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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叫二嫂就好。”祝平瑞见弟弟不知如何称呼,走来拉过那女子的手,笑道,“柔音,这是我跟你提过的三弟,这是我家表妹,是个大才女,我家老太太从纪州接来教韵之念书的。”
    名唤柔音的娘子,周正地福了福:“三公子有礼,表姑娘有礼。”
    可祝镕和扶意,都被那句“二嫂”怔住,难不成二哥这算是已经明媒正娶了?
    祝平瑞笑悠悠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的事,家里都有谁知道?我打赌韵儿肯定不知,不然满京城都能传遍。”
    扶意赧然垂下眼帘,可祝镕却握住了她的手,同样大大方方地对兄长说:“现在算来,李嫂和您知道了,还有……二嫂。”
    一声二嫂,缓和了尴尬的气氛,他们跟着进门坐下,这家里一间正屋两间厢房,不知边上的屋子如何布置,大屋里没有床只有炕,吃喝起居都在一处,虽说简单,但并不简陋,一切井然有序,干净整洁,看着就是过日子的地方。
    柔音从外面送来茶水,扶意起身要帮忙,她笑道;“姑娘不忙,坐吧,你是客人,哪有叫客人动手的道理。”
    但听祝镕问二哥:“这件事,您不打算和家里交代?可总是躲躲藏藏过日子,如何使得,好歹到老太太跟前说一声。”
    祝平瑞说:“我并没有躲躲藏藏,只不过是家里没问,我也就懒得提起,要说的话,现在去说也成。“
    “可是……”祝镕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扶意跟着柔音,坐到了另一处,她打开匣子,让扶意挑选糖果点心,扶意都谢绝了。
    “姑娘好模样,我算是见惯了绝色美人,也少见你这样上乘的。”柔音毫不吝啬地夸赞,笑道,“三公子仪表堂堂气质非凡,你们很是登对。”
    扶意心里自然高兴,但这会儿可得意不起来,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二表哥和这柔音姑娘有婚书吗,有媒约吗?他们这到底……
    “你在猜,我是什么人?”柔音笑道,“是不是猜想,我是暗门子里出来的?”
    扶意连连摇头:“不不,实在是太惊讶,不知说什么才好,二表哥平日里在家,谁也没察觉。”
    柔音笑道:“我不是暗门子里的粉头,但也常在那地方出入,其实我还去过祝家,但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您是……”扶意越来越猜不透。
    “我是唱戏的,纵然不出卖皮相,也是为你们世家贵族所嫌。”柔音道,“不过,我和二公子没有名分,也没有夫妻之实,他要你们叫二嫂,不过是逗我玩儿的,也逗你们一乐。”
    扶意看向兄弟俩那边,不知祝镕会如何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必江上初遇,是不能提的。
    见祝镕起身,扶意也跟着站起来,兄弟俩到了面前,祝平瑞笑道:“扶意,我这弟弟千万般的好,可难免犯浑的时候,将来他若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不论什么事,二哥给你做主。”
    扶意的脸红透了,饶是平日里在长辈们前面舌灿莲花,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柔音便嗔道:“还说做主,你就先欺负起妹妹来,很晚了,赶紧送他们回去,你也是,早些回家去才好。”
    “我再坐坐,家里知道我有应酬。”祝平瑞说着,出门送弟弟和扶意,叮嘱祝镕慢一些,保护好扶意。
    辞过二公子和柔音姑娘,他们匆匆往回赶,但离家越近,彼此心里越舍不得,毕竟在那大宅子里,他们连好好说句话都不能。
    “柔音姑娘说,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名分。”扶意见马蹄渐缓,便轻声道,“她是戏班出身,过去还到祝家唱过堂会。”
    “二哥对我说了。”祝镕道,“他出外差的时候,遇上柔音姑娘,她因倒了嗓子,要被戏班班主卖到暗门子里去,她逃到荒郊野外,奄奄一息时,被路过的二哥救回去。”
    扶意唏嘘不已:“柔音姑娘实在不容易。”
    祝镕道:“也是缘分吧。”
    扶意问道:“你打算怎么对韵之说?”
    “就说查不到。”祝镕道,“二哥说,他要先说服柔音姑娘嫁给他,待柔音姑娘点头,他立马就回家里交代。”
    扶意道:“可不论怎么说,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不会答应,他们会气疯了。”
    祝镕自然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二哥的婚事若不顺利,韵之的事就更没有希望。
    扶意心里,还有几分对大夫人的恐惧,双手紧紧抓着马鞍,轻声道:“大夫人若知道,你认为,她是会煽风点火,毁了东苑的名声,还是担心二表哥的事让祝家蒙羞,帮着二夫人一起对付柔音姑娘?”
    第102章 无家可归
    渐渐靠近忠国公府的地界,祝镕将马儿控制得越发慢,可这路,总是要走完的。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扶意的话,但家里就没有一件好事让她惦记在心上,起初还总是告诫扶意,不要多管闲事,告诫她不是这个家的人,现在才发现,这些话好没道理。
    且不说都是这些麻烦缠上扶意,他难道不愿和心上的人一生相守?那扶意将来是不是祝家的人,既然是,现在又该如何撇清关系?
    停稳了马,祝镕翻身跃下,向扶意伸出双手。
    不用担心马背有多高,不用害怕地面有多硬,扶意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给了祝镕,在他的臂弯里稳稳落到地上。
    “我送你进去,太晚了,再不回去清秋阁的人该起疑。”祝镕说,“有什么话……”
    “今晚很开心,是我来京城后最开心的一晚。”扶意眼中含笑,眸光比月色还温柔,“如果大夫人欺负我,能换来和你短暂的相处,互相说说话,那我宁愿她多欺负我一些。”
    祝镕心头一暖,口中嗔道:“不要说傻话。”
    扶意摇头:“不是傻话,自然,这麻烦归我一人就好,只盼着兄弟姐妹们,事事顺心。”
    “明日我就去回老太太,往后我们大大方方的。”祝镕说,“反正这家里猜你要留下做孙媳妇,也不是一天两天。”
    扶意黠然一笑:“二表哥有了柔音姑娘,你猜三夫人,能看得上我吗?”
    祝镕皱起眉头,满身霸气溢出来,抓着扶意的手,便往家里走,一面问:“你看得上我家平理吗?”
    扶意笑着,和出门时一样,不用看路,只管跟着祝镕走,轻声地回答他:“可惜我在江上,没遇见平理。”
    祝镕嗔道:“往后,可不能再放你一人去坐船。”
    到了与李嫂约定的地方,等她来的功夫,祝镕便道:“二哥说他没有躲躲藏藏,只是二叔二婶关心大哥多过他,光禄寺的差事又繁忙琐碎,他每每早出晚归,谁也没察觉什么异样。那日韵之在马车上看见他们,二哥就是青天白日地带着柔音姑娘去酒楼,他根本没打算躲着谁。所以往后,会有更多的人撞见他和柔音姑娘,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住的。明日白天我和二哥见了面,会再好好商量,你等我的消息。”
    扶意答应下,不及多说什么,李嫂嫂就来了。
    祝镕再三谢过,李嫂嫂不忘叮嘱:“往后还是白天出门的好,半夜且不说鬼鬼祟祟不体面,你们在外头我也担心呐。这是好事,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谁敢说你们不是?”
    祝镕到底熟络些,推着李嫂说:“您赶紧把人送回去。”
    一路回清秋阁,李嫂嫂把自家三公子夸上了天,满心欢喜地说,机缘巧合接来扶意,也不知是老太太的福气,还是三公子自己的福气,如此算来,二小姐也该记一大功。
    在清秋阁外辞过李嫂嫂,翠珠和香橼奔出来,久久不见扶意回来,她们真以为是被大夫人骗走了,不知关在什么地方。
    翠珠安心地下去了,香橼伺候着小姐洗漱,问道:“老太太找您说什么话呢,这样晚,不如留您在屋子里睡啊。”
    扶意满面春风,背过香橼说:“我困了,明儿再说。”
    香橼继续念叨:“真是吓死我了,我和翠珠都快哭了。小姐,翠珠说,她不会不理我们,她说跟着大夫人没指望,保不齐哪天就被卖出去。”
    听这话,扶意冷静了几分,问香橼:“翠珠是家生的丫鬟,也会卖出去?”
    香橼点头:“她从小在这家里,渐渐长大,一些人就都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因犯错因得罪大夫人,都被卖走了。”
    “卖到哪里去?祝家出去的丫鬟,别府也敢要?而大夫人就放心,让昔日的下人,带着自家外人不知道的事,满世界去说?”扶意不信,“这绝不是大夫人的做派。”
    “那还能卖去哪里?”香橼嘀咕,“翠珠也说,忠国公府的丫鬟小厮,在外头也是很体面的,这倒是不假。”
    扶意心里没有好的想法,可她没资格管这些,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问祝镕,好在经过今夜,她再也不担心祝镕会责怪她“多管闲事”。
    “小姐,老太太到底找你做什么?”香橼不问清楚,今晚怕是睡不着。
    “你是小孩子,不能听。”扶意说,“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我们明明一样大!”
    “小点声。”扶意哄着香橼,笑道,“总之是好事,你让我自己先捂热了,再告诉你可好?”
    香橼一脸狐疑地打量小姐:“不过呢……看得出来,好事是好事。”
    熄灯躺下,带着今晚的“好事”,扶意踏实入梦,隔天一早醒来,却又呆呆地觉得不真实,美好的仿佛一场梦。
    亏得香橼惦记着,一醒来就追问,扶意才相信,她昨晚的确是和祝镕出去看了荷花灯。
    香橼听完缘故,小丫头眼里开了花儿似的,痴痴地看着扶意。
    扶意拧她的脸颊:“你怎么了?”
    香橼傻笑着:“我高兴呀,哎呀……我又想跟着去,又不能跟着去,小姐小姐,下次您就让我远远地看一眼可好?”
    “胡闹。”扶意转身看镜子,今日气色这样好,都不必扫胭脂,她催促道,“赶紧收拾,平珒就快来了。”
    她很惦记平珒,昨天的事后来还不知怎么样,但见瘦弱的孩子好好地来,面上虽有几分不安,但没消减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气色,她才安心了。
    清秋阁里安安静静讲课,韵之一大早从内院跑出来,绯彤几个都跟不上,她一路冲到了祝镕的院子。
    祝镕穿戴整齐官袍,正要出门,迎面见妹妹来,无奈地一笑,到了面前径直就说:“还没查到,你急什么?”
    韵之好生失望,埋怨道:“你就没去查吧,你现在总敷衍我,你再不查,我就告诉奶奶了。”
    “别耍性子。”祝镕说,“我一定查,答应你的事,几时失言?”
    韵之说:“不仅关乎着二哥,还关乎着我的事,我知道我自私了些,可爹娘若是对二哥哥失望,他们就会紧逼着我的,哥……你一定要帮我。”
    祝镕缠不过,连哄带骗地,总算把韵之劝走了。
    出门时遇上东苑二叔,大哥和二哥都跟在身后,祝平瑞见了弟弟,微微一笑,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祝镕心里是真佩服,这么大的事,二哥竟然能云淡风轻地瞒了两年多,不叫家里任何人察觉。
    二老爷见了祝镕,客气地说:“过几日行猎,可是你负责圣驾守卫?”
    祝镕应道:“昨日已经领了差事,但愿侄儿能办好。”
    二老爷打量了他一眼,又回眸看看自己的儿子们,笑道:“也好,祝家子弟能文能武,你哥哥们在朝堂为皇上辅佐朝政,你为皇上守着皇城江山,将来都是朝廷栋梁。”
    说这些话时,下人们也拥簇着大老爷从兴华堂来,二老爷见了兄长,看似毕恭毕敬,实则根本不愿意给个笑容。
    闲话几句,众人便散了,祝承乾上轿前,叮嘱儿子:“行猎守卫一事,多找几位前辈讨教,千万别大意。”
    祝镕却道:“爹爹,今日有件事,我要向您和奶奶禀告,您若能早些回府,请到祖母房里一见。”
    祝承乾皱起眉头,不解其意,但还是答应了:“我会早些回来,你忙去吧。”
    待祝镕赶回禁军府与同僚交班,人家指了指里面的屋子说:“昨晚又睡在这里了,听说是被慕夫人赶出来的。”
    祝镕推门进来,见开疆睡在长凳上,上前催醒他:“该进宫了,醒醒。”
    梦里的人,迷迷糊糊醒来,见到祝镕,还笑问:“你怎么来我家了?”
    感觉到身下长凳僵硬狭窄,翻个身险些摔在地上,才彻底清醒,明白是昨夜被亲娘赶出家门。
    祝镕道:“难怪昨晚只有表兄一人在放荷花灯,没见你去。”
    “那会儿正吵架呢,我走不开,现在我也无家可归了。”开疆道,“但总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我能去你家吗?”
    祝镕道:“你就没攒些钱,给自己置办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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