普通人,你三叔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是想让你替他赎罪吧。那个南海王墓里的东西,肯定和你想的不一样。”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后视镜,我忽然发现不对,看了看车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跟上来一队的黑jeep。我转头看二叔,二叔说道:“一起去看看吧。”
    第十六章
    老金老寒腿不能住村屋,在县城里安顿,我们先回了村里。
    我们的屋子里挤满了吴家的伙计,二叔把我们拍的照片打印出来,在我们的桌子上全部铺满,我们三个反而被挤在了角落的沙发上,看他们开会。屋子的其它地方堆满了装备。这些伙计其实大部分都是夹喇嘛夹来的,一个一个长得歪瓜劣枣,南腔北调都有。
    二叔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伙计得了命令出去办事,所有人都抽烟,整个屋子烟雾弥漫,就像着火了一样。很快所有人都被派了出去,只剩下二叔的一个伙计,扫满地的烟头,打扫桌子。
    我把门打开,把烟火气散出去,胖子默默道:“我和小哥先睡了,你们爷俩叙旧。”说着胖子进去,给二叔陪笑:“老爷子,那你们继续聊,我明天早起,我先睡了。”
    二叔嗯了一声,看了看闷油瓶,说道:“你留下。”闷油瓶似乎没听见,往自己房里走。二叔猛的一拍桌子:“我叫你留下!”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二叔为什么忽然起范,立即去看闷油瓶,闷油瓶停了停,看着我二叔。
    我连忙上去:“二叔,怎么了?”
    二叔冷冷道:“我有事问他,他肯定知道老三在哪儿。”
    闷油瓶摇头,说着推门进屋,二叔站起来,似乎不肯罢休,我立即把二叔拉住了。“他就这样,二叔你别介意,你再问他,他会打晕你的。”
    二叔坐了下来,喝了口茶:“他还是什么事都不说么?”
    “不说我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我叹了口气,“其实骗我最多的是三叔,我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但知道那些事情,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别人不说,就不说吧。”
    “你三叔欠的债多,事情过去后,他一件一件的还,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还的完。我们吴家都得帮着还。”二叔忽然也叹了口气,扶了扶额头:“我下辈子投胎得好好合计一下。小邪,来聊聊正事吧。”
    我点头,正襟危坐,忽然回到了小时侯我二叔考我背唐诗的时候,我大体是背不下来的,因为前天晚上三叔一定是背着我去他们野地里抓蚱蜢。一路抓到我睡着,再把我提溜回来。
    所以小时候我是讨厌二叔,特别喜欢三叔的,现在想来,这个家要是没有二叔,真的有可能垮掉。
    如今的二叔头发早已经全部都白了,比起我爸爸现在保养的犹如居委会吴秀波一样,能从二叔健硕的精神头中,看出隐藏的疲倦和苍老。
    二叔指了指我们拍的那些壁画,就问我:“你来告诉我,壁画上的问题是什么?”
    “看起来是宋的,但实际上南海国是汉代的,宋代壁画已经非常复杂,用色和线条的密度超过汉代的,行笔遒劲流畅,构图严谨,但是壁画上没有任何能够辨别朝代的元素,壁画的内容比较冷门,所以我实际也很难不查史料就分辨出来。”
    “你说的没错,汉宋差了700多年左右,这些壁画不可能是汉代的壁画,但是你拍的石棺确实是汉棺,所以,也许这些壁画和这口石棺,来自于两个不同的墓,你把两个事情放在一起分析,是有问题。”二叔说道:“你去的那个坟,应该是你三叔囤积冥器的地方,他把各处盗来的东西,都藏在这一处。”
    “你的意思是?”
    “现在还只是推测,你三叔对于听雷有很浓厚的兴趣,他把所有和听雷相关的东西,都藏在了一处,这个事情你先别和他们说,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他看了看我:“我们先去南海国,南海国在武平,离海边很远,一雷压九台,民间说只要打雷的地方,台风就不会登陆,我们要找找这里沿海台风和雷暴的情况,这个南海王墓用一般的方式是找不到的,我在北京找了个高人来帮忙。”
    我愣了一下,“高人?”
    二叔点头:“他是真的能听雷探墓的人。明天就到。”
    第十七章 粉丝
    我和二叔睡一起,他睡得像僵尸一样,一晚上一动不动,我心说这心里得有多少事能睡得像尺量出来的一样,我满鼻子烟灰睡的也不踏实,好在福建的山里空气好,睡了不到六个小时我就精神了。二叔早起来了,我出去就看到二叔在给周围邻居聊天发红包呢。
    我一出来,隔壁大妈上来就亲热的打招呼,把早饭都端上来了,两个鸡蛋一碗白粥加一块蜡排骨,我一看什么时候有过这待遇啊,蹲下来和二叔在院子里吃早饭,也不知道二叔和她说了什么,她简直开心得要飞到天上去。
    整顿一番,重新上路,先往海边走,我们在镇里就碰到了刚刚到达的二叔说的高人,那人竟然穿着西装,提着旅行箱子,看着好像商务旅行刚落地的感觉。西装修身非常高级,黑框眼镜,手表没有钻石但是表面很大,看上去也不便宜。看到我们的时候,他正在解开自己的领带扣,和我二叔说:“刚出差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二叔向他介绍我,我朝他点头。
    胖子在边上就轻声对我说:“你小心点,这人我认识,不好惹。”
    我心说是谁啊,这行里的高人,我二叔认识我不会不认识,胖子认识的我更不会不认识,没高人穿成这样的。我就问胖子详细情况,胖子说这人不在这一行,什么事都干,什么事都懂,但是凡事特别悲观,外号叫做刘丧。
    他是最近一段时间起来的新人,外八行什么事都能搞定,别看那么老成据说是个90后,半路出家玩的古董,被西安一个瓢把子收了,据说耳朵特别准。
    现在墓越来越难找,很多妖魔鬼怪都出来说自己知道特别的找墓法子,很多都是骗子,但这个据说有真本事,而且他的价公道。
    看着这人现场脱掉西装,换上t恤和牛仔裤,一下就变成了和我们相似的模样,心说什么人中穿什么衣服,这人也够野的。
    上车出发,这人从背包里掏出一排手机,一只一只的架在驾驶盘上,架了十几只,上面打开的都是沿海各个镇的天气预报。二叔就问:“有雷听么?”刘丧摇头,手指飞快的划过各个屏幕,都显示的是晴天。刘丧就啧了一声:“得了,这大晴天,二叔你的钱我赚不了,我回去了。”
    “别啊。”二叔就道:“这里天气变的快,就算等,我们也得等到打雷的天气来啊。”
    胖子就轻声道:“孙子你接活之前不会看啊,你都来了才看,肯定有谱,别装大尾巴狼,老人家不懂你的套路,我可懂。”
    刘丧这才看到胖子,脸色一变:“胖爷怎么哪儿都有你啊?”说着眼睛就看到闷油瓶,忽然他浑身一震,脸一下就红了。马上转回去有点不知所措。
    我看了看胖子,心说这哥们怎么了,就听到胖子说:“别理他,他是咱小哥的粉丝。我认识他就是因为他之前托人找我要签名来着。”
    粉丝?在深山里还有粉丝?我心说奇怪。就看到刘丧偷偷的拿出手机,对着后面拍了一下。
    第十八章 夕海听雷
    胖子看到刘丧偷拍,立即恼羞成怒,指着他就骂:“拿来,拿来!”刘丧把手机护在怀里,一边躲一边冷冷的说:“被拍的人没说话,关你屁事。”胖子过去抢,二叔埋汰的看了胖子一眼,骂道:“再闹就下车!”胖子缩回去,在车后往我耳边轻声说,“这哥们肯定是你二叔私生子。”二叔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胖子,胖子把脸转过去。
    刘丧偷偷转头又看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看着窗外,胖子抓住闷油瓶的连帽衫给他戴上,遮住了他的脸。
    刘丧眯起眼睛看了看胖子,胖子把鞋一脱,一脚踩在刘丧的椅背上,做了个去你妈的的手势,刘丧冷笑坐回去,车里的气氛一下非常尴尬。
    于是一路无话,那傻逼不停的偷拍的,我一开始还能忍,慢慢的,我也有点忍不了,他只要一拍我就踹前座的椅背,后来换他开车才老实了不少。
    我们开了快7个小时到了平潭县,第一站选在平潭主要是因为当地的一个民间传说,这个传说非常有趣,二叔觉得可能和南海国有关。
    传说有关一个“哑巴皇帝”,说是平潭很早以前,叫做海坛岛,总共126个小岛组成,渔业非常发达,在岛上有一个哑巴,被人称呼为哑巴皇帝。他平时特别喜欢折纸兵纸人当兵马,被人称呼为哑巴皇帝。
    哑巴皇帝的亲戚都被当时的皇帝杀死了,所以他非常恨当时的皇帝,但是没有办法,一次出海打渔差点死了,在海中漂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奇怪的人从海里浮了上来,说自己是蓬莱的仙人,他看哑巴皇帝可怜,就给了他三张纸,说你第一张纸头剪一栋房子,第二张纸剪一个粮仓,第三纸剪一些衣服,剪完三张纸他就可以开口说话了,也可以遮风避雨吃饱取暖了。但是做法术的时候不可以被人看见,否则法术就不灵了。
    哑巴皇帝看着三张纸,想起自己死去的亲人就咬牙切齿,所以他第一张纸剪了一座大山,挡住海上的大风大浪,为乡亲们挡风,第二张纸他剪了一把大弓和一只神箭,还有很多的兵马准备对付皇帝,但他手比较笨,所以兵和马的眼珠他不会剪,于是都用了嫂子锅里的芝麻去当眼睛。第三张纸头,他剪了舂臼、簸箕和槌子,准备给嫂子劳动使用。
    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哑巴皇帝就搭弓引箭,射向皇帝的金鸾殿,结果皇帝昏庸还没有上朝,箭射在了皇帝的宝座上,皇帝上朝之后,看到箭大惊失色,于是派了丞相去查,很快就查到了这是哑巴皇帝所射,于是派了大军过来围剿,哑巴皇帝甩出千军万马的纸军队,结果因为嫂子的芝麻是炒过的,所以兵马全部都是瞎的,被皇帝的大军打的一败涂地。
    哑巴皇帝没有办法,让嫂子闭上眼睛,将舂臼、簸箕和槌子丢入海中,大声喊:“舂臼变船、簸箕变帆和槌子变浆。”一下舂臼、簸箕和槌子就变成了船,他带着嫂子上了船,对嫂子说不要睁开眼睛同时逃入海上,结果海上风浪太大,嫂子被风浪一颠,嫂子吓的增开了眼睛,一下法术就破了,舂臼、簸箕和槌子变回纸头,哑巴皇帝和嫂子一起消失在了大浪中。
    我们在海边的滩涂边,夕阳西下,整个滩涂全是橘金的波纹,海面像金箔一样,远处无数的钓梁子——就是一个7字形的两根棍子,是渔民在涨潮的时候用来钓鱼用的。
    我们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听金万堂绘声绘色地把这个传说讲了好几个版本,胖子听着别扭就问:“不对啊,怎么都是他和嫂子,他哥哪儿去了?”
    我说道:“他哥肯定被皇帝杀死了,你能想点正能量的么。”我二叔特别不喜欢讲这种笑话,给他打眼色。
    胖子不解风情,继续道:“你们确定他哥不是卖烧饼的,你们再好好打听打听,那皇帝是不是姓西门。”
    我不理他,转头问二叔:“你的意思是,这个哑巴皇帝,就是南海王?”
    “南海王曾经造反被镇压,之后贬为庶人,最后消失于海上,你不觉得有点相似么?这里有大面积的滩涂,下面有没有东西,要靠刘丧好好听一听了。”二叔说完看了看刘丧。
    刘丧看了看天,这天上没有一丝云,要是能打雷就有鬼了,胖子就对他道:“我买几个炮仗来放一下,你凑活听一下?”
    刘丧看了看手表,对胖子道:“我按时间算钱的,你要想给二叔省点钱,你就少添乱。炮仗是不行的,得用雷管。听说胖爷你玩炸药一把好手,不知道你炸泥巴怎么样?”
    胖子看刘丧起范,冷笑道:“你小子看不起人,你胖爷别说炸泥巴,炸屎都能炸上格莱美。”
    刘丧来到车后,打开后备箱,翻开来一箱子的雷管,把雷管丢给我和胖子,也想丢给闷油瓶,想了一下没敢丢,胖子甩手把自己丢给闷油瓶,刘丧红着脸再丢给胖子,我们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刘丧开始脱衣服。我们三个人立即跟着脱衣服。
    “我在中间听,你们在三个角分别引爆,如果下面有东西,40分钟我给你找出来。”刘丧戴上一只特殊的耳机。我看到刘丧身材很瘦,裸着的身上,纹着一只不完整的麒麟,能看的出是模仿闷油瓶的,但是纹的不如闷油瓶有神韵。还没有纹完。
    刘丧满脸通红,胖子刚想说话,刘丧骂道:“别说了!走!”就往滩涂走去。
    第十九章 炸泥
    刘丧在海风中前行,身上背着几只大瓷罐一般的瓷器。形状和尿壶一样,但是开口却是在瓶子的中间,一看就是老东西。胖子就啧啧道:“考考你,这傻逼背着的是什么东西?”
    我偷偷仔细去看,就看到这几个东西是典型的老瓷白,上头开口的部分的釉花是一朵莲花,瓷器的两端有两朵牡丹,牡丹中间是八卦的图案。
    于是我猜那是魂瓶,在南方古墓中经常出土魂瓶,又叫作五谷囊,不过很多魂瓶都是长的,有些像竹笋一样,也远比这东西华丽。我见过的普通魂瓶,上面的瓷雕都是三四层的,据说上面叠宿越多越能代表墓主地位。如果这是魂瓶,那也未免太简陋了。
    胖子对我道:“不知道了吧,这是情趣用品,这小子是个变态。干活还带着。”
    刘丧回头就骂:“你他妈没喝多吧,我敬你算是个长辈,你别倚老卖老老欺负我,这是地听,你有没有文化。”
    我愣了一下,我听说过地听这种东西,没想到是这种样子的。
    这东西是古代守城防止外面的敌军挖地道用的,埋入城墙下,能听到远处的掘地声。在无风的时候可以再蒙一块小牛皮,能听的更清楚。
    走近去看,发现都是辽白瓷,看来是古战场上挖出来的,听说这种地听里,晚上还能听到战场上厮杀的声音。我没有想到刘丧用的是古法,不由有些改观,这哥们看来有些真传。
    走到滩涂边缘,进入滩涂非常艰难,泥巴带着吸力必须脱鞋,我们艰难的走进去,发现走十几步马上会筋疲力尽,当地人用的交通工具是一种“海马”,其实是单脚跪立的雪橇一样的木板,但是我们没有,只能徒步。
    在滩涂中跟着他爬了半天,也只走到滩涂的中心,不久他找了一个位置,我们三个又花了十五分钟才到了他指定的三个方向位置,按顺序往滩涂中埋入雷管。
    此时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浑身都是烂泥,海风越来越冷,还好有胖子的酒,现在浑身发暖。
    夕阳也逐渐落了下去,海面上没有一艘渔船,滩涂上一个人也没有,三叔他们的车在很远的岸边,打着双跳,只能看到灯光。我拿出对讲机,问望风的情况,望风的说整个海边几里地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