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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苏伟躬下身子,“奴才不敢了,奴才还想留着脑袋伺候主子呢。”
    四阿哥闷闷地点点头,“那都看不到星星了……”
    苏伟笑了,“主子,星星就在咱们头上,抬头就能看见……”
    四阿哥“切”一声,仰头躺在床上,苏伟走上前给四阿哥盖好被子。四阿哥扔出一条腿,“苏培盛!”
    “哎,”苏伟拉拉被子,盖住四阿哥那条不老实的腿。
    “等我……”苏伟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却没有说下半句,而是翻个了身,闭上了眼睛。
    四阿哥午睡,苏伟走出正殿,正迎面碰上六品太监张起麟。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一个石青色鹌鹑纹绸缎袍服在台阶上被风卷起波纹,一个黑紫色黄莺纹罗布褂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时间院子里干活的太监,或拄着扫帚、或搬着花盘地立在原地。在苏伟的脑海中此时应该有种秋风扫落叶的悲壮,有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不过,下一刻,这一经典镜头就被破坏了……
    “哎呦,苏公公,”张起麟一拱手,上前扶住苏伟的一只胳膊,“来来,我扶着您,慢点走。您说您也是,这伤刚好怎么也不叫个小太监跟着,这摔着、碰着可怎么好。这有台阶,来,我们一起跨……”
    苏伟一脸萧瑟地被张起麟扶回自己的小屋,路遇萧二格、王朝卿,人家纷纷一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钟粹宫
    桃儿苦着脸给赫舍里氏拿来一件衣服。
    “你这是什么样子?让你拿件衣服,委屈你了?”赫舍里氏瞪着桃儿道。
    桃儿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赫舍里氏斜着眼睛看着她。
    桃儿低下头,“小主的禁足刚解没多久,您就……您就别四处走了,万一皇贵妃又发火怎么办?”
    赫舍里氏笑了笑,拍拍桃儿的头,“你呀,这幅胆小的样子像谁?亏你跟了我那么久。皇贵妃之所以放我出来,可是有原因的,慈仁宫那一趟还远远不够……”
    桃儿给赫舍里氏解开纽扣,“皇贵妃跟小主明明是有嫌隙的,怎么现在又好像站在一起了。”
    “站在一起?”赫舍里氏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如果有机会,第一个想杀我的就是皇贵妃,这一回只是恰巧有了相同的目的,互相利用而已。”
    桃儿抱着赫舍里氏换下的褂子,“奴婢不懂,但奴婢知道小主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小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
    “闭嘴!”赫舍里氏一声呵斥,桃儿一缩脖子,赫舍里氏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谁都不为,只为自己……”
    正三所
    苏伟到四阿哥身边近五年了,见过的太监不说八十也有一百,但像张起麟这样的,还真是头一个。
    想当初,刘裕刚到四阿哥身边,也是各种跟苏伟套近乎,但人家是颇有眼色、颇有目的性的套近乎,和张起麟这种没头没脑的死缠烂打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就像此时此刻,苏伟把萧二格叫进屋里,是想商议一些私密的重大事件,人家王朝卿就颇有眼力见地出去了。可这位张公公呢,一脸好奇兼八卦地坐在桌子边,等着苏伟说话。
    苏伟和张起麟对视两秒,问了一个困惑自己好几天的问题,“张公公,您当初是怎么当上六品太监的?”
    张起麟叹了口气,“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简单一点描述就是我八岁那年被分到坤宁宫伺候红烛。虽说是个贵重的地方,可太监们都来来去去的,不愿意长待,没多久老人就剩我一个了。孝诚皇后三年祭,我升了八品,孝昭皇后封后大典,我升了七品,孝昭皇后三年祭,我升了六品……”
    苏伟和萧二格对视两秒,又回头看了张起麟两眼,这人……是命好,还是命好,还是命好?
    延禧宫成嫔处
    赫舍里氏微笑着品着茶,成嫔扭着手绢,脸上微有不耐,“妹妹今天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儿啊?”
    赫舍里氏放下茶碗,“妹妹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呆得闷了,来姐姐这儿串串门。怎么,姐姐不欢迎?”
    成嫔虚与委蛇地笑笑,“哪能呢,只是一会儿七阿哥要进宫请安,我这心里惦记着。”
    “原来如此,”赫舍里氏一笑,“七阿哥迁宫也有几个月了,只是独自一人住在乾西五所,是空了点儿,不像东五所四个阿哥那么热闹。”
    成嫔点点头,“可不是,不过,东五所的空院子毕竟是六阿哥住过的,我也不能让七阿哥搬过去,这痢疾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姐姐考虑周到,”赫舍里氏给成嫔倒了杯茶,“七阿哥得太妃抚育,这身子是格外金贵的,想来等八阿哥迁到西五所,两人就能做个伴儿了。”
    “可不是,”成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八阿哥在惠妃娘娘这儿,我也时常见到,是个聪明孩子,七阿哥和他一起,我也放心。”
    赫舍里氏看看窗外,略压低了声音道,“姐姐真是个实诚人儿。妹妹在贵妃那儿听说,惠妃荐了八阿哥随扈圣驾呢,这皇上今年巡幸塞外也不知会带几个阿哥……”
    成嫔勉强一笑,放下茶碗,“塞外风大、沙尘多,出去折腾这一趟有什么好的。”
    赫舍里氏用手绢擦擦手,“是没什么好,何况七阿哥还有腿疾,想是出去了也受罪,要不凭惠妃娘娘对姐姐的看重,也不会只荐了八阿哥啊。”
    成嫔沉默片刻,抬起头对赫舍里氏一笑,“七阿哥小时候也在惠妃娘娘身边,惠妃娘娘喜欢的紧。如今娘娘既然这般做了,肯定也是为胤佑好。再说,我也是有位分的人,这七阿哥跟不跟皇上出巡,也不全由惠妃娘娘说了算。”
    赫舍里氏坐正了身子,“姐姐既然这般想,那就最好了,其实妹妹我也就随口提上一句。既然七阿哥要来请安了,妹妹就不打扰了。”
    成嫔点了点头,看着赫舍里氏出了宫门,越走越远……
    “娘娘……”宫女芍药凑上来,却被成嫔渐黑的脸色吓了一跳,“娘娘,您别听赫舍里氏胡说,她这人最会挑拨离间了。”
    成嫔低下头,“我知道,惠妃娘娘对我的情谊,我比谁都清楚。你下去吧,我被搅得头疼,想躺一会儿。”
    “奴婢伺候您,”芍药上前,却被成嫔一瞪,“我说让你下去,听不懂话吗?”
    芍药低下头,“奴婢知错……”
    成嫔转身独自走进卧室,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延禧宫的庭院,心里闷闷的喘不上来气。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一举一动,一念一行是半点不由人了。
    敬事房
    苏伟这几天趁着倒班的时间,时常到敬事房晃悠,借着取月例,查账册等理由深入了解敬事房。给刘焦两位公公办差事的事儿已经不能再拖了。一顿板子后的反思让苏伟深深地认识到自己实力的不足。
    清朝吸取明亡教训,对太监严加管理,清入关后裁撤明末宦官机构,将宫中九万太监之数缩减到九千,并严格控制各宫太监人数。顺治爷时,宫中太监是有职无品,到了康熙朝,康熙爷设立敬事房,才给太监陆续加了品级。宫中品级最高的是敬事房总管顾问行,唯一的五品太监。
    在敬事房溜达的几天,苏伟认识了不少人,也顺便摸清了敬事房的大概结构。总管顾公公多在御前伺候,敬事房的日常行事由六名副总管分权负责。负责人员调派的赵副总管,手下有两名首领太监,其中一个是和贾进禄颇有交情的周公公,另一个姓王,正是魏图在敬事房时跟随的师父。
    苏伟权衡再三,偷偷地找到了赵副总管,塞了两个五十两的银锭,赵副总管收下了银子,让他回去等消息。
    延禧宫
    芍药跪在惠妃面前,一五一十地说了赫舍里氏和成嫔的对话。
    惠妃挂着茶末,“你做得很好,一会儿下去领赏吧。”
    “是,谢惠妃娘娘”芍药磕了个头,转身走了出去。
    银柳上前给惠妃换了壶热水,“娘娘,成嫔娘娘还是个知冷知热的,一点不受赫舍里氏的蛊惑。”
    惠妃笑了一声,“这人啊,心都是小的,尤其是到了孩子身上,哪个能不在乎啊。”
    银柳皱皱眉,“娘娘是说……”
    惠妃向门外看了看,“成嫔若是一点反应没有,芍药这丫头不会是这幅神情,背叛旧主的人儿,还留那么点儿良心有什么用啊?”
    银柳上前两步,“那……要不要奴婢再去东厢打听打听?”
    惠妃摇摇头,“索额图复起,明相腹背受敌,这时候后宫不能再起波澜了。你去问问看,皇上这几晚都歇在哪儿了。”
    “是,”银柳俯身领命。
    正三所
    苏伟从敬事房回来时,天已经擦黑,四阿哥卧房内传来阵阵笑声,苏伟驻足一听,是张起麟在说书,说的不是什么名著,倒像是市井里的故事,逗得四阿哥哈哈大笑。
    苏伟站在窗外看了看,正和四阿哥对上眼睛,苏伟冲四阿哥一躬身,掉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清早,苏伟睡得模模糊糊时,有人开门进来,跑到苏伟床边一把掀开被子。
    “啊!”苏伟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后来才想起这不是自己晾屁股的时候了,“主子?您怎么进来了?”
    四阿哥眯着眼笑,“快穿衣服,今天领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苏伟歪头,这宫里哪里他没去过,至于这么大动静吗?
    “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快穿衣服!”四阿哥摆摆手,转身又快步走出了苏伟的小屋。
    苏伟满头雾水地穿好衣服,跟着四阿哥走出阿哥所,同行的还有纳穆图、松甘和八名侍卫。一路上,四阿哥很是开心,走路走得似乎要飞起来了,看的苏伟愈发地莫名其妙。
    他们穿过御花园,过了顺贞门,到了神武门前,苏伟才惊觉四阿哥要带他去哪儿。
    这分明是要出宫的节奏啊……
    第49章 逛市集
    康熙二十六年
    苏伟跟着四阿哥上了马车,在车上换上便服,“主子,咱这是去哪儿啊?”
    “出去逛逛,皇额娘准了的,”四阿哥拍拍胸脯,“我都十岁了,皇额娘说多带两个侍卫就成。”
    松甘从旁道,“苏公公放心吧,有咱们两个呢,这北京城从小逛到大的,不会有事儿的。”
    纳穆图跟着点点头,苏伟傻笑两声,转头从车窗往外看,马车出了神武门向东绕过宫城,路过宣仁庙、凝和庙出东安门就是市集了。苏伟好像一路又穿越了一次,越过重重宫墙,走过一片红墙绿瓦,听见叫卖的人声,纷乱的脚步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马车被停在一个胡同口,苏伟跟着四阿哥跳下车,徒步逛市集,路两旁吃的、穿的、玩的不一而足。几个人买了面人儿,糖人儿,羊拐子……苏伟看上两幅升官图,不知选哪一副好,四阿哥抬手一锭银子扔出去,“都买了!”苏伟呵呵一笑,趁着四阿哥转头一把抢过小贩手里的银子,塞了几个铜板过去。
    市集转了一圈,八名侍卫手里都捧了东西,纳穆图指着前面一家酒楼说,“爷,这家的扬州菜做得很有味道,咱们去尝尝,顺便歇歇脚吧。”
    四阿哥看了看那家的招牌“淮舫居”,又回头看看苏伟。
    苏伟正拿着枚玉佩冲着阳光观察纹路,看刚才那小贩有没有忽悠他,没注意到四阿哥的眼神。
    四阿哥转过头,看向纳穆图“这家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吗?”
    啊?纳穆图一愣,“这家……论扬州菜的话,这家是最好的。”
    四阿哥了然地点点头,“那就这家吧。”
    “是,”纳穆图一低头,领着众人进了淮舫居。
    小二笑嘻嘻地躬着身子迎上来,“几位爷,楼上请,楼上有雅间,清净……”
    苏伟看看那小二,到底是伺候京城权贵的,都不用人说一句话,有眼力见儿……
    这间淮舫居是颇有档次的酒楼,楼上雅间装潢的像是秦淮河上的舫船,厅子外有琴师奏曲,屋中花香缭绕,很有特色。
    纳穆图安排小二上了两桌席面,八个侍卫一桌摆在外厅,四阿哥、纳穆图、松甘一桌摆在内间。
    席面上来,是六大六小、一个大拼盘、三个凉碟,一共十八道菜,既有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肴肉等名菜,也有吴一山炒豆腐,田雁门走炸鸡,江郑堂十样猪头等家庖。
    苏伟习惯性地站在四阿哥身后,却被四阿哥回头拉住袖子,“你坐下,我们一起吃。”
    苏伟看了看纳穆图和松甘,“主子,这不合适,奴才伺候您吃就行了。”
    “不,这是爷赏你的,你忘啦,坐下!”四阿哥眼睛一瞪。
    苏伟蹭着坐到凳子边儿,纳穆图从旁道,“苏公公,咱们在外面,不用讲究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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