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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节

      “那上面写的什么,您看见吗?”扶意问。
    “没看清。”言夫人道,“你爹讳莫如深,没事儿人似的,我就知道不能问。”
    扶意想了想,问:“那……您见过世子爷吗?”
    言夫人这才激动起来:“我正要说呢,世子爷怎么突然就活过来了呢,满城百姓敲锣打鼓的欢庆,但世子爷带着军队,匆匆就走了。”
    扶意心里顿时明白,爹爹见了王爷父子的事,是连娘亲也不知道的,可他却千里迢迢地,给自己送了暗号,难道爹爹已经知道自己在为王府办事。
    满腔热血沸腾起来,扶意很是为自己的爹娘骄傲,更恼恨曾经对父亲那般不敬,她家爹爹,可了不起呢。
    第371章 若能做个富贵闲人
    涉及家国天下的大事,非母亲所能承受,劝娘不要在意,更不要与人提起,扶意就没再继续。
    而她还有一肚子的悄悄话要对娘亲讲,嫁人后、怀孕后,眼中看出去的世界与从前截然不同,心中有感恩亦有愧疚,不足一年的光景,她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女俩说不完的话,直到奶娘和香橼来劝说,才暂时分开。
    奶娘送了小姐回房后,再来到夫人的屋子,今晚她们睡一处,能有个照应。
    言夫人说:“该你和香儿睡去,你们母女好好亲热亲热。”
    奶娘笑着说:“不见面惦记着,见了没一会儿,又嫌弃上了。叫我看来,那丫头还是呆呆傻傻的不中用,怕她伺候不好小姐。”
    言夫人道:“这府里还缺人伺候意儿吗,香橼如今可是扶意的依靠,我也盼着香儿将来,能有个好着落。”
    “您若说嫁人,还真不用为她操心。”奶娘笑道,“那丫头心里有几分主意,由着她去吧。”
    言夫人坐在床榻上,召唤奶娘:“你来摸摸,这褥子是什么面料缝的,又滑又软,这样好的料子,他们都不稀罕拿来做衣裳。”
    奶娘说:“方才您在老太太那儿用膳,好家伙,传菜的布菜的,捧着水盆手巾茶碗的,里里外外几十个人伺候着,这府里真真是一砖一瓦都是金银堆起来的,我可想不出比这更富贵的了,皇宫里也不过如此吧。”
    言夫人感慨:“难为意儿了,不怪她赏大管事们一吊钱,能叫人念叨至今。”
    奶娘笑道:“问了丫头,那件事虽是笑话,但如今上上下下都服气咱们小姐,长辈们疼爱有加自然不必多说,下人们也不难对付,说是都知道,跟着少夫人能有好日子过。”
    言夫人说:“我几时想过,这孩子能嫁入如此富贵之家,只恨自己和他爹,没能让她见识大世面,扶意怕是连古董珠宝都认不全。就算这些都不重要,可娘家不济,她到底在人前没有底气,你看这家的大老爷大夫人,都不屑见我们,虽然是我们失礼在先,可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这点眼色,我还是看得明白的。”
    奶娘想了想,劝说道:“越是如此,咱们越乐得大方,反是他们小气了不是?”
    言夫人苦笑:“我们不该今天来,怪我急着想见扶意,不然该找一处客栈过一宿,明日送上拜帖,慢慢来才是。”
    奶娘问:“难道这么做,咱们家就成高门贵府了,指不定他们还挑拜帖里的错字来说事,接了拜帖再不相见,那才叫人寒心。”
    丈夫写的帖子,一定错不了,言夫人在这上头,可比任何人都自信,立时也硬气起来:“来都来了,哪怕装一装,我也不能露怯,不能给意儿丢脸。”
    说着话,主仆俩都打了哈欠,到底也不年轻了,舟车劳顿的辛苦,叫她们疲倦至极,在温暖软和的床上躺下,没几句话,两人都睡着了。
    此时此刻,边境大营里,夜深人静,只有巡逻放哨的士兵还醒着,祝镕躺在榻上,耳边是弟弟鼾声如雷,他一面被吵得睡不着,一面又为了弟弟能好眠而安心。
    帐子外忽然狂风大作,将帐篷吹得呼呼作响,这令他想起了白天的山风,还有那在寒风里威风凛凛不输当年的王爷。
    只是,那随风飘荡的空衣袖,是何等的悲壮,一代战神,落得如此下场。
    今日相谈,祝镕能感受到,王爷之所以蛰伏五年,父子二人养伤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也一直在给皇帝机会。只要大齐繁荣昌盛,百姓能安居乐业,谁做皇帝并不重要,而他们等待的,仿佛也只是一个能继续保家卫国的机会。
    只可惜五年过去,一切变得越来越糟,皇帝眼里,根本容不下这份赤胆忠心。
    祝镕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若不是走出京城,若不是亲眼看过这天下,他很可能会顺着父亲引导的路,成为皇帝的鹰爪犬牙尚不自知。
    “就要烤着吃……”熟睡的平理,忽然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今晚的烤野雉,在梦中呓语。
    祝镕听着笑了,起身来看弟弟,果然大半条被子踢在地上,他伸手拉扯,要为平理盖好,床榻上的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猛地窜起来,大声呵斥,“什么人?”
    弟弟如此警觉,迅速从梦里进入战斗对峙的状态,让祝镕心头一震,又是骄傲,又是心疼,作为兄长,若是能天下太平,他其实并不介意弟弟做个富贵闲人。
    “哥,你干什么呀?”平理看清眼前的人,发脾气似的又躺下,卷起被子,“吓死我了,真是……”
    祝镕将地上的被子拉起来,坐下道:“平理,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平理再次睁开眼,神情顿时凝重了几分:“您说。”
    第372章 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祝镕起身,从隐蔽处取过一把匕首,正是皇帝交给他与开疆,说好了,一把匕首,带回一颗人头。
    平理听说这话,从榻上跳起来,离开兄长几步远:“你要做什么?”
    祝镕道:“皇上要世子死在边境,嫁祸给赞西人,这是我此行最大的任务。”
    平理凶狠地瞪着那把匕首,压着满腔怒火道:“我说过,哥应该好好考虑将来的路,到头来,你还是要效忠那个狗皇帝?”
    祝镕平静地问:“话说回来,你是从何时起,与姐夫联络上,决心走这条路?”
    “这与你不相干。”平理似乎不再信任哥哥,斩钉截铁地说,“倘若你要用皇帝的匕首伤害姐夫,我们兄弟便是恩断义绝,再无亲情可言。你已经见过我杀人,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又或是,我死在你的手里。”
    帐外北风呼啸,夹杂着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深山里隐约有野兽的嚎叫传来,连呼吸都透着肃杀之气。
    两个从小养尊处优,冬日吹不着寒风,夏日晒不得烈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竟在这荒郊野外,以生死家国互相威胁。
    “你坐下。”祝镕道,“我若真要杀世子,难道还告诉你?”
    平理摇头:“你有话就说,我站着一样能听见。”
    祝镕无奈一叹,刚要开口,平理却问:“三嫂怎么办?你对得起她吗?”
    然而这一晚,扶意难得的好眠,沉睡无梦,十分解乏。
    清晨醒来,便听门外扫雪的声响,下人在说:“今年真难得,头一场雪就这么大,往年不到半夜就化完了。夫人,我们听说纪州的雪,能有一人厚?”
    便听母亲的声音说:“就这会儿,已经到膝盖,我越往京城走,身上的衣衫越轻便,京城里和秋天似的。”
    母亲向来早起,过去总要赶着祖母起床前,备好一切的事,洗漱的热水、热腾腾的早饭,乃至替换的衣衫鞋袜,一年四季从不曾睡过一回懒觉,。
    听奶娘说,她离开纪州后,那老妖怪派人问家里要过一回钱,她娘心软,给了二十两银子。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隔了三天,老妖怪又找人把钱送回来,接着几个月再没什么联络,中秋重阳时,父亲传话要去请安,那头也说不必见了,只收下了月饼糕点,爹娘孝敬的银子也没敢要。
    扶意知道,必定是镕哥哥派人盯着,而他们向来吃软怕硬,也就老实了。
    此时,房门开了,翠珠见少夫人已经坐起来,忙命人送热水。
    之后进来七八个丫鬟,伺候扶意洗漱的,铺床的,换炭盆的,言夫人在屏风后站了好半天,下人们才陆续散出去。
    她再走进来瞧,女儿只是梳个头,身后捧镜子给照着发髻的丫鬟就站了俩。
    那镜台上,一溜铺开的首饰,金银珠玉琳琅满目,精致复杂的工艺,璀璨耀眼的珠宝,每一件都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又有丫鬟进门来,向扶意道:“少夫人,兴华堂也起了,您这会儿过去吗?”
    扶意转身对母亲说:“公公他不久就要上朝,母亲可愿意随我去一见?”
    言夫人说:“你瞧着合适,我们就去吧。”
    兴华堂里,祝承乾正由侍女伺候着穿戴朝服,一手拿着信函皱眉细看,想起什么来,命婢女退下,径自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落下几行字,封口后按上他的印章,便命人立刻送出去。
    又见另一个人进来,立在门前说:“大老爷,少夫人传话,要带亲家夫人来问候。”
    祝承乾看向一旁梳妆台前,妻子正埋怨丫鬟梳头手重,对着镜子查看有没有被揪下头发,彼此从镜中对上目光,她没好气地问:“做什么?”
    “亲家母要过来问候,你赶紧梳头吧。”祝承乾说,“我一会儿要上朝去,你好生招待。”
    “我不见,你见不见与我不相干。”大夫人说,“我立时要进宫去,为了闵娴姑侄的事,皇后着凉,我要去侍奉娘娘,帮着照顾太子妃和小皇孙。”
    祝承乾说:“皇权之下,最忌外戚干政,你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外头的闲话,就没听说。”
    杨氏转身来,分明知道丈夫指的是什么,却故意一脸可笑地看着他:“什么闲话,难道说我也是闵姮之流,进宫行那见不得人的事?你着急了?”
    见妻子不可理喻,当着下人的面就胡说八道,祝承乾深知没必要再说下去,穿戴整齐便走出房门,刚好见柳氏、楚氏在廊下等候传唤,便将她们叫到跟前:“去清秋阁向亲家夫人请安,就说我和大夫人实在繁忙,无暇招待,还有,别叫少夫人在清秋阁外等我了,她安胎要紧。今晚我会早些回来,设宴款待亲家,请她多包涵。”
    清秋阁里,扶意猜到公公婆婆不会见,倒是意外地等来了两位姨娘。
    而不久后,大老爷和大夫人分别从清秋阁外经过,一个上朝去,一个进宫见皇后去,扶意便邀请二位姨娘一同用早膳,乐得自在。
    这些话传到内院,老太太听了直摇头:“堂堂公侯世家,没有半分体面,她们眼里是只有皇权富贵,没有半分人情。”
    芮嬷嬷劝道:“这件事,让少夫人自己看着办吧,叫奴婢看,母女俩压根儿就不在乎,亲家夫人不辞辛苦来一趟,不过是担心自家的女儿。”
    “说的是。”老太太叹道,“他们还以为人家惦记这家里什么,却不知他们才是笑话。”
    此时平珒来请安,就要去玉衡轩上课,芮嬷嬷说:“小姐们都去了靖州,书房里怪闷的,老太太,您看要不要选几个宗亲子侄进来,给五公子伴读?”
    平珒却说:“不急这几个月,不敢再叫奶奶费心,开春我就要去学堂,学堂里便热闹了。”
    老太太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将孙儿叫到跟前来,好生道:“珒儿,奶奶若是送你到纪州去,跟着你三嫂嫂的父亲念书,你可愿意?”
    平珒说:“三嫂嫂的才学,皆是亲家老爷教导的,若能跟着言夫子念书,自然是好的,只是纪州那么远,奶奶您放心我走吗?”
    “奶奶自然舍不得,但他们必定会妥善照顾你。”老太太笑道,“只要你肯吃苦,愿意去念书,奶奶就送你走。”
    平珒想了想,说:“奶奶若能照顾一下姨娘,孙儿就没有牵挂了,姐姐她们在姑母身边,更不必担心。”
    老太太松了口气:“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和你嫂嫂商量,正好亲家夫人来了,你就跟着她走吧。”
    第373章 商量大事
    平珒行礼退下,行至门前,又被芮嬷嬷请了回去。
    老太太叮嘱道:“先不要张扬,你心里知道就好,安排好了日子,奶奶会告诉你。”
    平珒望着又添白发的老祖母,一些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了,只躬身道:“请您放心。”
    芮嬷嬷送公子出门,看着他去往玉衡轩后,才回到主子身边,思量再三忍不住问:“那天姑嫂起争执,奴婢就觉得奇怪,我们姑娘绝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也根本不屑和她嫂嫂吵架,还说什么怕侄女们不好,要带去教养,就更奇怪了。”
    老太太问:“你想说什么?”
    芮嬷嬷轻声道:“家里是怎么了,您接二连三地把孩子们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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