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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韵之不放心,要跟她一起回去,自然是被祖母拦下了。
    因时辰尚早,不等再耽误一天,老太太便命芮嬷嬷即刻派人去打点,今日就送扶意上路。
    兴华堂里,王妈妈打听到内院的动静,得知已经在套马车预备送人走,便立刻赶回来告诉大夫人。
    杨氏闲闲地用着早饭,听说这话,冷笑道:“到底是一家人,她家老太太真有法子能唬得她慌神,走吧走吧,走了可别再来。”
    王妈妈说:“怕是老太太还会派人去接。”
    杨氏睨她一眼:“也要那边放人才行,你再给纪州送消息,告诉那老婆子,我要她把自己的孙女看好了,纪州城里随便找人家嫁了完事。若在今年之前,把言扶意嫁了永远留在纪州,我再许她五百两银子。”
    王妈妈说:“一个乡下人,真不至于花那么多钱。”
    杨氏恨恨道:“祝家金山银山,几辈子也花不完,犯不着你来心疼,现如今花钱能让我图个乐,也比终日里憋屈来得强。”
    说话的功夫,门前丫鬟禀告,说是言姑娘来行礼道别。
    大夫人压根儿就不乐意见那张聪明脸,每次被言扶意一双眼睛看着,就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她看透。
    王妈妈这回当然不能原话说什么“有多远滚多远”,客客气气迎出来,请姑娘路上小心,代为问候家中夫人。
    扶意辞过兴华堂,再往东苑、西苑转了一圈,就算走得匆忙,也要礼数周到。
    二夫人很惊讶扶意突然要回去,不知说什么才好,三夫人也十分舍不得,匆忙间塞了包碎银子给她。
    扶意最后回到清秋阁,因是笃定还要回来的,告知翠珠她们不必担心自己,之后整理了一些书册送到平珒屋里,告诉他这些书韵之都懂,若看不明白了,就问二姐姐。
    平珒很失落,没想到别离来得那样快,但祖母说一定会再派人去接来,他心里还能有个指望,便将自己几个安神静气的香囊交给扶意,让她防着车马晕眩。
    老爷公子们上朝的上学的,扶意不能一一道别,自然也见不得祝镕。
    心中虽是怅然,但相信姑祖母一定会再去接她,便不再迟疑耽误,带着香橼和老太太派的两位身强体健的妈妈,匆匆就上路了。
    就在她上马车的功夫,争鸣已经赶到禁军府衙门,可如今公子当了统领,一到皇帝和其他大臣跟前商议事情,就比不得从前巡逻时自在,不是他急着要见,就能把话送进去的。
    左等右等,急得不行时,慕开疆不知为何,今日到这个时辰才迟迟来禁军府,见了争鸣还笑话:“怎么,你们家又出事了?”
    争鸣忙道:“慕公子,劳您赶紧给我家公子传个话,言姑娘要回纪州了,小的出门时,马车都备好了。”
    “这么突然?”开疆提起精神,立刻往宫里来,得知祝镕在大殿与皇帝议事,他也是等得着急,忽然手下来找他,说是闵王妃母女进宫了。
    “进宫见谁?”开疆问。
    “报的是皇后娘娘。”手下应道。
    开疆计上心头,一面走一面问:“她们从哪个门进来。”
    他离开后不久,只一盏茶的功夫,大殿内侍们竟见闵王妃独身前来。
    她手里挎着食盒,也不知准备的什么,冲他们温婉一笑:“听说皇上苦夏,我特地预备了膳食,想为皇上开胃。”
    大殿的总管太监,深知皇帝旧情,赶紧进门禀告,眨眼功夫,祝镕和其他几位大臣就被“赶”了出来。
    自然,闵王妃已在别处殿阁规避,祝镕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走出大殿拐了两道弯,突然被开疆拦下:“赶紧的,宫里的事交给我,言姑娘要回纪州了,这会儿恐怕已经上路了。”
    祝镕吃惊不已,蹙眉问:“为何这么突然?”
    开疆催促道:“你赶紧去追,好好道个别,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赶紧走吧。”
    祝镕不再耽误,简单扼要地交代了几件事后,立刻出宫,一时官袍也顾不得脱下,飞马奔向京城北门。
    扶意带着香橼在马车上,后面还另跟了两驾马车,一车上是随行照顾她的妈妈,还一车是轮换的车夫并兼任护卫,老太太短短时间内,为她将一切都打点细致了。
    “两位妈妈也跟我们回纪州吗?住家里吗?”香橼问,“她们若去,兴许好些。”
    扶意摇头:“爹爹也是很在乎颜面的,家里若有不好的事,怎能叫外人看在眼里,到时候她们或是原路返回,或是找个客栈住下,我不能招待她们进家门,眼下家里什么情形,我还不知道。”
    香橼很心疼小姐,弱弱地说:“您都没来得及和三公子道别。”
    扶意心里一阵酸涩,但坚强地说:“我总要回来的,快些十天半个月,迟些也一定能回来。”
    忽听得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香橼一个激灵,趴到窗上看,扶意吓得抓紧她的胳膊:“你别掉下去了。”
    可香橼高兴地说:“小姐,是三公子。”她大声嚷嚷:“三公子,我们在这里,三公子……”
    扶意便见一匹快马追上来,在车边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祝镕却不慌不忙稳稳地控制坐骑,宛如天神般出现在眼前。
    “停车!”祝镕下令,“老太太命我传句话给姑娘。”
    第171章 镕哥哥,我等你
    能有一别,扶意已是心满意足,下车见祝镕跑得满头是汗,不禁担心:“千万别中了暑气,你也不戴些什么遮阳。”
    “急着来追你,顾不得了。”祝镕说,“争鸣说你母亲病了,是谁来的信?”
    “是祖母来信。”扶意道,“信中说母亲病重,要我即刻回纪州。”
    祝镕满腹怀疑:“你家祖母的话可信?我立时派人去为你查探,若飞鸽传书,最快四五天也够了。”
    扶意道:“镕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姑祖母也同我分析了,这事来得古怪。可你不知我家中的事,即便母亲没有病,此刻必定也被祖母控制了,不能和我通书信,也不能与外人见面,我迟一天回去,我娘就会多吃一天苦头。我从上京第一日起,就惦记娘亲,只是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每日都忍耐,可眼下这情形,我实在不能再安心。”
    祝镕握紧拳头:“好……我明白了。”
    扶意道:“祖母突然变卦,许是见不得我在京城过得好,也可能是受人唆使,你留在京城且查一查,兴许是大老爷或大夫人要撵我走。如此一来,你我之后的事,便是更艰难。”
    祝镕摇头:“不怕,扶意,我一定会来接你……”
    扶意含笑望着他:“所以我不怕,不论家中发生什么事,谁也不能胁迫我,我一定等你来接我。”
    祝镕抬起手,但知下人们都在附近看着,怕扶意之后路上尴尬,他一时不敢亲近,可想到此一别,少则十天半个月不能再见,多则没有定数,便是把心一横,将扶意拥在怀里。
    后车两位妈妈看着,纷纷捂了嘴,但她们都是老太太身边可靠的人,自然是为一对年轻人高兴。
    但这道上,人来人往不少,祝镕不能太放肆,片刻温存后,再三叮嘱扶意路上小心,说他会飞鸽传书,知会前路沿途的朋友,他们会暗中周全,要她放心大胆地上路。
    再次坐回马车里,扶意临窗与祝镕道别,他交代了车夫几句后走回来,再次握了扶意的手:“别怕,回去好好照顾伯母,我很快就来接你。”
    扶意忍着心中不舍,含笑道:“镕哥哥,要保重身体,别太辛苦,不许熬夜。”
    “三公子,我们走了。”他们堵在道上不是事儿,车夫向祝镕道别后,便扬鞭吆喝,马车猛地一晃动。
    可祝镕还抓着扶意的手没松开,他小跑跟了两步,最终不得不撒开手,朗声道:“扶意,等我来!”
    这一下扶意再没绷住,落下热泪,大声应着:“镕哥哥,我等你……”
    香橼在一旁,一手拽着小姐怕她掉下去,一手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待扶意坐稳了,反被她逗乐了,问道:“你哭什么呀?”
    香橼抽噎着说:“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小姐怎么就那么难呢。”
    扶意擦去眼泪,搂过她好生哄道:“好香儿,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到了家还要和老妖怪斗法,我们省点力气。不论如何,我现在也是有底气的人了,那么大的公爵府给我撑腰。”
    此刻忠国公府里,只是少了扶意主仆,不知为何整个家变得冷清下来,韵之在门前送走她后,就独自在清秋阁里坐着,一直坐到大正午。
    下人们寻来,问二姑娘在何处用午饭,她懒懒地说:“没有胃口,你们下去吧。”
    不久后,翠珠送来了清粥小菜,哄她吃几口:“这小菜是姑娘教奴婢腌的,您尝尝?”
    韵之很难过:“翠珠,我早就以为扶意是我们家的人,忘了她在纪州还有一个家。”
    翠珠低下头说:“奴婢原也以为,往后能一直跟着姑娘,方才……”
    韵之听出她话中的迟疑,皱眉问:“什么?”
    翠珠好生委屈:“方才兴华堂来人传话,要我们收拾收拾,之后等待上头另作安排,这就要散了去别处当差。”
    韵之怒道:“谁的意思,扶意只是暂时回家,她还要回来的,你们留在清秋阁,哪儿也不许去。”
    翠珠示意她小声些:“二小姐,这自然是大夫人的意思,我们敢说什么呢。”
    韵之忽然就觉得,指不定是大伯母从中作梗,窜通了纪州那个老妖怪来撵走扶意,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气冲冲赶回祖母跟前,求祖母做主。
    老太太岂能想不到这一茬,但她明白扶意的为难,知道她在这家里虽然过得好,但日日夜夜都惦念着纪州的母亲。她母亲必然没有病,可那封信字里行间都带着威胁,纪州那老妇是吃定了孙女舍不下亲娘。
    “难道这家里,就剩下清秋阁一处能住人?”老太太带着几分怒气道,“是我请来的人,谁敢撵走?”
    韵之道:“我可数着日子,奶奶,到时候了,您一定派人去接她回来。”
    老太太安抚孙女:“你不要急躁,更不要露出寂寞难过,反叫有的人暗中偷笑,自以为把我们怎么了呢。”
    韵之打起精神道:“扶意不在家的日子,我要替她给平珒上课呢,奶奶,我温书去了。”
    是日下午,京城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开疆带兵巡视皇宫内关防,查看各处排水,行至西北门,见中宫的轿子缓缓行来。
    他退到一旁,透过雨幕眯眼看,原是到涵元殿探望皇后,此刻退宫的闵王妃母女。
    轿子忽然停下,有内侍匆匆而来,递给慕开疆一把伞,说道:“王妃娘娘请大人避雨用。”
    开疆躬身接过,抬起头,见轿子的窗帘掀起一条缝,虽只是匆匆一眼,他也看清了是郡主尧年的面容。
    今日多亏郡主和王妃相助,他才让祝镕顺利脱身,得以去追言姑娘。
    虽然这人情亏欠得莫名其妙,可开疆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能大大方方地向尧年求助,这若是让皇帝知道……
    轿子继续前行,他与侍卫躬身相送,有手下上前提醒:“大人,这件事,您要记得向皇上禀告。”
    慕开疆冷静下来,颔首应道:“我自有分寸。”
    皇后宫里的轿子,在城门下换成了王府马车,尧年跟随母亲返回王府,在马车上便向母亲道:“母亲,今日的事……”
    闵王妃摇头:“倒是给了娘一个借口,能鼓起勇气去引诱他,平日里我终究心有芥蒂,狠不下心。你不要放在心上,娘不怪你,也不后悔。”
    尧年说:“慕开疆难得开口求我。”
    闵王妃可是过来人,但不忍点穿女儿的心事,只淡淡道:“不碍事,倒是扶意突然离京,我怪惦记她,他们家老太太不是善类,你我都知道。”
    “想必祝老夫人不会放任不管,过些日子必定会接她回来。”尧年说,“纪州虽好,可扶意该在更广阔的天底下。”
    闵王妃挑开窗帘,看着暴雨冲刷街巷房屋,说道:“那就该为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立下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母亲……”
    “年儿,明年今日,倘若你爹爹和哥哥再无消息。”她转身看向女儿,“娘会安排人带你走,到时候你要听话。”
    尧年连连摇头,握紧拳头:“我要和娘,生死在一起。”
    闵王妃坚定地说:“年儿,不要意气用事,要为爹娘留下血脉,将来带着你的孩子们,替爹娘好好看一眼盛世江山。”
    雨声不歇,噼噼啪啪扰人心神,夜里忠国公府的男眷们,也带着满身潮湿回到家中。
    为了顺利赶走言家女儿,大夫人兴冲冲来丈夫跟前邀功,可祝承乾却板着脸,一脸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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